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一開始竟沒有想到呢?就像個睜眼的瞎子一樣,我對種種顯而易見的跡象視而不見,直到我真正靜下來思索時,我才意識到他的真面目。
他能夠將城堡送入陰影的空間,那是連艾倫·英格爾都不知道的秘密,除了城堡的建築者之外,還會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呢?
他能夠操縱埋藏在地底的那些渾身是血的怪人,並用它們成爲傀儡的核心,沒有誰比梵卓本人更清楚這片區域隱藏的秘密了。
他能夠輕易的將黑血禁錮之劍的所有權奪走,並在頃刻間催眠強大的血族妖魔緹豐王子,因爲他原本就是聖物的擁有者,更是所有梵卓族系血族的祖先。
他可是活生生的傳說,我們該如何與他對抗?
我畏懼的望着那斗篷之下的臉,我依舊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但毫無疑問,他已經比初次相遇時年輕了不少,這是怎麼回事?他能夠隨意的變化容貌和年齡嗎?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自己親口說出來的事。當他第一次遇見身爲聖殿騎士的巴圖·英格爾時,他迫於無奈,竟然將整座城堡傳送進入陰影的空間之中,這導致了他神秘計劃的失敗。
如果他能夠戰勝英格爾,他何必多此一舉?沒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的力量尚未復原,就像垂暮的老人一樣,我們有機會戰勝此刻的他。
趁着他尚未恢復年輕之前。
我迫不及待的大聲喊道:“趁現在,現在是唯一能夠戰勝他的機會!用全力與他搏鬥,不要讓他有可趁之機。”
英格爾輕蔑的說:“你有些不太對頭,屍鬼,我曾經與他戰鬥過,他根本沒有膽量與我交手,真正可怕的是我的哥哥。”
泰雷爾謹慎的問:“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不然你爲何如此緊張?”
我當然知道,我打從心眼裡想將他的名字宣之於口,但那沒有用,在梵卓本人面前,他的名字成了禁忌,這可能是某種我無法看破的咒法,讓我吞吞吐吐,每當他的名字跳到嘴邊,我偏偏無法將它說出來。
泰雷爾見我像啞巴一樣張口結舌,拼命打着怪異的手勢,皺着眉頭說:“既然你害怕,屍鬼,那還請你退開。”他將戰錘取下,在空中舞動,金光浩蕩,籠罩他的全身。
安塞——這是他自稱的假名——大聲唸咒,揮動長劍,地面開裂,爬起來五個混雜着血紅泥土的傀儡,在傀儡的表面,覆蓋了一層鋒銳如同鋼針的荊棘,他手指前伸,這些傀儡順從的朝我們圍攻過來。
泰雷爾將戰錘橫在胸前,說:“當心它們會爆炸!”
英格爾笑道:“那隻會加速它們的滅亡。”
說完這話,他如獵豹般彎腰弓背,瞬間消失在原地,連他面前的空氣都被他的神速撕裂。
我眨了眨眼,見到他正前方的傀儡胸前炸裂開來,隨後裡面的怪人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扯出,那傀儡騰空而起,朝安塞飛了過去,安塞長劍一擋,那傀儡頓時被斬成兩截。
空中一陣巨響,耀眼的火光在眼前閃現,傀儡在安塞頭頂爆炸,濃厚的煙霧瀰漫開來,讓長椅前一片模糊。
英格爾從神速中現身,期待的望着漸漸散去的煙霧,但很快就發出失望的喊聲,原來安塞面前豎起了一塊劍拔弩張的荊棘之牆,將爆炸的威力阻擋在外。
英格爾用力拍了拍手,笑着說:“你的反應還真快,老傢伙,但聖物並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我注意到他手上滿是鮮血,看來他在攻擊的時候,被傀儡外層的荊棘所傷。
其餘的傀儡朝他圍攏,但速度不快,對他而言,即使他不使用天堂神速,那移速也與蝸牛無異,他一個輕巧的騰空翻,脫離了傀儡們的包圍圈。
他對尼姆說:“借你的手槍用用。”也不等尼姆回話,他伸手在尼姆口袋摸索片刻,隨即再度衝上前去。這幾下兔起鶻落,迅猛的不可思議,尼姆連抗議都來不及,眼睜睜看着手槍被英格爾奪走。
英格爾喊道:“這些傀儡交給你了,泰雷爾!”他身影第二次在空中閃過,進入了肉眼無法跟蹤的神速之中。我見到安塞身旁響起槍聲,五枚子彈在離他僅有三米的地方從五個方位向安塞頭顱飛去。
英格爾的聲音隨後響起,他興奮的喊道:“這下你怎麼躲?”
就在他聲音響起的同時,子彈擊中安塞的腦袋,引起他渾身巨震,英格爾將手槍拋回給尼姆,朝安塞比出中指,露出歡暢的笑容。
但那笑容剎那間在他臉上凝固住了。
安塞的斗篷被子彈擊落,露出他本來的面貌,那是一張非常英俊的臉,難以描述的眼睛,精巧至極的鼻子以及嘴角那不屑的笑容,天哪,他和緹豐王子十分相似,但兩者的差別又如此顯而易見,他的臉型充滿男子氣概,不像緹豐王子那樣陰柔。
子彈鑲嵌在他皮膚表面,已經被猛烈的衝擊壓扁成小鐵餅的形狀,他皮膚微微彈起,將子彈擋開,落在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那是梵卓的訓誡之力——堅韌之軀,就像緹豐王子曾經展現過的那樣。
英格爾吃驚的說:“緹豐王子,怎麼。。。怎麼是你?”
泰雷爾已經將剩餘的荊棘傀儡消滅,他站在英格爾身後大聲喊道:“他不是緹豐王子,他表面的年紀比緹豐王子大。”
英格爾目光變得兇狠起來,他說:“你不是安塞,你和我第一次見到的那位梵卓血族大不一樣,你到底是誰?”
安塞笑了起來,他說:“初次見面時,我十分蒼老,自然與此刻大不相同,但現在我正在恢復魔力,伴隨着我狀態的回升,我的模樣也變回原來的模樣。我必須謝謝你們將黑血禁錮帶回到我身邊,藉助它之中隱藏的力量,我得以重獲新生。接下來,只要曼龍將那位年輕的梵卓吞噬,他的靈魂將徹底消失,我也將徹底收穫自由。”
在場沒有人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麼,但他也懶得多加解釋。他緩緩從長椅處走了出來,朝我們一點點兒靠近,他說:“巴圖·英格爾。”
英格爾下意識的回答說:“你想要說什麼?”
安塞唸了三個奇妙而短促的音節,每一個音節都伴隨着神秘的發音、輕重以及變化無窮的節奏,我感到這音節中充滿着驚人的信息素,繁複的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聽到這三個音節之後,英格爾不禁一怔,突然發出痛苦的叫聲,他跪倒在地,渾身上下的皮膚寸寸開裂,鮮血從中如雨點般落下,不久之後,他掙扎着倒在了血泊中。
泰雷爾搶上一步,戰錘帶着驚人的氣勢,如巨浪般朝安塞磅礴而來,安塞轉身面對泰雷爾,張開雙臂,似乎並不打算躲閃。泰雷爾露出驚怒的表情,大吼一聲,戰錘正中安塞腦袋。
洞穴中驟然響起如驚雷般的巨聲,金光炸裂,安塞所處的地面四分五裂,泰雷爾被這一擊的震動彈開,退後幾步,不可思議的望着那位被他正面擊中的血族。
安塞安然無恙,連一根頭髮都沒有受損。
他笑着說:“泰雷爾·克里斯托弗,你是如今最強大的血族獵人之一?我很遺憾的見到古老而光榮的對手淪·落至這樣的地步。”
泰雷爾額頭上的汗水淋漓而下,他無比艱難的問:“這是怎麼回事?梵卓的堅韌之軀怎麼會有這樣的效果?”
安塞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擡頭呼吸着洞穴中的空氣,露出滿意的微笑,他說:“恢復年輕的感覺真好,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
泰雷爾閉上眼睛,開始唸咒,耀眼的光芒在他身體周圍盤旋,我記得這是他曾經在石壁前使用過的招式,那如成噸炸藥般不可阻擋的力量,他決定孤注一擲。
安塞的表情顯示出他感興趣極了,他反而替敵人鼓勁兒道:“來吧,讓我看看聖殿騎士們如今的力量,來吧!”
泰雷爾完全沉浸在神聖的祈禱中,身軀如雕塑般一動不動,但一秒鐘之後,他化作一條筆直的金光,彷彿離弦之箭般朝安塞衝了過去。
安塞大喊一聲,一層黑色的鎧甲頃刻間將他渾身罩住,泰雷爾全力以赴的一擊砸在他身上,卻出乎意料的無聲無息,泰雷爾像遭到電擊般劇烈震顫,如同被巨浪拋起的舢板一樣摔了出去,在騰空而起的剎那,我聽見泰雷爾身體內所有骨骼根根折斷,大量的血液從他身體各處滲出。
他的力量被安塞反擊了回去,對手甚至懶得動手,泰雷爾——這位令基督世界引以爲傲的血族獵人——就已經潰不成軍了。
泰雷爾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發出悽慘的**聲,眼神中首次露出驚恐與迷茫的微光,但很快他回過神來,望着兩位同伴,用虛弱的聲音喊道:“快跑!”
他們如何肯遺棄這位兄弟?達蒙手掌張開,變幻出鋒銳的圓盤,咬緊牙關,朝安塞發起衝鋒,安塞輕易躲開達蒙的攻勢,問:“達蒙·列斯達?”
達蒙回過身,繼續鍥而不捨的連續攻擊,安塞再度念出兩個音節,達蒙的攻勢戛然而止,他開始大量吐血,雙眼一翻,捂住心臟,倒地不起。
安塞朝尼姆望了望,後者驚駭無比,但依舊死死抱住泰雷爾的殘軀,悲哀的眼淚滾滾而下。
無策擋在泰雷爾身前,恐懼讓他瑟瑟發抖,但他也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
真是愚蠢的勇氣,毫無意義的送死之舉,在梵卓毀天滅地的力量面前,他們簡直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我苦笑一聲,站了起來,不情不願的走到無策身邊,掏出聖血之匙,塞到了他的口袋裡,與此同時,我緊緊捏住他的手,用力如此之大,以至於指甲劃破了他的皮膚。
我對他說:“交給你了,一定要救出緹豐王子。”
他十分驚訝,正想發問,我已經毫無遲疑的迎着那位元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