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你個王八蛋!”一大早,一個穿粉色裙子的漂亮女孩氣沖沖地走進了病房,對着正在看書的洛亞大呼小叫。
“林楓你個王八蛋,一聲不吭說走就走。走就走啊,走就好好照顧自己啊,現在住院了算什麼事啊?要不是突然看見你媽媽,我都不知道你出國了,更不知道你現在回來住院了。王八蛋,真不把我放在眼裡啊!”那個女孩一把掀開了洛亞的被子,用手不停地拍打他的寬厚的肩膀。
“我媽居然把這個告訴你?”洛亞擡頭看見女孩,心裡一驚,眉頭顫了顫。
還在美夢中的阿肯被這個潑婦吵醒了,他隨口說了一聲:“閉嘴,羅雅雯,吵死了。”
女孩被阿肯這一聲給嚇到了。“他是誰?怎麼認識我?”女孩指着洛亞的鼻子問。
阿肯的起牀氣很嚴重,他從被子裡竄了出來,用獅子般的巨吼大聲呵斥:“羅!雅!雯!”
“阿肯?”羅雅雯認出了阿肯,驚得合不攏嘴,“天啊!這世界真夠小的。”
“你們是男女朋友?”阿肯在朦朧中發現是羅雅雯,覺得難以置信。
“以前是。”羅雅雯神色緊張地回答道。
阿肯正準備接着說點什麼,卻被羅雅雯一把拉了出去。她的臉變得通紅,低着頭,弓着腰,小聲說道:“阿肯,我和錢邶的事你不要提起行嗎?”
阿肯看她這樣難爲情的樣子,會意地笑了笑,比了個“OK”的手勢,順勢問道:“咋回事啊?咋回事啊你這男朋友?”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剛剛從他媽媽那裡才知道他住進來了,蒼天有眼,沒讓我一個人白受罪。”羅雅雯笑得很牽強。
“你還來找他幹嘛?我跟你說啊,別傻了吧唧的想着複合,我看這男的還不如錢邶,腦子真的有問題的,”阿肯詭異地笑了笑,拍拍羅雅雯的肩膀,像個父親一樣說道:“都分手了就別顧念舊情啊,傻啊你,還來看他。”
羅雅雯聽到這裡,臉變得通紅,長久地看着阿肯以後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阿肯感覺有些不對勁,幽幽地問了一句:“你不會……真的是來複合的吧?”
羅雅雯依舊沒說話,只是臉變得更加紅了,頭埋得更低了,就像火山噴發前般辣紅。
“我的媽,別嚇我,千萬別有這念頭,保不準你又住進來了。”阿肯有些急了,他拍拍羅雅雯的頭,語氣十分擔憂。
“其實……我們倆沒分手……他是不辭而別的,沒和我提起過,所以我們還是算……”羅雅雯咕咕噥噥地說出這個謬論。
“我的媽,人家不辭而別就是心裡沒你了,你現在還來熱臉貼冷屁股?”阿肯想給羅雅雯一個大耳刮子。
洛亞突然走了出來,看見他們兩個鬼鬼祟祟的樣子,一臉不屑:“滾開!別當我路。”說完,拉着羅雅雯揚長而去。
阿肯站在走廊上呆呆地看着他們兩個,
清晨熹微薄霧的模糊之下,彷彿看見年輕時的自己和麗芳年輕。他癡癡地想了一會兒,眼睛裡充滿了夢幻。
洛亞和羅雅雯走在醫院的大草坪山,距離約有兩個拳頭大小。
“給我個解釋。”
“解釋什麼?”
“解釋什麼?你說呢?”
“哦,沒什麼好解釋的,就是留學了。”
“留學用得着一聲不吭地走嗎?”
“都過去了別追究了,沒意思。”
晨光溫柔地閃爍着,夜間的寒氣已經散盡,兩雙腳陷在溫潤的泥土裡,在青草包圍下安靜地相對。
“你來幹嘛?”洛亞突然又問。
“沒幹嘛,來要個說法。”羅雅雯被這個審訊犯人似的問法攪得不快,也沒好氣地回答道。
“哦。”
“你怎麼回事啊?怎麼好端端的就這樣了啊?”羅雅雯有些受不了了。
“不關你的事。”
“又是‘不關你的事’,你現在真不把人放眼裡。”
“沒什麼事的話你就走吧,不用再來了,我們都過去了。”
兩個人再也沒有交流,慢慢地走在林蔭道上,伴着細細簌簌的枝幹和沙沙作響的葉片。洛亞的一隻手叉在口袋裡,一隻背在身後,想搭在羅雅雯的肩膀上卻又三番五次放下;羅雅雯覺得心裡塞塞的,洛亞的最後一句話讓她很不是滋味。
很快,他們就分別了。洛亞回到了病房,呆呆地坐在牀上思考,一語不發,像個眼眶溼紅的殭屍。他當然不敢再和她在一起,他現在和任何人交際都感到恐懼和不安,更何況自己已經是個癮君子了。
他這副死人做派阿肯早就習慣了,不以爲意。他欣賞着窗外嘰嘰作響的小鳥,呼吸清新拂面的秋風,享受色彩斑斕的植物。
良久,耳邊傳來洛亞微弱而急促的喘氣聲,阿肯狐疑地轉過身:
洛亞一手用力地捂住胸口,一手死死地扯住被子,呼吸緊張,面目猙獰。
“我的媽,你幹嘛啦?”阿肯被這突如其來的異樣震懾到,他衝到他面前拼命問,“怎麼啦!你怎麼啦?要告訴醫生嗎?我去叫你堅持一下。”正準備大喊時,卻被洛亞死死地抓住:“閉……閉嘴,沒……沒事的。”
阿肯立即坐下來,在他的身邊不停地摸他的後背幫他舒緩。同時,他還不停地安慰他,勸他要外向一點,約摸過了半個小時,洛亞恢復了正常。
阿肯開始抹自己額頭上的汗,他對洛亞的興趣越來越強烈,帶着審判的眼神看着他。
洛亞發現阿肯的目不轉睛,長久地低下頭,任憑阿肯審視。突然,他的眼角流下幾顆豆大的淚珠,順着他高挺的鼻樑,墜在了指尖。
阿肯再一次被這個怪獸突如其來的眼淚嚇到了,他第一次有些憐憫這個無禮的傢伙,緩緩說道:“說說吧,怎麼回事啊?別又說‘關你屁事’了。”
“你剛剛好像我的奶奶。”洛亞第一次對阿肯說出有點內容的話語。
“我……像……你奶奶?”阿肯苦笑了一下,“我一個大男人像奶奶是什麼鬼啊?”
“我小時候被我爸打,我奶奶就這麼摸我的背安慰我要忍住。”
“哦。想不到你對別人冷得像冰塊似的,對奶奶還挺有感情的嘛。”
“嗯,我小時候爸爸經常打我和我媽,我奶奶就這樣安慰我和我媽媽。”
“哦,反了。我小時候沒有父母打我,我奶奶倒是經常打我,我爺爺對我還可以,但是後來不見了。”
“不見了?”
“嗯,走丟了,我爺爺有些老年癡呆。”
“我奶奶……也老年癡呆,不過是我們造成的。我們來到這裡把她丟在老家,後來也沒怎麼回去過了。她後來黃昏戀了被家裡極力反對也黃了。一直到最後,死的時候都一個人,在家裡中風無人救治死了。”洛亞一邊滔滔不絕地說,一邊眨眼睛防止自己流眼淚。
“爲什麼不接過來一起住?”
“我爸爸能力有限,養我和我媽已經……”
“啊?你不是留學生嗎?留學生沒點錢能?還有你那個白袍子,不是香奈兒的嗎?我以前也有錢過,你用的東西價值多少我心裡有數。”阿肯對洛亞的最後一句話感到不可思議,他每天穿的從上至下都是頂級奢侈品牌,實在看不出是個窮光蛋。
“你是做什麼的?”洛亞第一次對阿肯有些好奇,尤其是現在阿肯整天幾乎跟個乞丐沒什麼兩樣,實在看不出有過錢。
“我?我是作弄天的。”阿肯詭異地笑了笑,發現洛亞的神色充滿了疑惑,才直截了當地說,“就是賭博啦!後來輸光了窮了就把那些有的沒的的都賣了。”
“不覺得自卑嗎?”洛亞突然問,“你居然不覺得低人一等。你現在穿的……”
阿肯對洛亞這句話感到有些惱火,穿不起名牌就自卑了,簡直是荒謬。但是又不無道理,因爲阿肯住院的一部份原因就是因爲覺得失敗了處處低人一等感到自卑,很多瘋狂地舉動其實都是爲了吸引別人的關注,爲了迷惑自己不願承認的缺陷。他嚴肅地說“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自卑是因爲放不下。”
“那件白大衣是我奶奶的……女款。”洛亞突然說道。
“啊?我就說怎麼看起來有點怪呢,你沒事穿你奶奶的幹嘛?還有你那些鞋子和褲子,都是貴的不行的,我以前穿過的,別忽悠我了,你不可能沒錢。”
“那都是以前買的。我爸爸最初把家裡的地賣了開了個礦廠賺了一點小錢,後來政策緊了,廠子倒閉了,人也被抓進去蹲了幾年。”
“哦。”阿肯剛準備繼續問點什麼,洛亞又沒聲了。
他把阿肯推開,躺下來,漸漸睡着了。
阿肯覺得自討沒趣,便也回到自己的牀上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