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在另一個房間內,葉爾羌也心情煩悶,坐立不安,口中不停地嘆氣,一想到香寧要嫁給那個玉龍,他就心如刀割一般地痛,香寧如此美麗,如此溫柔,讓他怎麼捨得呢?正在這時,門忽一下被撞開了,克茲爾象瘋了一樣闖了進來,見了葉爾羌也不施禮,劈頭就問:“阿爹,爲什麼要把香寧嫁給玉龍那個王八蛋呢?”
葉爾羌心中煩惱,也懶得理他,只低聲斥責道:“休要口無遮攔,言語無理,這是國王陛下的旨意。”
“我不管什麼國王,他有什麼權利管我們府中的事,總之我不讓香寧嫁給那個王八蛋。”
“放肆,王命難違,你休再多言,趕緊退下。”葉爾羌煩悶之急,不想與糾纏,只想讓他快些離去。克茲爾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他的面前,顫聲說道:“阿爹,孩兒我乞求您無數次了,每一次都是爲了銀子,而今天我真真正正地求您,不要讓香寧嫁給別人,讓她嫁給我,我會一生一世好好待她的。”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王命難違,難道我捨得她嫁人嗎?”
“阿爹,您稟告國王陛下,說香寧已經與孩兒定了親,求陛下收回成命。”
“這行不通,即使陛下收回成命,他也會讓你姐姐嫁於玉龍的,難道你願意看着你姐姐往火坑裡跳嗎?”
“可是我更不想看着我愛的人嫁給那個王八蛋,阿爹,要不您答應我,讓我和香寧遠走高飛,離開樓蘭城。”
“不行,這不等於違抗王命,會給家裡帶來災禍的。”
“你只口口聲聲只想着自己,有沒有爲香寧想過,有沒有爲孩兒想過,這不行,那不行,乾脆讓我去將那個王八蛋一箭射死,來個一了百了。”
克茲爾口說着,怒目圓睜,就要轉身離去,葉爾羌急怒相交,擡手一巴掌將克茲爾打得跌坐在地上,大喊了一聲“來人”,轉眼門外衝進兩個僕人,葉爾羌指着克茲爾吩咐道:“你們將他關起來,日夜看護,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人。”兩人答應一聲,從地上架起克茲爾向外走去,克茲爾使盡全力掙扎着,嚎叫着,被人拖遠了。
三天之後的清晨,陽光明媚,天氣微寒,葉爾羌的府門外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大家都得到消息,說樓蘭王的乾女兒香寧公主今天要遠嫁南方,都爭着來看熱鬧,一時間將府門外擠了個水泄不通。從府門往府中看去,一路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府上的所有人員就連僕人丫環都換上了豔麗的服飾,真是奼紫嫣紅,令人目不暇及。
人羣中有人議論道:“聽說國王陛下要親自過來送行,樓蘭城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可不,聽說那香寧公主美若天仙,只要看上一眼就會神魂顛倒,飄飄欲仙。”
“你胡扯,難道她還能有聖女美麗不成?”
“你們別吵了,”旁邊一人插言道:“聽說葉爾羌老爺給香寧公主陪嫁牛羊千匹,在城東排出幾裡地去,還有國王陛下賞賜的金銀財寶一馬車都裝不完哪!”旁邊幾人聽了忘記了爭吵,口中嘖嘖稱讚。正在這時,有人發了一聲喊:“香寧公主出來了。”
人羣一陣騷動,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向前望去,有人個子小看不見,只能拼命的向前擠,於是引發另一場騷動,“誰這麼不長眼踩了我的腳?”“誰拽我的衣服?”人羣中有人怒罵聲不斷。
這時,府門前幾個守門的僕人忽然躬身肅立不動,只聽一陣馬銀玲之聲,從府中緩步走出幾匹馬來,爲首的兩匹馬上端坐着玉龍小王爺和香寧。玉龍小王爺金冠束頂,玉帶攔腰,英姿颯爽。香寧頭戴珠玉鳳冠,身披白色輕裘,臉上薄施胭脂,豔若桃花,神情倦怠中微帶羞怯,眼神窘迫中更是撩人,一頭秀髮關不住,迎風飄遊,真讓人心神遊動,恍然如夢中。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香寧公主!真美啊!”衆人齊聲附和,聲震四方,香寧面色嬌羞,不由低垂下頭,玉龍卻甚是得意,不住地向人羣揮着手。
聖女此時正跟在送親的人羣中,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麼滋味。她偷眼望向阿爹,只見他面沉似水,眉頭緊鎖,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很多。聖女知他心中十分難受,不忍讓香寧離去。好在人羣紛亂,只注意了香寧,並未注意到他們兩人。
忽然,只聽王宮之處一陣號角聲,宮門頓時大開,一羣身穿綿衣的宮女侍衛跑出宮門,分兩排站立。這時,衆人簇擁之下,一頂黃羅傘蓋緩緩而出,只見樓蘭王面帶喜色走了出來。
人羣一見,紛紛跪倒,拜伏於地,喧鬧之勢也頓時寂靜下來。只見樓蘭王向四處揮揮手,說道:“衆百姓不必行禮,今日公主出嫁,大喜之日,不分尊卑,大家可以同樂同慶。”人們一聽又是一陣的歡呼聲,樓蘭王徑直走過來,將香寧和小王爺玉龍攙扶起來,目光長久地落在香寧的臉上,似有不捨之意,許久才說道:“孩子,你果真如傳說的那樣美若天仙、楚楚動人,你我剛有父女之名卻就要分開,真是讓人不捨啊!”
香寧眼圈一紅,輕聲說道:“蒙父王不棄,收爲義女,心中感激不盡,不想還未曾拜見母后就要離去,心中不忍。”
“王后身體不適,很少出宮,她讓我轉交絲綢千匹,作爲女兒的嫁妝。”樓蘭王說道。
“那女兒這裡也謝過母后了!”香寧說着,衝着王宮方向盈盈一拜。不知怎的,樓蘭王的心中也十分悽苦,這女子本來素不相識,收爲義女純屬無奈,可今日一見,卻如此美麗可人,善解人意,他感覺真如女兒一般,心中十分酸楚。
香寧站起身,擦擦了眼角的淚痕,衝着樓蘭王又拜了一拜說:“女兒遠嫁,就此別過父王、母后,望自珍重。”樓蘭王咽喉一陣哽咽,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只能擺了擺手示意香寧等離去,不經意間眼角一滴濁淚滴落下來。
香寧回過頭,衝着葉爾羌和聖女的方向也拜了拜,衆人趕緊還禮。然後眼望了望四周的人羣,一張張陌生的臉中那裡有自己熟悉的面孔,香寧淚水頓時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來,心想這也許是永別了,再也見不到心愛的人,還有這美麗的樓蘭城。許久,擦乾了淚水,向着那紅色的府門又望了一眼,轉身上馬,跨過聖德橋,頭也不迴向東而去。人羣又一次開始喧譁涌動,尾隨而行。
望着香寧遠去的背影,聖女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身旁傳來金蘭小聲的抽泣聲,再向阿爹望去,只見他已經扭過身軀,以手撫面,肩頭聳動,想必心中也難過異常。
香寧走了,也就在香寧走的同一天,葉爾羌老爺下令放了克茲爾少爺,到了晚上克茲爾少爺也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象在空氣中蒸發了一樣。
府內一下子少了香寧和克茲爾少爺顯得冷冷清清,葉爾羌老爺也好象蒼老了很多,心情鬱悶,少言寡歡,經常對伺候的丫環們發脾氣,嫌她們粗手笨腳,一點也不象香寧服侍的那樣體貼。此外府內還派出很多人去尋找克茲爾少爺,遠至龜茲、和闐等國,卻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就在這鬱悶之中,寒冷的冬季到來了,萬物凋零沉睡,孔雀河冰封不再流動,連孔雀海的邊緣都結了厚厚的冰,入季以後的第一場大雪阻隔了樓蘭與外界的聯繫,商人、駝隊、僧侶也比往常少了許多,人們和牲畜都躲在屋裡,享受着這風雪帶來的難得的寧靜。
就在第一場大雪剛剛冰封世界的時候,忽然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匈奴國騎兵十萬囤兵邊界,邊關屢次告急。一時間,城內每一個人的心彷彿都掉進寒冰之中,緊張萬分。
王宮之內,樓蘭王、葉爾羌和弘法三人對面而坐,面色陰沉,雖然屋內升着火,而且人人身穿裘皮,可見氣溫依然十分寒冷。樓蘭王搓了搓手,打破了沉寂說道:“邊關300裡快馬急報,雙方交鋒數次,互有勝負,好在時逢寒冬,匈奴補給難以跟上,所以不敢長驅直入。”
“以我看還是先調集兵將死守邊關,另外還是向晉國上書求援爲好。”弘法說道。
樓蘭王擺了擺手,嘆氣說道:“晉國內亂不已,已不似以往那樣強盛,而且離樓蘭遙遠,鞭長莫急,加上這些年匈奴國勢力迅速擴張,晉國已經自顧不暇了,那裡還有精力來救援我們。”
“求援晉國遠水解不了近渴,目前形勢還是要靠我們自己,”葉爾羌說道,“依我看,調集城內精兵前去死守邊疆,另一方面聯絡南王,準備春暖花開和匈奴決一死戰。”
樓蘭王點點頭說:“二弟之意和我不謀而合,冬季我們只要死守,匈奴的騎兵再強大也無法長驅直入,決戰肯定要等春暖花開之時了。”
於是,三天內樓蘭城緊急調集守城兵將兩萬餘人,星夜趕往前線前去支援,幾天之後,傳來好消息,說匈奴一戰潰敗,退兵八十里,安營不動。樓蘭城內頓時歡聲笑話,大家奔走相告這個好消息,幾天對戰事恐懼的形勢頓時煙消雲散了,城中處處揚溢着勝利的喜悅。
一連幾天,樓蘭王的心情也十分高興,邊關捷報頻傳,宮內也是喜氣一片,他有時看看宮內的歌舞,有時和弘法主持下下棋,倒也十分清閒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