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格里峰坐起身驚問道:“什麼事情這樣慌張!”
“剛纔忽然從月神寺跑過來百餘人,吵吵嚷嚷,堵住府門,和看門家丁發生了衝突,我趕緊調來殿下的衛隊纔將人羣驅散,可他們還遠遠地聚在一起不肯離開。我不知何故,就悄悄換上便服,混入人羣打探消息,得了一些驚人的消息……”說到這庫勒頓了頓,象有什麼難言之隱。
喬格里峰大急,“有什麼事快快如實稟告。”
庫勒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那些人說今天有人在孔雀河入海處捕到一魚,腹中竟藏有絹布,上書八個字’崇信異教,妖魔滋生’,百姓奔走相告,都說是神靈示警。”
喬格里峰聽到此也感十分驚異,“怎麼會有如此怪異之事?會不會又是謠傳呢?”
“我看不是,每個人都口徑一致,說得有板有眼,想必不會假了。”
“即使此事是真,也與我無關,他們爲何要圍攻我的府邸呢?”
“他們說殿下夫人正是凱撒王遺女彩虹公主……”
喬格里峰一聽這如遭蛇噬,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他們真的這麼說?”
“是的,他們說殿下身爲未來之君,卻崇信異教,娶彩虹公主爲妻,招至妖魔滋生,神靈動怒,才降災難於樓蘭……”
“你不要說了!”喬格里峰忽然氣憤地打斷了他,用手猛捶桌面,“這些人真是愚昧,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有什麼本領能威脅到樓蘭城?竟然如此相逼?”
庫勒從來沒有見過一貫鎮靜自如,處變不驚的喬格里峰王子竟如此激動,幾乎亂了分寸,他心裡隱隱感覺到一些事情,於是小心翼翼說:“小人斗膽,敢問殿下,夫人真是彩虹公主嗎?”
喬格里峰王子見事已到此,也再沒有隱瞞的必要,就說道:“外面傳言不虛,夫人正是凱撒王遺女彩虹公主!”
“殿下糊塗啊!”庫勒聽完悔恨不已,“我們樓蘭自古南北勢如水火,從不通婚,南人崇信異教,生性殘暴,樓蘭人視其爲妖魔,殿下既是未來之君,怎能冒天下之大不諱,做下如此糊塗的事呢?”
“放肆!”喬格里峰低聲斥責道,卻並無多少怪罪之意,“我做事自有分寸,不勞你教訓。事已到此,當誤之急是有揪出幕後黑手,查清事實,平怨自然可以平惜。你傳我的命令,第一,此事千萬不要讓夫人知道;第二,告訴衛隊不要百姓發生衝突,更不能傷害無辜,有違令者嚴懲不怠。另外你去備馬,隨我出去一趟!”
再說王子的府門前一片喧鬧聲,聚集的人已經有幾百人之多,男女老少,販夫走卒,形象各不一樣。有坐有站,有跪有臥,有的在低聲誦經,有的在交頭接耳,還有的在大聲呼喊,更有甚的將手中的雞蛋、水果等擲向守門的衛兵,衛兵個個身上五顏六色,十分狼狽。“我們要見王子殿下!”不知誰喊了一聲,頓時衆人附和,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忽然,府門大開,五六匹馬衝了出,喊聲頓時停止了,衆人屏息而望,卻見來人個個都是家人的打扮,而且打馬如飛,行色匆匆,於是衆人自覺讓開一條通道讓他們過去,身後叫喊聲又此起彼伏。這幾人打馬揚鞭向西而去,離府已有百步之遙,爲首一人拿掉頭上的氈帽,原來正是喬格里峰王子,他苦笑一聲說道:“想不到我堂堂王子殿下,出自己的府門還易容裝扮!”幾個也不停留,一路飛馳,過了孔雀河橋,繼續向西行了百步之遙這才紛紛跳下馬, 庫勒說道:“殿下,這就是兇案發生的現場。”
“你們幾個分頭到四周仔細看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喬格里峰吩咐道,自己也環視了四周,見這一片青草地被人踩得不成樣子,正中間有一大片血跡,還一直延續到河邊,這時,一名衛兵忽然叫了一聲,手持一物向喬格里峰跑來,“殿下,這是我從草叢中找到的!”
喬格里峰接在手中一看,是一個蠶豆大的蠟丸,他左看右看,指尖使勁,蠟丸應聲破裂,從裡邊露出一小塊絹布,喬格里峰拿在手中看了看,冷笑一聲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效仿陳勝吳廣魚腹藏絹,不過手段卻高明瞭很多!”
“殿下是何意思?”庫勒不解地問道。
“此人將寫好字的絹布做成很多蠟丸,讓魚吃下,魚如果被人捕獲,就可發現魚腹中的字條!”喬格里峰說着,“看來那賴大正是發現了這個秘密,被人滅口,還設下魔鬼食心之局,正是一箭雙鵰。”說完拿起絹布仔細看了看,說道:“此人書法一定很有造詣,字跡清秀蒼勁。”又聞了聞蠟丸的碎沫,一笑說道:“看來狐狸要露出尾巴了!”然後轉頭問庫勒:“你可知月神寺中有誰精通書法?”
“殿下何以斷定此人在月神寺?”庫勒反問道。
“這蠟丸裡面滲着上好的酥酒,才如此清香,除了月神寺,找不到這樣清純的酥酒。”
忽然有一侍衛插嘴說道:“我聽說月神寺中有一人叫和靜,繪畫、書法都十分了得,不過他不是僧人,只是一個畫師!”
“就是此人,”喬格里峰王子說道,“你們幾個日夜監視他的行蹤,有什麼異常馬上回來報告!”
喬格里峰和庫勒策馬前行,慢慢向回走,一路上喬格里峰面色低沉,不言不語,庫勒忽然問道:“殿下以爲這幕後黑手會是何人呢?”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喬格里峰不耐煩地說道。
“恕在小人直言,以殿下的聰明才智不會沒有預感,這幕後黑手定是二殿下無疑。”說到此庫勒停頓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喬格里峰的臉色,他原以爲喬格里峰會大怒,此刻卻見他平靜異常,於是接着說道:“原因的二:其一,這矛頭直指殿下,不遺餘力要將殿下扳倒,這最大的受益人無疑是二殿下。其二,二殿下早有其心,去年派葉爾羌來做臥底密探,能得知夫人真正身份的也只能是他。”
喬格里峰依然不動聲色,只淡然說道:“接着說下去!”
“我認爲殿下應該馬上派人將二殿下拘禁起來,嚴加盤問,到時再將真相公佈於衆,民怨自然會撫平。”
“你的推測是有道理,可是並無真憑實據,讓我怎能對手足兄弟下手!”
“殿下千萬不能這樣優柔寡斷,等有憑據,先機盡失,到時後悔晚矣!”
喬格里峰擡手製止,讓他不要再說下去。此時已經快到府門了,吶喊聲還是一浪高過一浪,庫勒說道:“殿下趕緊戴上氈帽,免得讓他們認出來!”
“如今真相已經大白,我要向百姓說明一切!”喬格里峰說道。
“這太危險了!殿下可要三思啊!”
喬格里峰聽了並下理會,一提馬繮繩穿過人羣,來到府門前下了馬,將馬交給身邊一個衛兵,然後轉身向着黑壓壓的人羣,大家也都認出了他,先是竊竊私語,後來人羣漸漸靜了下來,喬格里峰王子環視四周,大聲說道:“我知道大家是爲什麼而來,也明白大家的心意,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妖魔鬼怪之事純屬有人蓄意造謠,唯恐我樓蘭不亂。那魚腹裡的字條,是有人將事先寫好的字條做成蠟丸,餵魚吃下,所以纔有這樣的怪事。還有那個所謂魔鬼食人心的事情,也是有人故意殺害後布的局,意在引起大家的恐慌,大家若是不信,請看我手中的字條,這正是從河邊找到的蠟丸,裡面剖開所得。”
人羣聽到此片刻鴉鵲無聲,人羣中忽然有人大聲說道:“發生了這麼多怪事,殿下僅憑手中二指寬的字條就想解釋一切,難免讓人難以信服!”一言既出,很多人奉迎響應,人羣中又有一個尖細的嗓音說道:“殿下口口聲聲說有人蓄意製造這一切,請問殿下這個人到底是誰?”
“對,這個人到底是誰?”人羣中有很多人響應。
喬格里峰王子一時語塞,嘴張了張也沒發出聲音。庫勒一見趕緊插言道:“此事正在調查之中,不久就會有結果的!”人羣“譁”一陣騷動,人羣中又有人問道:“殿下,有傳言說尊夫人正是凱撒王遺女彩虹公主,這事可是真的?”此語一出,人羣頓時又恢復了平靜,人們都側耳等待聆聽這個消息。喬格里峰王子也沒有想到有人忽然會問這個問題,一時呆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庫勒又在一旁大聲說:“我們家夫人溫柔嫺淑,怎麼會是異教之徒?”正說着一個雞蛋迎面飛來,打中了他的眼睛,頓時湯水四濺,庫勒狼狽地捂住眼睛退到一邊。人羣中鬨然大笑,有人大聲說道:“我們在請教王子殿下,你一個奴才老是多嘴,給你一點教訓,可得長長記性啊!”
“請殿下親口告訴我們尊夫人是不是彩虹公主?”有人又發了一聲喊,頓時人羣又騷動起來,叫喊聲此起彼伏。
喬格里峰怔怔站了片刻,擡頭望着洶涌的人羣,他微微擡起右臂,人羣漸漸安靜下來,“既然大家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將實情告訴大家,不錯,我的娘子正是彩虹公主……”喬格里峰王子的話音未落,人羣就沸騰起來,憤怒的吶喊聲響成一片,人羣潮水般向前涌動,喬格里峰再想開口勸說,他的聲音從來沒有那樣虛弱,瞬間被洶涌的吶喊聲吞沒了,士兵一見不好,幾十人一齊衝了上來,肩並肩組成人牆將人潮阻擋,這涌動稍一停滯,人羣中的雞蛋、水果還雜物紛紛向喬格里峰王子飛來,他躲閃不及,弄得渾身污物,庫勒和幾個士兵衝了上來,保護着他退到門裡。喬格里峰還想再說些什麼,庫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道:“殿下,這羣人已經被憤怒衝昏了理智,象瘋了一樣,你說什麼都無濟無事,還另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