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旁的路燈照亮了周圍,但周圍的黑暗彷彿窺伺在周圍的未知怪物一樣猙獰。在恐懼中,我遙望着遠方豪華的大樓,想着令人絕望的前景,開始瑟瑟發抖。
摯友先生擺弄着手中的電腦,表情專注而困惑,他說:“奇怪。”
雪公子說:“有什麼奇怪的?”
“通過攝像頭來看,克萊蒙多請了幾位保鏢,就住在他公寓的房間中。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在害怕嗎?”
我問:“保鏢是否呈現出尖牙利齒,是否擁有凡人暴力的器具?”
摯友先生花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回答:“他們帶着手槍和防彈衣。”
雪公子對保鏢本身毫不在意,他說:“也許他僅僅是謹慎,也許他也有需要睡眠的時候。走吧,他也許早就發現了我們,藏頭露尾毫無意義,我們需要去見見這位躲過洪水劫難的先民。”
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顫抖,要不是雪公子將我拋出車外,我恐怕還如同死人般癱瘓在車裡。
他並沒有攜帶那柄名叫黑血禁錮的長劍,而是將它通過奇妙的法術隱藏了起來。他是個大妖魔,是現存的血族中赫赫有名的怪物,面對着凡人,他根本無需武器。而面對着元祖,要武器也沒啥作用。
我們三人穿過地面停車場,走到豪華公寓之外,一位保安走了上來,他身高體壯,似乎有退役軍人的架勢,他用猜疑的目光看着我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訝,很顯然,他看清了摯友先生與雪公子的臉,也許誤以爲他們是變裝的應召女,或是穿着男裝的女學生。
他遲疑的問:“請問三位來找誰?是否知道樓層和姓名?”
我說:“他們兩人並非賣身之妓,來此有要事在身。。。。。。在下更非掮客,兄臺莫要胡思亂想,噗————”雪公子輕輕回肘,打在我肚子上,我慘叫一聲,一句話就此中斷。
雪公子說:“我們來找克萊蒙多先生。”
保安的眼神一片迷離,雪公子對他施展了催眠術,他拿起對講機,讓遠處的同事打開鐵門,放我們過了關。
穿過美麗高雅的花園,雪公子按響了樓下的門鈴,克萊蒙多的某位保鏢通過通訊器發問:“什麼人?”
由於攝像頭拍不出雪公子的影像,於是摯友先生上前說:“我們是克萊蒙多先生的朋友,來這兒與他談些要緊事。”
保鏢的態度蠻橫、無禮,拒人於千里之外,他說:“先生說不見客,你們走吧。”
我突然高興極了,大聲嚷道:“他不見我們,他不見我們!”
雪公子的眼神冰冷而兇殘,彷彿復仇的女神般令人心動,他說:“閉嘴!”
我放低聲音,吃吃笑着說:“他害怕我們啦,這說明他外強中乾!我們索性傾巢而出,將這地方一鍋端了。”
雪公子看了看我,彷彿想要將我吞噬,就在這時,一個笑聲從通訊器中傳了出來,他說:“oh,yeah.i‘..in.”
這混蛋說的是英語,但卻難不倒我,我花了一輩子鑽研語言,就算說不算純正,但好歹聽得懂——他的意思是放我們進去了。
雪公子冷酷的表情突然變得溫和起來,他笑着對我說:“凡人,有時候我一點兒都摸不透你們,但你剛剛做得很好。”
走出電梯,克萊蒙多的保鏢打開了房門,這屋子裝修的極具藝術家特色,所有牆壁分別由不同的色塊拼接而成,黑色的天花板,紅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掛着簡約而明亮的小吊燈,將房間照的燈火通明。四周掛滿着後現代主義的畫作,還有他本人得意的照片。
這屋子極大,單單一層,大約有三百多平方米,走入大廳,我見到克萊蒙多本人坐在一堆五花八門的沙發和墊子之間,這些都是貴的嚇人的傢俱,其貌不揚,但堆砌起來,讓人震驚於房間主人的闊綽與獨到品位。周圍是一些櫥櫃,櫥櫃中都是些頗有年代的古董,大多是石板和羊皮紙,還有一些醜陋的雕像和木頭人,這又恰到好處的突出了主人的學識和興趣。
克萊蒙多用一種極放鬆的姿態依靠在沙發上,帶着隨意而自然的笑容看着我們。正如照片上給人的印象一樣,他是個中年的花花公子,一個英俊的女性的獵手,一個愛好打扮的獵·豔愛好者。
他用英語說:“我猜,諸位,你們的前來並非友善,不是嗎?”
雪公子同樣用英語回答:“您誤解了我們,克萊蒙多先生,我們是帶着真誠和友好前來的,更多的是我們尊敬的心。我們爲之前帶來的叨擾和不便而道歉,這些誤會讓我們更想接近您,從而獲得您的寬恕。”
克萊蒙多做了個手勢,讓我們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這沙發十分柔軟,我一下子深陷進去,舒適感幾乎將我淹沒,讓我感到慵懶而不想動彈。
摯友先生與雪公子倒坐的很優雅,相比之下,我簡直成了無知的猩猩,這讓我深感虛僞,但我也只能不好意思的爬了起來。
克萊蒙多的保鏢全數走進了大廳,將我們團團圍住,他們一共有八個人,我隱約注意到他們在身後口袋插着手槍。
克萊蒙多說:“很高興你們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魯莽之處,你看,凡人有時就是如此的麻煩,她們追求着永生,以至於成了無理取鬧的瘋子和**。我說的對嗎?美貌的梵卓族的孩子。”
雪公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沒料到對方在頃刻間就看穿了自己的族系,這也許讓他產生了巨大的敬畏感,而克萊蒙多言語中的調笑也讓他頗感不適。
克萊蒙多說:“既然一切已經清楚了,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摯友先生忽然也用英語說:“克萊蒙多先生,卑微的凡人張千峰向你問好。”
克萊蒙多笑了笑,說:‘漂亮的凡人男孩兒,你好。‘
他的語氣近乎搭訕,這個無恥的外國種·馬,沒安好心的大混蛋。
摯友先生用笑容回答他的問候,繼續問:“請恕我冒昧,但我出於好奇,曾經調查過您的生平履歷,在七年之前,您似乎是一位研究古印第安語言的教授對嗎?您在南安普頓大學任教,後來又前往了皇家學院,您是一位相當有才華的年輕學者。”
我失望的望着摯友先生,因爲如果我用克萊蒙多的語氣和他說話,毫無疑問會被他一頓臭罵,但面對這令人厭惡的外國佬,他卻顯得相當親切,這其中的不公簡直讓人心碎。
克萊蒙多點了點頭,用叉子叉起身前的一塊奶油蛋糕塞入嘴裡,似乎頗爲享受的慢慢咀嚼。
摯友先生又說:“在七年前毀滅倫敦的那場劫難中,您僥倖離開了倫敦,前往悉尼,隨後出版了關於遠黑山的相關著作,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奇妙的遭遇,以至於您改變了研究的方向嗎?”
克萊蒙多攤開雙手,說:“人的興趣是會發生轉變的,我找到了一些石板,那些石板勾起了我關於遠古的記憶,我突然想要講述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所以我假借遠黑山研究的名義,把我個人的經歷描述了出來。這就是你們見到的那本書。”
摯友先生擡起頭,望着周圍的古物說:“您說的就是這些石板嗎?”
他笑着說:“沒錯,有一些是印第安的古物,有一些是遠黑山的羊皮紙和石板。在我的著作中,我僅僅刊登了石板的照片,而那些羊皮紙的部分卻沒有公佈。”
我注意到這些櫥櫃的玻璃十分堅固,他似乎非常看重這些石板和羊皮紙,這有些不尋常,因爲對白狼而言,這些東西都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廢物。
摯友先生還想繼續發問,我忽然高聲喊叫起來,興沖沖的跑到櫥櫃旁,對着幾張羊皮紙目不轉睛的查看,不停搓着雙手,嘴裡喋喋不休。
雪公子與摯友先生的笑容頓時凝固住了,他們怕我胡來,因而不敢胡亂動彈,生怕惹出更大的亂子,只能在遠處看着我。
我用蹩腳的英文喊道:“克萊蒙多先生,不,不,讓我有話直說吧,您就是那位白狼艾諾亞的轉生,對嗎?您從一開始就精通這些遠黑山的文字,不是嗎?”
克萊蒙多轉身盯着我,似乎頗爲得意,他說:“沒錯,孩子,我無需研究它們,我早就知道它們的意思,因爲它們是我在幾千年前使用的語言。”
我指着一塊石板說:“根據您的著作,這個’山‘的形狀代表着某個祭祀的場所,就是所謂的遠方的黑山,對嗎?”
他似乎頗有興致,說:“原來你是忠實的讀者,我還以爲我這本懷舊的書沒人要看呢。”
我指着羊皮紙說:“根據您的理論,這張羊皮紙描述的,就是您指引遠黑山的人走入血之道路的故事,‘凡人之血得到淨化,淨化之血得享永生,永生之人走入黑暗,黑暗之人恆遠孤獨。’對嗎?這張羊皮紙沒有在書中出現,但您引用了上面的文字。”
他猶豫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我的疑問,過了一會兒,他說:“沒錯,你能看得懂嗎?我沒想到你居然憑藉我的書學會了這門語言。你真是個狂熱的傢伙。”
我高興極了,雙手舉向天空,喊道:“克萊蒙多先生,您能將這些文字念出來嗎?”
克萊蒙多似乎有些發懵,他重複道:“什麼?”
我急忙解釋說:“這些語言的發音!您既然記得遠古的文字,自然也記得它們的發音。您可別想找藉口說忘記了,因爲您可是元祖,可是指引凡人的血族之神。求求你,求求你,只要說一句,說一句,我就能心滿意足,我就將死而無憾。”
我猛然撲到在他腳下,用力磕頭,賣力的哀求他,幾乎到了感激涕零的地步。
他猶豫了片刻,笑着說:“當然。”他走到一塊石板前,大聲念道:“賣赫赫赫羅特羅利兒兒兒,巴散拓李斯嘶嘶嘶。”他的發音非常巧妙,某些音節絕非尋常人所能發出的聲音,那需要大量的訓練。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連連點頭,說:“我知道,這句話是古印第安的拜納特巫毒的咒語,意思是’風調雨順,黑熊將取走祭品’。但奇怪的是,爲什麼遠黑山的石板上會出現古印第安的語言呢?”
他臉上的表情震驚無比,他脫口說:“你怎麼知道。。。。”
我猛然上前,一拳砸在他臉上,他慘叫着摔倒在地,周圍的保鏢頃刻間拔出槍,我舉起雙手,退開幾步,大聲怒喊道:“你這個騙子!你根本不懂什麼遠黑山的語言!你僅僅懂得印第安古語言!你根本不是什麼白狼!你是個四處騙人的垃圾和雜種!”
他怒不可遏的站起來,渾身顫抖,想要與我爭辯,但見到我狂熱的表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大喊道:“真正的遠黑山語言是這樣唸的——‘巴特拉斯,塞託,克羅諾斯,伍爾特!’它的意思是——去死吧,你這個吃軟飯的、性·無能的、醜陋至極的變·態!”
當我念完遠黑山的咒語時,空氣中陡然出現了一個旋轉的圈,一個碩大的鐵拳從圈中憑空飛出,正中克萊蒙多的下顎,他再次痛苦的喊叫,身子騰空而起,飛過大廳,摔在遠處的牆上。
我是怎麼知道遠黑山的咒語的?我也想不起來了。也許是因爲莫名其妙的直覺吧,我既然是個憤怒的瘋子,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