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兒子張寶兒來了之後,老二變得異常忙碌了。早上七點準時送寶兒上學,下午四點準時到校接寶兒回家,要是遇上開會或外出,他就把接送寶兒的任務交給三妹。
有時候,三妹也沒時間,碰上生意繁忙的時候,就又把接送寶兒的任務交給我和草兒、杏兒去做。這樣一來,寶兒就成了沒有固定的監護人了。接送孩子的人就是我們這五六個人,輪流接送,時間一長,寶兒的班主任對我們幾個已經非常熟絡了。
當然啊,大部分時間還是老二自己送來送去,風雨無阻。有一天週末,三妹生日,約我們陪她過生日。老二帶着寶兒來了,我們哥兒妹兒幾個又相約坐在一起。我看着失去母愛的寶兒,對老二說:“爲了寶兒,你還真是要找個媳婦,後孃也是娘,孃的事是爹代替不了的,好歹有個幫手,一來不必如此辛苦,二來寶兒也有母愛的呵護。”
老二說:“我也想過啊,但如果對寶兒不好,還不如不找呢。”老二在我眼裡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着淚光,我猜想,他是怕寶兒受委屈,哪怕一丁點兒委屈他都不會讓寶兒承受,要在寶兒的童心裡展開舒心的陽臺,瞭望陽光,一心給寶兒築起一個安樂之家。
三妹說:“二哥是要考慮考慮,這既當爹又當媽的,你一個大男人整天干些婆婆媽媽的事情,時間長了,和女人一樣,眼光和膽識侷限在孩子和竈臺之上,會影響自己的發展前途。再說,男人做女人的事情,難免有些事想不周全,也做得不細膩。”老二被三妹說得似乎沒有志向了,沉默一陣之後,忽然擡起頭,貪婪而狡黠的雙眼望着草兒,似乎有一種徵詢和渴求,在向自己所追尋的對象發出誠懇的邀請,草兒的眼神與老二微微一碰,趕緊躲過這種魅惑的眼神,對老二說:“二哥你別望着我呀,我心裡早就有人了。”
老二說:“我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只是看你一眼,你就反應這麼激烈。我知道你心裡有人了,心裡被我大哥裝得滿滿的,是不?”草兒故意提高嗓音,還把聲音拉得長長的,“就是——我心裡就是裝着大哥,任何人也裝不下。”說完把手搭在我肩上,以示名花有主。我試圖把她的手拉開,保持一定距離,但手碰上去的時候,我猶豫了,反而把草兒的手輕輕一扣,兩隻手握得緊緊的,彼此不想鬆開。
草兒乾脆得寸進尺,索性躺在我的肩頭,靠着我。老二有些尷尬,杏兒爲了打破這個尷尬的場面,對寶兒說:“寶兒過來,到小姑這裡來。”這幾天,杏兒連續接送寶兒兩天,朝夕相處,寶兒對杏兒一點都不陌生,杏兒一喊寶兒,寶兒就乖乖地站起來,走到杏兒身旁,杏兒把他摟起來攬在懷裡了。我們都沒說話,杏兒只是抱着寶兒,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說着他們的話去了。
我心裡暗想,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上帝的旨意。
草兒試探着,要寶兒過來,可寶兒就是賴在杏兒懷裡不肯下來,草兒過去拽寶兒,寶兒死死地抱住杏兒,像壁虎一樣把臉貼在杏兒臉上。我說:“草兒,你就放過寶兒吧,這細活兒還是讓給杏兒。”三妹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向大家宣佈一件重要事情——
“告訴各位伯伯、姑姑們,小鵬已經在我肚子裡了。快兩個月了。”
老二說:“大鵬這戰鬥力還是挺厲害的。”
大鵬說:“那當然,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沒有金剛鑽,就不會攬這瓷器活兒。”
“看你哥倆兒一唱一和的,象說相聲的,難道生孩子就靠你們男人啦?”三妹說。
我趕忙補白,說:“這男人是播種機,女人就是黑土地,這一樣都不能少啊。”
老二說:“關於男人和女人的組合,我講個笑話你們聽聽,就是有點污,我講隱晦一點兒,反正寶兒也聽不懂。”他慢條斯理的,草兒就搖着老二的肩膀,催他快講。
老二把魅惑的眼神投向了杏兒,杏兒沒有迴避老二的眼神,反而盯着老二,說:“二哥講吧,我也想聽啊。”
三妹說:“你們這幫人,終於把一個清純的小妹帶到污水溝溝裡去了。”
老二說:“女生不小心摸到男生的‘那個,’就不好意思的問:‘這是什麼呀?那男的回答:‘本錢呀!’於是他們又接着繼續溫存。那男的不小心摸到女的‘那個’了,就不好意思的問:‘這是什麼呢?’那女的回答:‘店面呀!’那男的就很高興的說:‘太好了!你有店面,我有本錢,我們一起來做生意吧。’於是乎他們早也幹晚也幹,一天三餐,外加消夜及點心。最後那男的受不了,抗議說:‘這太不公平了,我的本錢越做越小,而你的店面卻越開越大!’好笑吧?”我們笑得一塌糊塗,杏兒卻問:“爲啥男的本錢越做越小啊?”
我說,“這個嘛,你問大鵬。”大鵬傻笑着看着三妹,三妹卻說:“大鵬的本錢還大着裡。”
吃飯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杏兒不停地給寶兒夾菜,寶兒那小嘴兒也不停說:“謝謝小姑、謝謝小姑。”
接下來,老二又要出差一週,寶兒又成了沒有固定家長的孩子了。老二到我們辦公室絮絮叨叨說這可怎麼辦,意思是希望我們替他照看寶兒。杏兒自告奮勇地說:“寶兒和我好像挺有緣分的,我接送了兩次,都有些放心不下了。乾脆把寶兒交給小姑我得了,只當是養了個小貓小狗的,早晚還有個小夥伴圍着我轉悠。”
說實在的,我自己兒子都放在老家沒管,每次要我接送寶兒,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我兒子當時不過兩歲,比寶兒小多了,更需要父親的呵護和照料,而我卻逃之夭夭,丟下兒子不管了。這樣一想,我的那種羞愧和自責像針刺一樣,穿透了心。草兒是節目組最操心的人,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放在瞄準客戶的公關方面,和杏兒比起來,草兒的心力是以事業爲重的人。她的職業天性容不得有兒女情長,她必須時刻保持與人約會、談判、簽約的待發之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老二出差後,寶兒只能捨近求遠,每天都由杏兒接送到自己的公寓裡。這些天,我和草兒都觀察到,杏兒身上有一種賢淑的女性潛質,對孩子那種溫婉的教誨和照顧,使得寶兒有一種完全依附的安心之感。寶兒只要一見到小姑,那種快樂的童真和不加掩飾的表達就從孩子口中出來了。有一天,杏兒把寶兒接回來放在我們的製作室做作業,告訴寶兒:“姑姑還要加班,把作業做好之後,就在製作室玩,不能到處亂跑。”直到草兒買來晚餐,纔看見寶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草兒問寶兒:“是不是想媽媽了?”寶兒搖頭。草兒又問寶兒:“那是想爸爸了?”寶兒還是搖頭。草兒就再問:“那寶兒一定是想家了,對吧?”寶兒點點頭,說:“要是小姑當我媽媽多好啊。今天小姑去接我,有同學問我,那是你媽媽嗎?我說是。同學們都羨慕我,說我媽媽好年輕好漂亮啊。”
我假裝沒聽見,仍然把電腦的鍵盤敲得嘩啦嘩啦響。杏兒把頭調過去,望着寶兒:“寶兒,過來。”寶兒走過來了,杏兒摸着寶兒的頭,說:“寶兒,以後就把小姑當媽媽,好嗎?不管誰問你,你就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就是你媽媽,好嗎?”寶兒點點頭,像溫順的、受傷的小狗,在主人面前所表現出的那種順從和尊重,讓人感到無比溫馨。
當節目做完、發給編審之後,月亮已經爬上了枝頭。杏兒牽着寶兒的小手,走出製作室的玻璃門時,我和草兒望着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把塵世的冷暖和機緣編成童話,浮現在我的眼前。直到杏兒把寶兒抱上電瓶車的那一刻,我又忽然想起“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的古詩來。草兒伏在我的肩頭,喃喃自語:“一切都是天意,你信不?”
“我信,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那我們兩個,也是天意嗎?”
我說:“肯定是。天意不可違。他讓我們在一起,自會撮合我們在一起,他不讓我們在一起,那天意就要阻擾我們,干涉我們。”
草兒一聲不吭,只是望着天上的星星,很久很久,似乎要爬到月亮上面去。
……
就是這個週末的晚上,我和草兒在加班。老二回來了,揹着行李,走進了我們的製作室。一週沒見,老二變得又黑又瘦。我問他:“寶兒跟着杏兒,你還不放心?看把你愁成這樣。”
老二說:“說實話,沒啥不放心的,其實,杏兒比我帶得好。”
“二哥,我跟你算一卦,你最近有兩種運。一種是好運,一種是黴運,你先聽我說好運呢,還是先聽不好的運呢?”草兒逗她二哥說。
“當然想聽好運啊,快說啊。”老二有些急了,催着正在賣關子的草兒。草兒不急不慌,故意玩深沉拖延時間,老二那個急呀,恨不得一下子從草兒嘴裡把“話由子”掏出來。
“二哥,你聽我說啊,你今年已經是四十吧,進入不惑之年啦,是吧?”
“是啊,你快說啊,究竟有什麼不對嗎?”老二躲着腳說。
“你看啊,你四十歲,我妹妹才22週歲,比你小了整整18歲,對吧?”
“對呀,你想說什麼?”
“草兒這是在給你們倆的生辰八字算命呢,看合不合。”我開玩笑。老二一笑,擺着手、搖着頭說:“這個話說不得。我和杏兒,不可能的事。一個人帶着寶兒這個拖油瓶,怎麼能害了杏兒呢?”
草兒說:“真還就是這個拖油瓶,幫了你大忙。要不是這個拖油瓶啊,就憑你,杏兒這妹子,你想都不用想。”我說:“老二,我親耳聽見寶兒說要是小姑是他媽媽就好了,同學們都羨慕他。這個時候,杏兒就告訴寶兒,以後就對同學們講,我就是你媽媽。你聽聽,這不是有戲了嗎!啊?”
老二摸着腦袋,傻笑不止。我說:“老二,你這狗日的走大運了,如果杏兒真是做了寶兒的媽媽,你一定要珍惜杏兒疼愛杏兒。杏兒是一個懂得把愛傳遞給孩子的善良女性,她的修養和溫婉,相信你是感受得到的。”草兒說:“真是有了這一天,二哥絕不能欺負我小妹啊。”老二說:“說啥話呀,也是我小妹,我含在嘴裡還怕她化了呢。”
“別光顧着高興,還有不好的事,必須提醒你。”草兒說。草兒這一提醒,我也好像記起來了,杏兒這幾天告訴我,說給老二洗褲子的時候,發現有便血的跡象,我估計草兒是說的這件事情。於是就問草兒:“聽杏兒說,給老二洗褲子的時候,有便血的跡象,不知是痔瘡還是其它原因。今天一見老二,發現臉色黑得可怕,要不明天抽時間到醫院檢查一下吧。”我叮囑老二。草兒說:“我說的不好的運就是大哥說的,憑我的直覺,二哥身體一定出了毛病,你自己沒感覺嗎?”老二說:“有感覺,人好像特別乏困無力,體重又突然下降了。”
草兒說:“那這樣,反正我們明天也沒什麼安排,寶兒又不用上學,乾脆明天陪你到醫院檢查檢查。”
“那行,明天就去檢查。”這時,杏兒給老二打電話來了,我們在旁邊偷聽,老二故意開着免提,聽見一個熟悉綿長的聲音,甜甜地叫道:“二哥,啥時候回來呀,寶兒都睡了。”老二問:“杏兒,你還在我家嗎?”
“是啊,我在等你呀,有話對你講啊。”
“好的好的,我馬上回來,馬上!”老二還沒關上手機接聽鍵,草兒就學着杏兒的聲音:“二哥,啥時候回來呀,我在等你呀。”三人哈哈大笑,笑得滿屋溫暖,一片生機!這正是——
假如你真愛一個人,
不要在乎他的處境,
你只需在乎他的人品。
假如你心裡有了人,
別在乎凡塵的困頓。
用你的手,撣去凡塵,
向着幸福的仙境前行,
那是你嚮往的理想之門,
開啓它,會發現好運如願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