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伯爵彷彿發怒的幼獅,那張冷酷的臉上浮現出嚴厲、憤怒卻又猶豫的神情。
三位威名赫赫的血族此刻虛弱的幾乎連走路都困難,似乎他們的精力都已經成了那些水蛭的餌食。雖然不知海爾辛實力如何,但這三個血族現在毫無抵抗之力。
帕斯卡爾像個生意人那樣露出笑容,他說:“可我們什麼都沒做,海爾辛伯爵,我們並未違背天主教的規矩,或是凡人口中的正義。”
海爾辛的語氣有輕微的迷茫,他說:“你們並不是卡瑪利拉與教廷協議的一部分,而且本地的教廷與血族親王並不知曉你們來此的目的。”
帕斯卡爾大喊道:“那驅逐我們吧,伯爵,我們束手就擒,並不反抗,你沒有理由在此刻對我們痛下殺手。”
如果換做另外任何一個梵蒂岡的血族獵人或聖騎士,在這樣的情況下都不會猶豫。這三人當中有一個薩巴特,兩個協議之外的血族,個個的腦袋都價值不菲,更何況他們此刻的孱弱是如此的顯而易見,這是天大的好機會,一旦錯過,此生恐怕再難遇上。
但海爾辛還年輕,在這年紀上,他所擁有的一切反而成了他行動的阻礙,傳奇的血統,家族的榮耀,無盡的家產,高貴的爵位,以及骨子裡那股倔強和正義感,這讓他無法對三個弱者下手。
他思索再三,手掌在空中抹過,數十道藍光從地上升騰而起,圍成一圈,化作柵欄,將三個血族如困獸般圍在閃電的牢籠裡。我記得他能夠操縱閃電的力場,這是一種極爲罕見的神力。
他說:“我將親自將你們押到本地的天主教教堂,舉行審判,查清你們的罪行,以及這次邪惡事件的前因後果。”
他又回頭看看我們,說道:“你們拯救了這些凡人,諾菲勒的血族們,因此我赦免你們了,你們可以離開。”
朗利·海爾辛的語氣好像威嚴的法官,或是臨戰前的統帥,不容置疑,不許反駁,受命者只能乖乖遵從。可他雖然享有高官厚祿,地位顯赫,但他並非最令血族畏懼的聖騎士,遠遠比不上那位泰雷爾·克里斯托弗。如果眼前這三位大妖魔恢復力量,幾乎在頃刻間就可以將他撕成碎片。
他難道如此無知和傲慢嗎?還是他的自尊心和蠻勇在作祟?
我禮貌的說:“遵命,海爾辛伯爵。”
帕斯卡爾惶急的喊道:“喂,喂,喂,我親愛的客人,我曾經熱情招待過的血親,難道你放任這毛都沒長齊的聖騎士如此對待你的同胞嗎?他沒什麼可怕的,你們三人聯手可以輕易戰勝他。”
喬·禪也大叫道:“我聽說墨慈教會與法王廳素有仇怨,此人是教廷的重要人物,難道你們想要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
海爾辛目不轉睛的望着我們,他的瞳孔純淨如海水,這是個英俊的彷彿天使般的男孩,漂亮的令人心生嫉妒。
但歐美人長大後多半會長殘,他們躲不過歲月的摧殘,老化程度遠遠比亞洲人迅速,想到此處,我心中稍稍寬慰了些。
海爾辛說:“你們打算怎麼做?”
我們三人誰都拿不定主意,我說:“容咱們三人商量商量。”於是我們圍成一圈,走到角落,在海爾辛伯爵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我們開始窸窸窣窣的商議起來。
無策低聲說:“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咱們把人救出去就行了,薩巴特與天主教的事,咱們還是少摻和爲妙。”
我嘶嘶笑道:“這小子如此無禮,難不成咱們還當真怕了他不成?依在下之見,不如讓他受些折辱,狠狠敲他一筆錢財,隨後再放他走人。他以爲咱們是墨慈教會之人,找不到咱們下落,自也對咱們束手無策。”
摯友先生說:“別胡說,你分明是對他心生嫉妒,想要公報私仇罷了。無策,咱們沒必要陪他胡鬧。”
我被兩人排斥,心下悽慘,只覺得周遭陰風陣陣,冷雨連天。在兩人的催促下,我無奈的對海爾辛說:“伯爵先生,咱們後會有期。”
海爾辛遲疑片刻,與我握手說道:“謝謝你們救了我的老師,若不是你們在這兒,我根本無能爲力。海爾辛家族會銘記你們的善舉,我今後必將補報。”
我心中忽然溫暖了起來,對他的偏見剎那間消失不見,大喊一聲,正想給他一個熱烈擁抱,恰在此刻,無策喊道:“躲開!”他撲了上來,將我們兩人推到一旁,我感到一股熱風擦着鼻尖飛了過去。
剛剛飛過去的是一道灼熱的血色液·體,它濺射在牆上,居然將牆壁融化出一個大洞。
我爬了起來,見到地面上漸漸浮起數十個表面不停流動的血色人形泥漿怪物,它們無神的站了一會兒,突然化作一道道血漿,朝我們激射而來,無策將我們兩人舉過頭頂,以不可思議的靈敏躲過密密麻麻的血漿濺射,頃刻之間,大堂中到處都是大洞,從富麗堂皇的宮殿變成了殘破不堪的爛尾樓。
好在躲過一輪攻勢之後,那些泥漿怪物自行消融,似乎已經死去了。
摯友先生喊道:“你們沒事吧,查特,連森。”
我望向他那邊,發現他站在原地沒動,那些血漿彷彿刻意繞着他飛行一般,我明白這又是他所謂的什麼陰之力,將空中的血漿挪轉方向,因而自己毫髮無傷。
無策將我隨手一扔,把海爾辛輕柔的放下地,我慘叫一聲,落在遠處,隨後無策喊道:“沒事!那些學者沒事嗎?”
摯友先生走上前檢視一番,搖了搖頭說:“似乎只有咱們受到攻擊。”
我嚷道:“我知道啦,這也是《靈魂試煉之書》上詛咒的一部分,這是那些水蛭變化而來的,它們靈魂已死,但軀體吸收了凡人的精力,用那能量發動最後的反擊。”
無策明白過來,說道:“你說得對,剛剛一共出現了二十多個那樣的怪物,數量上十分相近。”
我琢磨着:這些怪物的弱點應該在那吸管般的舌頭上,唯有將這舌頭斬斷,才能毫無後患的殺死它們,否則即使它們噬魂失敗,也會化作這樣的血漿怪物,以做最後一搏。
這詛咒之人心眼真壞,可謂陰魂不散,不死不休。不過這詛咒的法術委實可怖至極,即使那三個大妖魔都險些被它殺死.....
我突然間想起:“他們身上那三條水蛭到哪兒去了?”想到此處,我不禁心中大震,慌忙回頭,望着那三個妖魔所在之處。
在閃電力場的保護下,他們並未被血漿溶液傷害,但那閃電力場被削弱了不少,光芒黯淡,不停抖動,似乎隨時就會消失。
但這並不值得關切,真正令我嚇破膽子的是:我見到一條通體血紅的蟒蛇從地面緩緩爬出,彷彿這地面成了它容身的池塘一般。它大約有二十米長,昂着腦袋,身上長滿鱗片,閃閃發光,彷彿紅寶石一般,雙眼橙黃色,瞳孔眯成細縫,但其中並無情緒變化。
我隱約覺得,這頭蟒蛇身上並無靈魂,它不過是那些水蛭吸收了血族妖魔的力量之後轉化而來的、轉瞬即逝的、受到詛咒的生命。
它並非生物,僅僅只懂得殺戮。
蟒蛇並不理會身邊那三個血族妖魔,而是慢慢朝我們扭曲過來。
海爾辛手掌捏成拳頭,掌中藍光閃現,電流涌動,隨後一掌拍出,我們並沒有見到電光,但彷彿有一柄肉眼無法見到的利刃斬在了蟒蛇身上,它微微震動,某塊皮膚髮出一股焦味兒,裂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但那傷口轉瞬間就自行癒合了。
海爾辛眼中流露出困惑的光芒,他左手捏住右手手腕,神情專注,右手手掌發出霹靂之聲,過了片刻,他再度虛劈一掌,這次我見到一道炫目的閃電落在蟒蛇身上。蟒蛇彷彿被重壓砸倒在地,有氣無力的在地上游動片刻,又渾若無事的昂起了腦袋。
海爾辛大聲喘着氣,凝神望着蟒蛇,他緊張的說:“後退,你們後退。我得使出全力,這蟒蛇生命力頑強的很。”
我能感覺到蟒蛇已經虛弱了不少,如果單單隻有這一條蟒蛇,事情還不難辦,但世事難料,禍事總是接踵而至,我們還沒從對蟒蛇的恐懼中脫身出來,一隻五米高的血色蟑螂又從蟒蛇身後冒了出來。它如同人一般站立,肢體互相摩擦,發出磨刀般刺耳的聲音。
我心臟亂跳,手腳發軟,暗想:赫爾墨斯是從曦太那兒學到這樣駭人的詛咒的嗎?這也太狠了吧。咱們好歹算是他忠實的讀者,他非得做得這麼絕嗎?
但這還沒算完,繼蟑螂之後,又有一隻紅色的大蜥蜴從中爬了出來。瞧它模樣,應當是一頭變色龍,雙眼無神,其中有無數螺旋圖案。它出現時呈現紅色,但過了一會兒,它爬過紅色的地毯,徐徐隱去了蹤跡,彷彿融於周圍環境之中。
我回頭對安國維喊道:“帶着那女孩兒逃跑!”我顧不了那麼多,眼下先保住雙竹性命再說。
這公子哥居然還沒嚇傻,他慘叫一聲,竭力站起,剛跑兩步,那蟒蛇忽然一竄,像風一般繞過我們,口中吐信,纏住安邦德的腿,將他捲上了半空。
我大驚失色,連忙撲了上去,接住落下的雙竹,只見那蟒蛇將安邦德往天空一拋,一口吞落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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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朋友們羊年快樂,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