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過後,我們都認爲該判刑的判刑了,對手也知道厲害了,可以高枕無憂了,但接下來的事實證明暗戰更加殘酷,一場商戰鬥爭上的剿殺才剛剛開始。
連續兩個周,李草兒都接到曾經的合作伙伴要求廣告下架,暫停播放。理由是收費太高,中間差價太大。
這是我們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事情。以前的合作單位有砍價的,而一旦簽定合同、開工之後,沒有爲收費問題扯皮的,有賴賬但從沒有單方面毀約的。
我們的廣告部成立後,李草兒親自抓,以前是這麼做的,爲什麼現在這麼做就行不通了?更離譜的是,有些單位只是一個意向協議,還沒有簽定正式合同,追蹤落實的時候,都紛紛改口說:“我們找到更合適的合作媒體了。”一個月過去了,影視媒體廣告這一塊毫無進展,養着一幫人要發工資了,財務只出不進,一點積蓄都沒有了。李草兒心急如焚,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加之有低血糖,一天上午突然昏倒在辦公室。我和大鵬把李草兒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後說並無大礙,屬於壓力太大,過度疲勞所致。晚上,我提議開個董事會,把最近發生的事情理一理,看看大家有何高見。
在會上,我把東盛公司與我們較勁的風險作了分析說明:“一個月前,東盛公司廣告部正副主任吳歷由和邱瑩春,因爲到本公司入室搶劫,均被判刑。我們以爲這一結果,殺雞儆猴就風平浪靜了。現在看來,後遺症和連鎖反應,有點讓我們始料不及。我們小看了對手,高估了自己,如果再不想辦法,有可能公司剛剛運轉就破產,最後大家各奔前程樹倒猢猻散。”
老二說:“總公司剛剛成立,我那裡也有一攤子事,抽不開身,以爲你們這裡順溜順溜的,沒想到還弄出這麼多麻煩來。老邱這些天一直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的,我也不知有啥對不起,原來你們和王薄芸扛上了,這女人不好惹啊!”
“我在電視臺已經有兩年的經驗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情,簽好了合同有反悔的,沒有簽定的意向性合同去落實時,沒有一單是有效單,也都拒籤正式合同。眼下到月底了,公司帳上就進帳了幾個戶外廣告和路牌廣告的小單,影視媒體業務幾乎停下來了。我們所承包的電視時段照樣收費,這事鐵律,任何人任何公司都無法改變。”李草兒越說越氣,有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我們都知道這是東盛公司搞的鬼,但證據呢?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三妹從座位上站起來,在會議室踱着方步,然後站定在會議室的中央,說:“看來有內鬼,內鬼不出,還無法營業啊!”三妹這一提醒,我們都神情緊張起來,誰是內鬼,內鬼怎麼排查,怎麼抓,我心裡直犯嘀咕。
三妹走到草兒身邊,一隻手搭在草兒的肩上:“妹子,你別慌,對付這種江湖流氓,你太嫩了。從現在起,所有人我養着。你們所有人的工資由總公司發放,你們公司單獨造表上報財務,我給財務打招呼。我倒要看看,這裡頭的水有多深。”
我們都望着三妹。三妹沉吟片刻,又放大聲音說:“我們放風出去賣掉影視時段,現在是每週兩個時段,每個時段賣300萬,還賺了100萬。這個只是誘餌,我倒要看看哪家公司吞下這兩個黃金時段。還有,公司從現在起,加強路牌廣告和固定建築物廣告業務的公關力度,花大力氣開闢新媒體平臺,在新媒體平臺上投放廣告。”
三妹想了想,好像意猶未盡,對我們的工作再做佈署:“今後你們公司所有的業務洽談,不在公司辦公室進行,挪窩到三樓。凡是業務洽談均有草兒一人負責,所有合同不管是既籤合同還是意向合同,均要鎖進保險櫃,鑰匙只能由李草兒一人掌握。”
我不得不佩服,三妹之所以能成爲企業家,這城府之深,我們無人能比。
草兒說:“姐姐就是姐姐,小妹算是徹底服了。”
三妹說:“你們在商場上的經驗確實不多,這個要慢慢歷練,吃一塹長一智嘛,生意場上就如同大江大海,稍有不慎,就有沉船的危險。”
我們按照三妹的佈署,開展工作。在招賣影視時段時,有幾家廣告公司來找我們洽談,都是談談而已就走了,一個週末,李草兒接到邱臺長的電話,他約李草兒吃飯,說有要事相告。李草兒想了想,覺得這裡頭大有文章,就報告三妹。三妹說:“這頓飯要吃,要搞明白這個姓邱的是啥意圖嘛。”草兒說:“他要和我吃飯可以,但我也要開出一個小條件,把他約到我們酒店來,看他耍什麼花樣。”
“也許不是耍花樣,說不定是好事情呢,遇事不要總往壞處想。”我說。
三妹說:“今後你們公司所有的會議和接待,我均不參加,對外就說你們公司是租用我的酒店。因爲,我不清楚對方的後臺究竟是誰,我在幕後,你們在前臺。這樣隱蔽自己才能保護好自己,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找到真正的對手。”
我覺得三妹是搏鬥場上真正的高手。我對草兒說:“什麼叫明爭暗鬥,我們眼下正在演繹一場徒手搏鬥的好戲。三妹現在的套路就好像是在打太極拳。”
三妹似乎聽懂了我的話,說:“太極是有層級的,你推我擋的低級招式,我們不要搞了。這樣的玩法容易暴露自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們應該有教訓了。明面上把人弄到監獄裡去了,實際上生意被人坑得一塌糊塗。”
我說:“三妹的意思是要走到太極的最高境界:無形無象,全身透空;應物自然,西山懸磬;身心合一,物我兩忘;人不知我,我獨知人;收放自如,從心所欲。我說的對吧?”
“算是吧。不過我的理解沒這麼複雜,很簡單,十二個字:隱蔽自己,暗處傷人,精準打擊。”
“我們怎樣找出內鬼呢?”我問三妹。
三妹說:“注意洽談業務的時候,關着門,不允許任何人進來。內鬼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啥時候狗急跳牆,啥時候就暴露自己了。不過,我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自古以來,商業間諜在大型商業活動中發揮着巨大的作用。我們也要想辦法派人打入東盛公司,找到給我們挖坑的證據,必要時,我們也可以竊取東盛的商業秘密,反制東盛,讓東盛的老闆知道對手的厲害,方能達到制勝的目的。”
晚上,邱臺長如約而至。我和草兒、大鵬陪老邱吃飯。見面後少不了寒暄客套,我們輪流敬酒,老邱來者不拒,幾杯酒下肚之後,老邱拉着我的手說:“水老師,我們認識也差不多三年了吧,你說說,憑良心說說,我這個人怎麼樣?”
我說:“憑良心說,在業務上兢兢業業,在人品上,也是有口皆碑,兩個字:實誠!”
草兒說:“回想起來,邱臺長幫過我們很多忙,我和你小姨子的事,很對不起啊!”
“什麼對不起啊,我侄女也好,小姨子也好,她們都只能代表自己,不能代表我。我看他們是咎由自取!我不是沒提醒過他們,她們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太瞭解她們了。”邱臺長藉着酒意,心中對小姨子的怨氣似乎不吐不快。老邱知道我喜歡開玩笑,於是我也藉着酒意,開玩笑說:“姨妹子半個妻,有人公開說過,小姨子的半個屁股是姐夫的,你爲了一個小姨子,在臺裡沒少慪氣,這個我們都知道。”
“什麼呀,唉呀,姨妹子的半個屁股是姐夫的,這是誰說的啥,我他媽連小姨子的手都沒摸過,還半個屁股。你們都這樣講,怪不得有人說我和小姨子如何如何,捕風捉影,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給我瞎編,幸好我老婆還是個明白人。”老邱說。
草兒也打趣地說:“我們怎麼不知道啊,臺里人怎麼給你們編的啥?”
“他們說我上夜班,小姨子公開坐在我的大腿上,後面的話我就不好往下講了。”
大鵬說:“小姨子坐在姐夫的大腿上,這個很正常啊,草兒和杏兒經常坐我大腿上啊。”
我對大鵬說:“草兒和杏兒坐在你的大腿上,那叫親熱,老邱的姨妹子坐在他的大腿上,這後面啊,明明省略了最精彩的情節,這叫風流。不一樣啊!”老邱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笑得都快噴飯了。
我忙陪笑道:“我是開年玩笑的,說的酒話、酒話,別當真啊!”
“我當什麼真啊,我老邱你還不瞭解我?我要是記恨你們,小肚雞腸的,我今天還來和你們一起喝酒?我呀,就是不願意和她們那些婆娘一般見識。我們是曾經的同事,是朋友對吧?”
我和草兒、大鵬一起附和着:“對,朋友、朋友。”酒過三巡,老邱問草兒:“聽說你們要把視頻時段賣掉?”
草兒問:“你聽誰說的?”
“還有誰,王薄芸唄。”
“她怎麼知道我們要把視頻時段賣掉啊?”我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今晚我來找你們喝酒,主要就是來說這個事的。告訴你們,王薄芸用對付你們的辦法,採取同樣的手段竊取了原電視臺分離出來的好幾個公司的商業機密,已經有三家公司繳械投降了,答應併入王薄芸的公司。你們啊,我估計也支撐不下去了,要不這麼好的視頻時段,你們忍心賣掉?”
我和草兒、大鵬都感到很驚訝,但又不能沉不住氣,必須強作鎮靜。我說:“怪不得有好幾個公司來與我們交涉,希望我們把時段賣給他們公司。我估計,這幾個公司十有八九都被你小姨子收購了。”草兒很感動,端起酒杯,對老邱說:“謝謝你這麼仗義,我們再喝一杯。”
老邱說:“我現在和張大海又在一起了,他正我副。任總公司招商管理處副處長。這個視頻時段正好是我們管理權限內的事情。我勸你們,千萬不要賣了,晚上八點到九點的時段,哪一家都想要。賣了就弄不回來了。挺一挺熬一熬,說不定就做起來了啊。”
“謝謝老領導,沒啥說的,乾杯!”草兒的酒杯咚的一聲碰在老邱的酒杯上,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我們把老邱送上車後,回屋討論,覺得老邱之所以來通風報信,是因爲和老二又成爲正副搭擋了,他知道我們和老二的關係,也知道杏兒是草兒的妹妹,他這是爲自己選邊站隊啊。
我說:“不管老邱是什麼用意和目的,但有一點必須肯定,他今晚告訴我們的機密很重要,必須把這件事告訴三妹,商量下一步對策。”
三妹知道真相後,得意地笑了,說:“這些下三濫的招術,遲早要遭報應的。”
草兒說:“負責新媒體開發的範天成,申請了時下最火爆的幾個平臺,說是隻要有廣告就可以投放了。”
三妹說:“趕快做,把這一塊做起來,不比電視差,電視廣告也要搭上新媒體的順風車,否則死路一條,這是大勢所趨,以後人們的視線要轉移到更加便捷的手機上,手機用戶纔是最大的媒體階層。”
草兒說:“一定抓緊落實董事長的指示!”
“什麼董事長的指示,我只是在這條路上比你們先出道,有一些實踐經驗而已。對了,還有,一定要把老邱抓在手裡,這個人我們可以利用。”
“唉呀,姐,你真是我姐,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草兒興奮地說。她沉吟着,說道——
商道漫漫,多少秘密。盲人摸象,蛙落井底,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好比瞎子的眼睛,聾子的耳朵,四處碰壁。商業偵探,無限神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進馬廄,牽不走馬匹,不入深山,弄不到貂皮,不遊泰國,是人是妖,難分明晰。落一棋子,入敵肚裡,不鳴則已,一鳴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