這個事兒說起來並不陌生，還是有關網吧新政的。當年在網吧重新恢復審批之後，除了安全許可證、消防許可證、網絡文化許可證之外，時隔不久就還增加了一個許可證，叫做入網許可證。
這個入網許可證不是普通的企業入網許可，而是應市局網監處的要求、採用特事特辦、特殊部門承辦的方式產生的又一個特行審批手續。它要求京城所有的網吧都必須接入一家由市局指定的接入商，名字叫電信通。
這麼做的出發點是好的，好管理嘛，一旦某家網吧出了什麼問題，直接和這家接入商交涉就可以。網監處一個電話，這家網吧的專線就得斷，還不會有什麼法律問題，因爲這家接入商提前就和網監處達成了協議，算是配合政府工作。
可這麼一來結果就不那麼美妙了，對誰不美妙呢？自然是網吧經營者唄。這家接入商得到了這個特權之後，知道網吧不可以選擇別的接入商，然後就把接入價格稍微提高了那麼一點點。這一點點有多大呢？不到十倍！
沒錯，網吧接入的寬帶價格是其它企業用戶的十倍左右，而且還沒有任何投訴的權利，說出故障就出故障，服務態度極差。你還別嘰嘰歪歪的，說多了更倒黴，只要你還想幹這一行，那就閉嘴忍着。
而這家電信通公司得到的好處還遠不止這些，它玩得更高明。用從網吧這裡獲得的資金投入了市場競爭，以很低的價格提供與其它接入商相同的接入服務。
這一招太狠了，光是京城的正規網吧就有一千多家，每個網吧的接入費平均起來一年也得六七萬，這就是近億元的資金。而且這筆錢隨着網吧對帶寬的需求量還在日益增高，還會以很穩定的速度逐年上升。
也就是說這家接入商每年啥也不用投入，就獲得了上億的固定收入。你要想和它競爭，就得先扔出一個多億打水漂，然後再接着拼，纔算拉平了雙方的差距。
其實就算你拉平了差距也沒用，有了配合政府管理網吧的這把尚方寶劍，在京城爲了迎接奧運會大規模改造網絡環境的時候，這家公司還算是第一批受到重點照顧的入網單位，直接可以享受京城的骨幹網絡。
一切爲了維穩嘛，網吧這個行業別看體量不大，但對維穩關係很大，市政府也不敢忽視。只有併入骨幹網，才能更好的被公安部在京城設立的數據中心監控。
一手有了資金、一手有了骨幹帶寬，如果這家公司再不能把對手打敗，那就太慫了。事實上到了奧運會之後，電信通公司的企業用戶就已經佔據了京城所有企業用戶的三分之一還多。剩下的用戶不是它不想吃，而是肚子不夠大、暫時吃不動了，還得慢慢消化。
其它n多家接入商也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只能眼看着它變成了一個巨無霸，然後繼續和別的接入商打個頭破血流，去爭奪它吃剩下的那些資源。
至於說電信通公司現在在什麼地方呢，洪濤讓江竹意查了，沒有它的註冊資料，也就是說它現在還沒成立呢。那這就好辦了，你乾脆也別成立了，大爺我替你把這麼憂國憂民的工作全乾了吧。
路數還是人家的老路數，用網吧收上來的費用去彌補企業用戶的虧空，然後在京城雄霸一方，針對網吧的接入價格那是一點都不能少。
但洪濤稍微比他們有點良心，打算把接入服務質量和維護工作做好，不能收了大價錢不給人家辦事兒。那樣的話不就連流氓都不如了嘛，好歹出來混還得講究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呢。
不過這家公司不能自己開辦，不光是不能自己辦，自己身邊的人誰都不能辦。這家公司必須有國企和政府背景，否則這麼大盤子光靠一個毫無背景的私企是根本玩不轉的。賺錢是好事兒，但不能提着腦袋去賺錢，這種玩命的差事洪濤能避免就堅決避免。
現在這個訊通公司就挺合適的，它有聯通高層的背景，說不定就是哪位大腦袋養親屬的地方。這沒關係，洪濤也沒想自己吃這塊肥肉，這麼油膩的玩意必須得拉着別人一起吃，否則會消化不良的。
至於說這個訊通公司願意不願意和自己合作，洪濤覺得就算再沒野心的人，也不會看着一大塊肥肉送到自己眼前不往前邁一步的，那不成聖人了。
現在難的是如何去接觸這位訊通公司的老總，按照洪濤的理解，這位老總恐怕和自己單位的兩位老總一樣，談工作他們不愛聽，也聽不太懂，更不願意不恥下問；談賺錢他們興趣也不大，因爲他們已經吃喝不愁了，更高的追求也不多。
唯有一種東西他們比較感興趣，那就是玩，或者叫業餘愛好。自己公司的兩位老總喜歡打打麻將，玩起來能兩天兩夜不下桌，這位老總也應該有點愛好吧？按說是人就有愛好，這玩意自己能滿足他，想玩葷的、素的、中式、西式都沒問題。
“愛好？……這我倒沒注意，我想他有可能喜歡釣魚吧。我用過他的車一次，後備箱裡裝的都是漁具，一股子腥味兒，肯定是經常使用的。對了，你不是也喜歡釣魚嘛……哦，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想……這就是你的中國方式對吧？”
保羅剛開始沒明白洪濤問人家老總個人愛好有什麼用意，但他也不傻，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很神秘的和洪濤點了點頭，示意師傅這一招學會了。
“先別驕傲，你需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咱倆做個約定吧，我把這位訊通公司的老總拿下，然後注資成爲訊通公司大股東。你呢，就麻利的來訊通公司上班，總工程師的位置歸你了，工資待遇還和在原來的單位一樣。先別咧嘴，我到時候給你一部分股權認購，相信我，拿着這些股份比每年多拿幾十萬工資強多了。”
對於保羅這個假學生洪濤並不打算傾囊相授，他沒必要學這些東西，因爲等到他回國之後這些知識就一文不值了，非但起不到好作用說不定還會給他造成一定的困擾。但現在他是有意無意的往自己圈子裡鑽，位置還挺關鍵，攔都攔不住。
“我哪兒有那麼多錢去買股份，而且我還沒想好是不是要一直在中國生活，說不定以後要帶着麗麗回德國，我不能把所有的錢都投入到這裡。”保羅是真不傻，他也做好了兩手準備。在中國公司投資賺再多他也帶不走，這個提議對他的誘惑不大。
“我也沒打算讓你這個德國雞賊投資我的公司，你回去和麗麗提一提我的建議，然後你就不用發愁資金從哪兒出了。記住啊，和麗麗提一句，這家公司裡不能顯示出她和媛媛的名字，她就明白了。你娶了一個好媳婦，麗麗不光人好，她的小寶箱裡好東西更多，慢慢琢磨去吧。”別的事兒孫麗麗、張媛媛她們不方便摻和進來，但訊通公司和網吧的性質差不多，她們可以注資。
但訊通公司裡不能有張媛媛和孫麗麗的股份顯示出來，保羅就成了最佳代理人。作爲公司聘請的外國高管，有點股份多正常啊，沒有才不正常嘛。
“她如果以後也和我回德國，要這麼多人民幣用處也不大，我還是覺得你給我多支付點美元工資比較好，歐元也成。”保羅侃價的本領已經接近中國老太太了，這種技能也確實是在早市上練就的，和洪濤關係不大。
“我要是告訴你這家公司會有大筆外資注入成爲一家合資公司，你是打算要工資還是打算要股份？”既然敢拉着保羅入夥，洪濤就必須做好了萬全準備，否則也不會開這個口。
洪濤從小就有一個毛病，輕易不開口求人，求了對方就必須答應，不答應就是敵人。爲了給自己少弄點敵人，他張嘴之前會把對方的任何退路都堵死。
“……外資注入？是那家波士頓投資銀行嗎？”這回保羅有點猶豫了，他分的清楚工資和股份的區別，只是因爲不確定自己的未來，才傾向於選擇外幣工資。
“我必須得去警告麗麗一聲了，不能什麼事兒都和你說。中國有句古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是個外國人，整天想着偷竊中國人民的血汗錢跑回德國花天酒地，一點貢獻都不願意做，必須防着你！”
保羅能知道波士頓銀行的事兒，只有一個途徑，那就是孫麗麗。至於孫麗麗是從哪兒知道的，這還用問嗎，張媛媛知道了她也就等於知道了。
“那我還是要股份吧，這家銀行我瞭解過，在美國東部有一百多年曆史，是個家族企業。而我認識你才兩年多，抱歉，在生意問題上我必須用理智而不是感情。”
保羅不光雞賊，還二皮臉，把他這麼操蛋的人品說得就和國際主義戰士一樣高尚。這一點有他自己的天賦，也有洪濤這位老師的功勞。
“以後咱倆就沒啥感情，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也別提了。記住啊，你要股份，所以明年的房錢趕緊交，我的理智告訴我，房錢不能拖欠！”洪濤算是服了，古人說的好啊，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這還沒教會呢，就開始和師傅玩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