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如果有可能,她不想醒過來面對噩耗,但只要有那麼一絲希望,她就必須堅強的活着。
她睜開眼,發現海爾辛正躺在自己身邊,臉色慘白,滿是病容,呼吸極其微弱,她驚喜的叫了一聲,握住海爾辛的手,用顫抖的聲音喊道:“朗利,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親愛的朗利。”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心中一驚,回過頭來,見到是淺螳站在她身後,立時放心下來。
淺螳用中文喊道:“沒用的,他體內陰陽驟亂,星隕地裂,魄雖在,魂已亡。”
笛莎半句聽不懂,勉強說道:“謝謝你救了他,淺螳先生。”
淺螳嘆了口氣,打了個手勢,讓她先喝些鮮血。笛莎六神無主,便聽了淺螳的安排,從揹包中取出血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鮮血的感覺讓她瞬間感覺鮮活無比,渾身涌起幹勁兒,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她看了淺螳一眼,將血袋遞給他,淺螳搖了搖頭,說:“我不用喝血,我以萬物的陰陽之氣爲生,此乃魁京之道。”說着,他將手掌放到一顆樹上,就這麼按着不動,漸漸地,大樹開始結冰,枯萎,最後完全壞死,笛莎隱約感到一股氣息遊入淺螳體內,他頃刻間變得精神十足。
不知爲何,笛莎頃刻間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說的話,自己依舊一字不懂,但兩人之間彷彿傳遞着心靈感應一樣,她不必通過語言,就能明白他傳達的意圖。
笛莎用同樣的方式回答道:“我知道啦,魁京,陰陽之氣。我怎麼一下子能聽懂你的話了呢?”
淺螳說:“你似乎也能感受到魔蟲的網,而我被那些魔蟲坑害,身體構造也變得與魔蟲類似,因此我也是網中的一員。這是羲太曾經在埃及使用的‘蛇奇語’,除了發音之外,還另外有一些文字和咒符。我們被賦予了發音的權利,因此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溝通。”
笛莎笑道:“好吧,原來我也成了蟲子,真不知道該哭該笑。”
淺螳看了海爾辛一眼,抱歉的說:“這個孩子,他的情況非常危險。事實上,按照凡人的說法,他其實已經死了。”
笛莎只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險些又昏了過去,她急忙說:“可他確實有着呼吸.....”
淺螳指着海爾辛的額頭,那兒隱隱發黑,像是積存着淤血,可又像是已經腐爛,他說:“按照魁京的理論,萬物之中皆有魂魄。魂乃意志與理性,魄乃欲·望與本性。我用陽氣替他續命,讓他一時三刻還不至於停息,但他現在已經丟了魂,只留下魄,如若醒來,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唉,可惜,可惜,他還欠我好幾千萬美金呢。”
笛莎愣了許久,突然捂住嘴巴,鼻子抽泣,一下子哭了起來,淺螳一驚非同小可,他連忙說道:“我又沒急着討債,你要是現在沒錢,可以過個一年再還...”
笛莎望着海爾辛,眼中深情流露,她驟然張大嘴巴,朝海爾辛脖子咬去,淺螳驚叫一聲,連忙阻止她說:“你是要將他轉化爲血族?沒用的,即使他如此活轉,用西方的話說,淪爲野獸,用魁京的話說,成了獄鬼,有百害而無一利也。”
笛莎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總不能就這麼幹坐着吧。”
淺螳苦思冥想,毫無頭緒,笛莎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說:“朗利他還有多少時間?”
淺螳沉思許久,說:“最多兩天時間。”
笛莎說:“兩天時間,我們試着走出山谷,迴歸人類的世界,也許海德教授有辦法讓他恢復過來。”
淺螳連聲苦笑,說:“笛莎女士,他的心臟幾乎四分五裂,即使我竭力令他復原,但依舊受損不輕,人類世界沒有任何醫療手段能起死回生,除了祈求奇蹟之外,咱們只能乾瞪眼。”
笛莎不敢放棄任何希望,只能令思維如同逃命的羚羊般狂奔,一旦她停下來,她的情緒將被山崩般的壓抑摧毀,她忽然靈光一閃,嚷道:“紫藤鍾幼蟲!”
淺螳奇道:“紫藤鍾幼蟲?你說的是海德教授要尋找的幼蟲嗎?”
笛莎的聲音中充滿憧憬,她喊道:“沒錯,紫藤鍾幼蟲,它理論上能夠治癒人體的任何疾病,也許...也許它能夠想到治療這種心臟病的辦法....”
其實紫藤鍾確實能治病,至於能不能喚醒死人,這概率實在有些渺茫,但笛莎已經顧不上理性思考了,她現在有了更迫切的必要性,去尋找這些巨蟲的蟲卵,雖然聽說這些巨蟲很難對付,而且山谷中說不定還有其餘可怕的魔蟲,可笛莎已經完全不用大腦思索了。
找到紫藤鍾幼蟲,控制它救人,如果救不活,她就實行轉生儀式,令海爾辛以活死人的方式復活,無論怎樣,總比眼下的狀況強。
她將海爾辛輕輕背了起來,仔細一想,不禁又露出愁苦表情,如果在沿途遇上任何危險,她可不能再將海爾辛牽連進去,她必須設法讓淺螳幫助她。
笛莎說:“五千萬!”
淺螳呼吸急促,雙眼瞪的老大,問:“五千萬?美金?”
笛莎說:“五千萬美金,你保護我和海爾辛前往紫藤鐘的巢穴。”除了那隻母蟲與瑞文·戴爾,這位名叫淺螳的魁京是她至今爲止遇到過的最強的人,若不是她獲得了羲太神的指點,擁有了古代血族般的力量,面對此人,她根本毫無勝算。如果有他的幫助,她此行成功的指望就大了不少。
淺螳表情驚疑不定,慢吞吞的說:“可我根本不知道紫藤鍾巢穴在哪兒?而且我怎麼能確定你一定能付賬呢?”
笛莎說:“我以哈奇姆與哈桑的名義起誓,如果我不遵守諾言,我就會被毒血融化成爛泥。”
這是阿剎邁特最莊嚴的誓言,淺螳自然有所耳聞,他嘆了口氣,說:“既然如此,我便勉爲其難吧。”
笛莎喜悅的笑了起來,她朝淺螳點點頭,說:“我知道紫藤鐘的巢穴在哪兒,走吧。我們這就出發。”
於是她抱着海爾辛,淺螳滿臉困惑,不聲不響的跟在笛莎身後,笛莎查探網絡中的跡象,憑着感覺,朝前方走去。
他們披星戴月的趕路,期間很少說話,但笛莎漸漸覺得有些苦悶,腦中突然生出許多疑團,她忍不住問道:“淺螳先生,你被那隻母蟲蠱惑之後,又怎麼會淪落成那幅怪異模樣?”
淺螳哀聲嘆氣的說:“說來真是奇恥大辱,我和遊鯉,我們師兄弟二人迷迷糊糊的跟着那隻母蟲,不知通過怎樣的方法,來到了這山谷中。這兒的所有魔蟲似乎都對它俯首稱臣,可它卻只喜歡發號施令,卻不怎麼管正事。我們被分派給一隻巨型的螳螂似的怪物....沒錯,螳螂,但和我的名字沒任何關係。那怪物大概有兩個人那麼高,但卻有相當的智慧,雖然依舊是個蠢貨,可已經比凡人中的不少智·障強不少了,我懷疑它擁有狗一般的智力。”
笛莎雖然心情不佳,但聽他如此倒黴,依舊不禁笑了起來。
淺螳又說:“那隻螳螂像個機械人一樣把我們浸泡在某個池子裡,我昏迷了很久,等雙眼一睜開,已經來到了恆雪山裡,我的身體不受大腦控制,那幅外骨骼兮兮的髒東西操縱着我在恆雪山中四處巡邏。我看到你們,原本也不想和你們交手,但那外骨骼架子讓我着了魔,要不是你破壞了那蟲子外骨骼,我恐怕現在還醒不過來哪。”
笛莎找到破綻,連忙說:“如此說來,你也欠了我的情,不如不要.....”
淺螳急忙吼道:“一碼事歸一碼事,你救了我,那純屬意外,你找我幫忙,我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笛莎辯不過他,哼了一聲,又說:“我這輩子一共就見過兩個魁京族系的人,要我說,你可把魁京族系的名聲全都糟蹋啦。”
剎那間,淺螳的神情震驚至極,他結結巴巴的問:“你還見過另外一個魁京?什麼時候,叫什麼名字?”
笛莎說:“就在不久之前,那會兒我還在下洋....”她突然想起與海爾辛的第一次交手,心中又甜又苦,不禁悲喜交集,她惆悵了一會兒,說:“那個人似乎是反叛軍的幹部,他就叫做‘凌’。”
淺螳倒吸一口冷氣,他說:“魔虎!”
笛莎奇怪的問:“魔虎?那似乎是一種動物的名字。”
淺螳說:“不不不,魔虎是很久以前魁京存在的一個門派,我記得他,這個凌是魔虎派的頂尖高手,我似乎與他交過手,當時我們兩人平分秋色,不相伯仲,可後來我們魁京龐大的組織在短短几年之間分崩離析,所有魁京成員一個接一個被人暗殺。我們原先最多時恐怕有五萬人的規模,可近一百年來,我幾乎再沒有見到過任何魁京的同胞。”
笛莎好奇的問:“五萬人的血族族系,天哪,這幾乎比胡亂繁衍的喬凡尼還要龐大,不過他們有許多不受管束和登記的子嗣,這羣不負責任的混蛋。那你呢?淺螳先生,你又是什麼門派?”
淺螳說:“我的派系叫做火鳳派,我生前是個和尚,成了魁京之後,是本派的掌門,我的師弟遊鯉成爲血族之後去了歐洲,很久之後纔想起來找我。我們兩人一同前往歐洲做生意,我因此逃過了魁京的覆滅,至今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依舊摸不着頭腦。”
註釋:
魁京派系——魁京按照不同的門規,分爲:魔虎派,影歌派,耀鶴派,斬龍派,千語派,地靈派,仙顏派,火鳳派,心雷派與蠍妖派。不過這些門派至今都已經消失,現存的魁京(數量極少)已經不再注重門派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