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菟正坐在沙發上喝茶,聞言轉過頭面向了母親,“怎麼會,媽,你想多了,我只是真的累了而已,再說了,我爲什麼要躲着他呀?”
白母將信將疑,“是麼,可是我看司七六寒天天往這邊跑,卻每次都見不了你的面,那孩子公司裡面的事情那麼多,每天一下班就往這邊跑,真是辛苦了。”
白菟聞言沉默了下來。
這天下午莫司寒過來的時候還是老樣子。
白母也爲兩個人着急,她爲自己的女兒跟莫司寒解釋,“司寒呀,我覺得菟菟她也不是故意要躲着你的,只是因爲孩子的事情她的心裡實在是難受,你畢竟是孩子的父親,也許她看到你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傷心事,你就讓她一個人靜靜吧,過段時間,沒準她自己就想通了。”
白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莫司寒的心裡依舊煩躁,白菟不僅不見他的面,連他的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就像是…就像是要跟他劃清界限,斷絕關係一般,叫他怎麼能夠不擔心。
沒有人比莫司寒更瞭解失去的滋味,他跟白菟的關係剛剛緩和,他不想再回到兩個人形同陌路的之前。
可是這個女人如此執着的躲着自己,自己連她的面都見不了,更不要提當面問清楚緣由了。
莫司寒已經認定了白菟,這一生也非她不可,這樣的他自然是無比害怕失去的。
再次失去白菟的恐懼佔據了莫司寒的心神,讓他無法平心靜氣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手上的大項目也無法吸引莫司寒的注意力,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生命中若是沒有了摯愛,就是贏了這個世界又如何?
到時候他還是孤獨的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周身一片冰涼,沒有一丁點兒的溫暖。
說到底,也就是個可憐蟲罷了。
然而商場如戰場,卻是容不得一絲鬆懈的。一招不慎,就有有心者想要趁虛而入。
顧宇時刻關注着莫司寒以及整個莫氏的動態,本以爲諾大的公司固若金湯,沒有想到上天前來相助,讓他在就要絕望之時看到了希望。
他安插在莫氏的線人告訴他現在莫司寒人不知道在哪裡呢,根本就不來公司,一連好幾天都不見他的人影,所有需要經過他手的文件現在都交由了公司的其他高層。
“哦?是麼?”顧宇的眼睛裡亮起了光,“其他高層?我這裡也許還真有一個用得上的人。”
在針對莫司寒以及莫氏的事情上,顧宇從來都有着莫名的亢奮,他的動作極快,第二天便聯繫上了莫氏的一位高層。
環境優雅的咖啡廳裡,半人高的綠植是天然的屏障,將顧宇和神秘人的身影嚴嚴實實的擋住了。
生意場上的人開頭少不了必要的寒暄,顧宇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愉悅。
顧宇今天去見李文,兩個人不免一番客套。
這個人,就是現在莫氏的高層。
”李總,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呀?”
“還是老樣子,不及顧總清閒。”
顧宇聞言自嘲的勾起了嘴角,“我比起李總你來,卻是是清閒,清閒的兩手空空喲。”
“顧總說笑了,你的本事我可是清楚的,日後有機會了還希望能合作一把。”李總客氣的說。
“哦?李總,咱們可真是默契,我也正有此意。”顧宇往前傾了傾身子,“不知道李總願不願意?”
原本以爲只是尋常的敘舊,現在看起來卻不是那麼簡單了,李總坐直了身子,“顧總有事,不妨直說。”
“好,爽快,我就欣賞李總這樣的人,”顧宇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復又開口,“聽說你們現在正在忙一個大項目…”
顧宇壓低聲音說明了來意,聽得對面的人慢慢皺緊了眉頭。
“不行!絕對不行,我李某不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況且,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了,是要坐牢的!”
“商人以利爲先,李總,你自己掂量一下,這筆買賣劃不划算?”顧宇顯得胸有成竹,“你放心,我既然現在能夠和你坐在這裡,就必然是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要你能夠配合我,我保證整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會出任何的問題。”
顧宇開出的條件實在是誘人,對面的李總開始猶豫了起來。
顧宇趁機填了把柴,“說到底,莫氏也只是莫家人的莫氏而已,你想想你爲他們家拼死拼活的奮鬥多年,到頭來得到的待遇如何?既然他們對你並沒有多少情義,你又何必白費力氣呢?”
顧宇來之前早就做足了功課,所以一番話直直的戳到了對面的人的痛處。
短暫的沉默過後,有人開口了,“我要一次性付清,還有,到時候若是起了一點兒苗頭,馬上送我和我的家人出國。”
顧宇看着面前的人掂量了一會兒,答應了下來,“好,我答應你。”
顧宇本是猶豫的,但是想到莫氏有可能經此重擊而一蹶不振,到時候的自己還會在意眼前的這一點兒東西麼?
兩人商定後,李文費了一番力氣拿到了這次項目的機密,並秘密的交給了顧宇。
顧宇看着手中的東西,整張臉被巨大的興奮衝擊的幾近扭曲。
莫司寒,沒想到這麼快,你就要成爲我的手下敗將了。
競標會如期舉行,當天莫氏代表滿懷信心的來到了會場,本以爲是穩操勝券的事情,沒有想到一家另一家公司卻拿出了和自己公司一摸一樣的策劃書,且出價要比莫氏低得多。
會場上的各家公司代表面面相覷,許多商場上的老手一看便知道了是怎麼回事,明顯是莫氏公司裡面出了內鬼,於是幸災樂禍者有之,搖頭嘆息者有之,最後莫氏代表憤而離席。
莫氏整個公司上下爲這個項目耗費了許多的人力物力,本來想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卻沒有想到在最後關頭被人插了一腳,讓以往付出的精力都付諸東流。
消息傳回公司後,莫氏上下的員工們怒不可遏,羣情激憤到差點兒將屋頂掀翻。
“到底是哪個小人做的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泄露公司的機密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難道他不是莫氏的一員麼?”
“損人不利己?你錯了,怎麼會不利己呢?這個人一定是因爲得到了天大的好處才做的這件事的。”
“也是哦,這種小人肯定一早便想好了退路,只是關係到公司機密的事情,一般知道的人也不多呀?到底是誰呢?這不是把莫氏往火坑裡推的節奏嗎?”
“你說的對,幕後的黑手顯然是想要把莫氏搞垮。”
莫氏當即通知了衆高層召開緊急會議,會議上的高層們你一言我一語,大多是把責任往外推脫,莫司寒端坐在最前方臉上沉默的可怕,那臉上彷彿結了一層冰霜一般。
有人偷偷的擡眼注意到了,立即識趣的閉上了嘴,於是沒一會兒,會議室裡靜的落針可聞,彷彿剛纔的七嘴八舌只是幻覺。
莫司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威懾力卻極強,很多當時一起跟着莫老爺子打江山的元老級人物看見他這個樣子都不敢再多說一句。
這位年輕的掌舵者做事向來手段強硬,雷厲風行,絕大多數人都對他心服口服,也意識到了在這種關頭的首要任務絕不是在這裡互相推脫,而是趕緊找到儘快補救的辦法。
可是事情發酵的速度實在是驚人,不到一天,競標會上的消息便傳的人盡皆知,競標失利,原本屬於自己的項目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莫氏團隊幾個月的耗盡心神全部打了水漂,更重要的是那幾個億的資金投入,這對莫氏來說纔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莫氏的股票大跌,而因爲找不到資金來填補漏洞,莫氏已經走到了破產的邊緣。站在伸腳即是萬丈懸崖的深淵邊,整個莫氏不知道是否還能翻身。
一時間社會上輿論譁然,莫氏這樣的大企業,平時只要是一點兒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許多人的關注,就更不用說這次面臨的破產危機了。
聞風而動的記者們早已經烏泱泱的堵在了莫氏大樓的門口,等着負責人出來好抓緊機會上去問個所以然。
在這種時候,事不關己的人們沒有一個關心莫氏真正的走向,或者說接下來的命運,在他們的心中,只有獵奇的心理。
而牆倒衆人推,更有不少之前被莫司排擠的公司想要踩上一腳。
彷彿只是一夕之間,原本張揚顯赫的莫氏便成了人人都可欺壓的小公司,莫氏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
大門被前來報道的記者們圍的水泄不通,吵嚷一片,而與這混亂的外景相對比的,是總裁辦公室裡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低氣壓。
即使是面對這樣的情況,莫司寒的臉上也未見一分慌亂焦躁之色,他依舊頭腦冷靜,條理清晰的向下屬佈置着接下來的工作任務。
而原本急的像是無頭蒼蠅般的助手,此刻也被老闆不動如山的氣度給感染了,好像不管外面鬧成什麼樣子,只要莫司寒還坐在這裡,整個莫氏也就屹立在這裡,不管面對怎麼的風催雨打,都不會倒下。
莫司寒一連三天都沒有離開過公司,面對公司破產的危機,他真正的顯示出了作爲一個掌舵者的手段,在這短短的三天時間裡,他安排好了一切。
莫司寒能夠在這個年紀坐在莫氏總裁的位置上,卻是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便是真正的小看他了,只是這個道理許多人都不明白。
他們被巨大的興奮衝昏了頭腦,認爲莫氏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使沒有去落井下石的踩上一腳,卻也不會主動伸手去拉一把。
在這種時候,商場的冷血無情可見一斑。
又是一天過去了,莫司寒起身來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眼下連綿成一片的燈河,璀璨耀眼,晃的人覺得眼前斑斕一片,卻看不到真正的東西,他的眼中眸光閃動,有自己的考量。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越是在這種危急的時刻,才越是能夠看到許多東西的真面目。
而在這種時候,即使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卻也不會公之於衆,他要在所有人都覺得莫氏山窮水盡的時候,讓那些想要看笑話的人跌破眼鏡,他也要藉此機會好好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下的黑手,又是誰會在危難時刻仗義的伸出援手。
*
裝潢華麗的酒店包廂裡,兩隻酒杯碰到了一起,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喜悅一般,酒杯間發出了快樂的歡呼聲。
“李總,這次真是要多謝你了,你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顧宇喝的滿臉通紅,高興的指着對面的李文說道。
“噓…”李文卻將手指放在了嘴巴上,”顧總,你小聲一些,小心隔牆有耳呀。”
顧宇的心裡起了鄙夷,這個男人,當初跟自己談判時可是裝的人模人樣的,一副正氣凜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現在呢,醜相都露出來了,不過也是一個賣主求榮,膽小如鼠的小人而已。。
顧宇心裡面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是面上卻不會表露分毫,他看起來善解人意的起身,走到了李文身邊,彷彿好兄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肩旁,“李總,你不要怕,這裡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其他的耳朵的,瞧你那緊張的樣子。”
李文比顧宇年長不少,此刻看着他這一副大哥安慰小弟的模樣,心裡難免不滿,“顧總年輕輕,確實心大,只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李文不陰不陽的態度讓顧宇停下來手裡的動作,他臉上原本還肆意的笑容頃刻之間收了起來,“什麼意思?”
李文不慌不忙的拿起面前的水杯輕抿了一口,“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提醒顧宇一下,在一切還未成定局之前,還是小心些爲妙。”
顧宇本來已經動了氣理智讓他稍稍冷靜了下來,覺得這個傢伙說的還算有道理,畢竟現在莫氏還沒有破產,莫司寒也還沒有倒下,在這個時候得意忘形,若是讓人抓住把柄,就不值了。
於是顧宇沉迷了下來,過了半晌纔開口,“李總,抱歉,是我剛纔冒失了,還是你的江湖閱歷多,經驗也多,我在這方面遠遠比不上你。”
“無妨,畢竟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又怎麼會怪顧總你呢,顧總年輕氣盛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於是兩個人虛僞至極的人在短暫的摩擦之後,又建立了友好的邦交。
莫氏競標失利,即將破產的消息傳遍了天下,自然也傳到了江柔柔的耳朵裡。
江柔柔的眼睛裡面閃着興奮的光,她覺得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自己本來就苦惱於找不到接近莫司寒的辦法,這下,難道不是老天爺見她可憐,幫了她一把麼?
江柔柔越想越激動,簡直恨不得在原地蹦起來,她其他的不懂,但是畢竟也是有着家族企業的大小姐,即將破產的公司最需要什麼她還是知道的,不就是錢麼?
江柔柔覺得這次的機會得來不易,即使拼盡全力也要牢牢的抓住它。
說幹就幹,江柔柔派人打聽到了莫氏大概需要的資金,把數字記在心裡後回了家。
江家宅子裡,江柔柔和江父開門見山。
“爸爸,我需要一筆資金來幫助莫司寒度過難關。”江柔柔的語氣很是堅定。
江父一早就聽說了消息,跟大多數落井下石的人一樣,他即使不至於去踩上一覺,但是心裡也在幸災樂禍,這個莫司寒從前那麼趾高氣昂,說什麼都不肯娶自己的女兒,現在報應來了吧,莫氏破產,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他是閒得慌麼?還要去幫上一把?
“女兒呀,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難道你忘記了他莫司寒是怎麼對你的了麼?”江父說。
“哎呀,爸爸,這些事情一碼歸一碼,我是真的喜歡他,怎麼會看着他陷入困境卻置之不理呢?”
“怎麼就一碼歸一碼了?在我看來,這是一樣的,他既然嫌棄我的女兒,我也看不上他。”江父不爲所動。
“爸爸,可是女兒這輩子非他不嫁呀?您就算看不上他也要爲我想想?”
“女兒,你糊塗呀,這種時候,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愛你,你爲他做多少他都是看不見的,又何必白費力氣呢?”
江柔柔的目光堅定,“人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從前我做的一切他也許真的看不到,但是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只要我能夠伸出援手,救他於危難之中,他就會看見我的苦心的,也會真心的感激我。”
江父看着一臉天真的女兒,搖了搖頭,“好,退一萬步,就按你所說,即使他對你感激涕零,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感激不是呀,到頭來,他不愛你,即使你爲他 做了這麼多,他還是不愛你,呆在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身邊,又有什麼意思呢?”
江父說的話當然在理,只是現在的江柔柔陷入了執念,即使是自己父親的話,也是聽不進半句的,“爸爸,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瞬息萬變,我承認他現在還不愛我,可是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也許之後他就回心轉意了,看見了我的好呢?”
“你…唉,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呀。”江父無法,失望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柔柔呀,你還忘記了一點,莫司寒現在身邊已經有人了,而且據他所說,他深愛着那個平凡的女人,你要怎麼才能打敗那個女人呢?”
“爸爸,你也說了,那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既然她在這種危急時刻幫不了司寒分毫,她對司寒來說,價值自然就會貶低的。”
江父算是發現了,不管自己怎麼苦口婆心的勸自己的女兒,江柔柔還是一條筋的堅持自己的想法,半點兒旁人的話都聽不進去,江父也沒有辦法了。
良久的沉思過後,江父開口,“你說,他需要多少資金?”
江柔柔把數字告知了江父,江父驀地睜大了眼,“這麼多錢?柔柔,這下可不是爸爸不肯幫你了,咱們家現在的情況,根本就拿不出這麼多錢的。”
自己的父親自然沒有理由騙自己,江柔柔只能另想辦法。
在她看來。這是把白菟從莫司寒身邊擠走的最後時候,也是自己真正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的最好時候,這樣的好機會當然不能失去,她覺得,像莫司寒這樣看重事業的男人,自己若是能夠挽救他的公司,就必定會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想到這裡,江柔柔翻出手機通訊錄裡面一個從來沒有聯繫過的號碼打了過去。
“喂?誰呀?說話?”粗俗的男聲傳來,江柔柔不由得握緊了手機,頓了頓,纔開口。
“是我,江柔柔,我需要一把筆錢。”
“喲,原來是江小姐呀,好說好說,只是你這個數字有些大了吧?這兄弟可不太好弄呀。”
江柔柔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廢話少說,只要你能儘快把錢籌出來,條件好說。”
“江小姐真是個爽快人,沒有問題,明天就給您給打到賬上。”
江柔柔放下手機,鬆了口氣。
只是此時此刻的江柔柔沒有想到,她今天拿到的這筆錢給她往後的人生種下了一個極大的苦果。
*
翌日清晨,江柔柔便按捺不住的撥通了莫司寒的電話。
莫司寒百忙之中擡起頭,看都沒看便接起了電話,耳邊傳來一陣溫柔的女聲:“司寒你現在在哪裡呢,我一個驚喜準備給你,我過來找你好不好?”
洋溢在女人臉上的笑容,就像是中了百萬大獎一般,也不知道到底是多麼開心的事情值得讓一個人變成這個樣子。
或許對別人來說根本就不重要,犯對於莫司寒來說,可能這是會改變他對江柔柔看法的一個轉折點。
就因爲莫司寒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所以她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的。
還以爲是白菟的電話,卻聽到的不是那個熟悉的聲音,莫司寒的眉頭瞬間擰成的麻花的樣子,煩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