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把獵刀,我幾乎沒有什麼自衛工具。
倘若有一把56式衝鋒槍,我倒還敢跟這些傳說中的“野人”一較高下,但若是一把獵刀,我覺得還是趁早免了——能夠把幾公斤的石塊扔出投石機的氣勢來,我不認爲我已經有了跟這樣三個怪物一戰的資本。危急時刻,我已經顧不得去理會老薑的屍體,望向那黑黢黢的洞口,看來要找週轉之地,也只有鑽洞子了。
進洞子,是利用其險要的地形週轉,不然若是往林子裡面鑽,以這三頭贛巨人的靈敏度,我怕是沒跑兩步就被捉到,下午便能上了它們的餐桌,被“大塊朵頤”了。我幾乎沒有一點兒猶豫,拿起狼牙手電,拎着包擋在身後,幾個大跨步,就越過了擺放死人頭顱的石桌,往山洞裡面發足跑去,沒有做任何耽擱。
我一陣狂跑,後腦門總感覺會有一塊什麼石子飛過來。
所幸沒有。
這洞子,與我家鄉那種喀斯特地貌的溶洞子又有着很大的區別,剛開始是個石穴,跑過一個小廳,便彷彿是山體的裂縫,又窄又高。我高喊着雜毛小道的名字,期待着有人回答。但是沒有,後面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我腦海裡,一直浮現着老薑的兩副面孔:一副皺眉頭愁苦的農家漢子黝黑的臉,一副被大石頭砸碎半邊、流着白色腦漿的驚恐神情,交替出現。
我害怕極了,真的,面對着矮騾子、毒蟲陣、殭屍以及擁有諸多神秘莫測手段的巴頌,我都沒有這麼多害怕過。因爲我那時總是有一搏之力的,你要殺我,我便殺了你,拼死一搏而已。然而這三頭高大的癡肥巨人,出場時的果斷一擲,就將我所有的武勇,都嚇回了肚子裡。如果我這時迎上去,便不是勇敢,而是傻了。
真正的暴力,讓人無可反抗,唯有逃。
我心中在悲鳴,爲什麼我每次遇到的對手,都是如此的厲害。或許,也就是王珊情這種玩玩蠱的小角色,才輪得到我來動手吧。畢竟,玩蠱跟下毒一樣,在旁門左道中,算得上是斯文活計。
而我,偏偏是個奔波忙碌的命。
我一路倉皇而逃,越過了剛纔說的裂縫過道,心臟劇烈地跳,而心卻纔緩過一些來。我一邊跑,一邊仔細聽聲音,感覺後面在跟着我的,好像僅僅只有一個。一個,我是不是能夠嘗試着把它給幹掉呢?我心中有些躍躍欲試,左手電筒,右手拿着刀,正想回身去埋伏,便感到一陣呼嘯聲而來,背上如遭雷轟,巨大的力就將我往前面推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我背腑間一悶,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還好背上的揹包幫我緩衝了大部分的氣力,要不然,這一砸中,我整個脊樑骨都應該斷了。我被擊中了,全身散架了一般,沒來得及起來,感覺身後有腥風撲來,空氣都爲之一滯,心裡剛說不好了,不好了,腰間便被一雙毛茸茸的巨手給抱住,舉了起來,面對着它。我被凌空舉起來,離地一米多,受不了力,看着它。
只見它笑眯眯地看着我,被雨水淋溼的毛髮順着身體往下,很長,臉是古怪的闊臉寬眉,胸口有兩個葫蘆大的乳房,腰間捆着一些樹葉編織的遮飾物。
這是個母的,它笑,哈哈哈,這笑容很童真,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
然而,我卻被它口中巨羶的口氣給薰到,只想吐。說時長,那時短,我只是腰被摟舉着,雙手靈活,立刻將狼牙電筒開至最大,朝它眼睛一射。它立刻“嗷嗷”大叫,淚花四濺,憤怒地把我往巖壁上一擲,這力道,簡直不比那石子輕。
我心叫完了,我這小身子骨,哪裡能夠經得起這麼一撞,人還不得散架了啊?
沒來得及多想,幾乎一瞬間,我就眼看着撞向了山壁,我下意識地丟開獵刀,伸手去擋。黑暗中,一道柔軟的緩衝將我猛烈的撞擊給泯滅了,我沒反應過來,便緩緩地滑了下來?這怎麼回事,“打人如掛畫”麼?
我正愣着,聽到有個尖銳的娃娃音在大叫,往下看,只見小妖朵朵出現在我面前,身體都變形了,死死地抵着我,大罵混蛋,佔老孃的便宜啊?
我一頭冷汗,連忙起開,她叉着腰站起來,聲音虛弱,顯然剛纔的那一記撞擊讓她也很難受。
看着捂着眼睛嗷嗷叫喚的這大塊頭,小妖朵朵奇怪地說咦,梟陽?這是到了哪裡了,怎麼會碰到這種白癡?我拉着她走,說小姑奶奶,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看啥子野人,趕緊跑啊?它要回過神來,我們都得遭殃。
小妖朵朵嬌笑,說你們叫它做野人啊?對哦,是長得像人,除了有一把子力氣,蠢死了,就知道給別人幹活。她正說着,那頭母野人放下了捂眼睛的手,眼睛裡紅得像火,一個縱身就朝我這邊撲來,腳一胯,瞬間便到了。它的手很大,象蒲扇,呼啦着風扇來。
我矮下身去,撿起了獵刀,正想砍過去,被它一腳踹在手腕上,痠麻,“吼!”它齜牙咧嘴地大吼一聲,展開雙手又朝我抓來。
小妖朵朵已經飛到了半空中,櫻桃紅脣嘀咕着小咒語。
我就地一滾,又避開了去,站起來,左手依然緊緊攥着狼牙電筒,便舉起來想故技重施,朝它眼睛晃去。
哪知這鬼東西也長也心眼,見我手一擡起來,便閉上了眼睛,用耳朵聽着方向,然後朝我抓來。我沒辦法,打是絕對打不過這畜牲的,只有接着往洞子的深處跑。沒跑幾步,我想起來,小妖朵朵這死妞沒跟上,若僅僅只是她,我哪裡會管她死活,可她好歹也是跟朵朵共用一個靈體,沒法子,只有回頭喊她。
哪知我這一回頭,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母野人居然沒有再追來,而是很恭順地跪在地上,仰首望着漂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
它嘿嘿笑,嘴脣裂開,足足翻在了鼻孔上,果真像一個二傻子。
我愣了,而小妖朵朵則一幅得意洋洋地高傲神態,自顧着轉圈圈,我問她這野人怎麼了?她很不爽,說都告訴你是梟陽啦,梟陽!它被我控制住了,離魂咒,厲害吧,想學吧?我點頭,說太厲害了,太想學了,你教我啊?
她說可以啊……
我大喜,然而她又說一句,學費交來。果真是個無比奸猾的軟妹子,我問你想要什麼樣的學費呢?就你這個樣子,估計什麼都用不上啊?
她磨着牙,說要吃我的肉。吃人肉,她餓瘋了。
我指着跪在地上的母梟陽,說幹嘛不吃它的肉?小妖朵朵搖頭,說這些從地下爬出來的傢伙,肉都是臭的,吃了口氣不清新。要吃就吃你的,哼,你這傢伙偏心,朵朵要什麼你給什麼,我要什麼,你都不給。
事情緊急,我真的懶得跟這小妮子扯皮,問洞口堵着的那兩個梟陽能夠對付麼?要能,我們就去收拾了它們,把老薑的屍體給收拾起來,這大叔拖家帶口的,不易,好歹也留個屍體回去。剛纔跑暈了,不知道這條路到底走到哪裡,怕老蕭他們找不到。
她搖頭,說不行,這一頭都是費盡心力降服的,而且還持續不了多久,再來一頭,她也只有跑路。
我心中失望,忍不住抱怨她實力太差,什麼頂稀罕的鬼妖,連個白癡都對付不了。
她怒了,跳着腳罵我,說要是能夠有木茯苓、黃精子給她日日服用,她哪至於這般柔弱?便是沒有這些,人肉也可以啊!我也不跟她這小破孩子爭,拿着手電照前方。我請出了金蠶蠱,嘗試性地讓它對眼前這個梟陽下蠱,然而卻沒有效果。
小妖朵朵嘲諷地說梟陽跟矮騾子一樣,是靈界邊境客,哪裡會怕毒?
我無奈,如今之計,只有匯合雜毛小道和三叔等人,再想辦法了。畢竟有着三叔那“神乎於技”的飛鏢在,或許能夠將門口那兩頭梟陽剿滅。
肥蟲子在空中揮舞着小翅膀,它顯然對朵朵的另一形態十分好奇,飛到小妖朵朵的身上,往乳溝裡鑽。小妖朵朵跟肥蟲子也認識了些日子,對這個疲賴的傢伙,也沒有法子,伸手揪住它,不讓它進去。
我溝通金蠶蠱,讓它帶路,帶我去找尋雜毛小道等人,匯合。
它不甘不願地飛起來,嗅一嗅,然後居然又往前飛去。
我居然沒有走錯路?我很驚奇,便揹着包跟它走,小妖朵朵站在母梟陽的肩膀上,把它當坐騎,指揮着這大個頭走。我嫌這傢伙臭,走前面,回頭跟小妖朵朵問,說這梟陽跟矮騾子都是靈界邊境客?什麼是靈界?她被我問着了,回答不出來,耍賴說靈界就是靈界嘛,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智商太低了!
她不肯說,我也沒有問了,鬼知道她哪裡懂的這些東西,也不知道真假。
走了一段路程,好幾個岔拐,有一段路居然還要爬上一個隱秘的石柱梯。要不是有肥蟲子領着,我定會迷路。又走過一個天然的甬道,到了一個天然石廳裡,四下空曠,地上居然有好多白骨,是人的,一具一具的骷髏,或側躺,或坐着,或四下散落,我仔細數一數,竟然有十三具。肥蟲子朝角落的地方飛去,我顧不得這麼多,越過這些骷髏,拿狼牙手電一照,居然是一扇石門。
這石門,有着很明顯的人工雕琢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