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瑞……”
發生如此變故,讓我錯愕之餘,也無他法,只有跑過去扶住她,問怎麼回事?
雪瑞一臉虛弱地搖搖頭,說她沒事,只是因爲腦海中與青蟲惑的那一絲烙印被生生抹去,不痛快,難受,所以纔會逼得吐出血來。我眯起了眼睛,能夠做成這事情的,除了青蟲惑的原主人,不做他想。剛纔那青蟲惑所抓取的雞卵一般的珠子,想來應該是個寶貝吧?要不然,蚩麗妹不會誆騙我們前往此處,而在小道斬殺了這蛇蛟之後,青蟲惑又臨陣倒戈,取寶便走。
如此說雖是洙心之言,但是那個蟲池中的女人說出雜毛小道在這裡的話,很明顯就是誤導我們。
蚩麗妹把蟲子給我們,其實是一石二鳥之計:一則可以藉助我們誤打誤撞的行爲,將苗寨旁邊薩庫朗這個囂張的釘子給拔除;二則能夠將這條未成形的蛟龍頷下之珠給奪走。退一萬步說,萬一我們無能,掛在此處,她也可以隨時將蟲子召回,沒有蒙受一點兒損失。
果真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作爲一個與洛十八同時代的高人,蚩麗妹果然是一個絕頂厲害的角色。
蛟蛇雖死,十幾米長的軀體卻仍然在間歇性抽搐,草地拍得震天響,我連忙將雪瑞往後面拉去,以免在最後時刻傷及自身。而說話的這當口,在虎皮貓大人的指揮下,小叔另外掏出一把金屬匕首,來到那低垂的蛟首,順着剛纔被青蟲惑破開的口子處掏弄,取出一塊巴掌大的帶血紅翡來。這東西晶瑩透亮,縈繞着一縷黑光,凶氣橫生,想來就是我們一直追尋的105號石頭吧。
虎皮貓大人飛臨下來,輕啄了幾下,紅翡上面的煞氣頓時被掩藏住,平淡無光。
小叔一看就是眼疾手快之輩,心裡素質也好,面不改色地將紅翡收於背囊之處,然後安靜地等待吳武倫等人的過來。經過這黃金蛇蛟的一番折騰,吳武倫本來就折損大半的隊伍此刻更是隻剩下七個人,與一開始破門的陣容相比,算得上是全軍覆沒了。
他走到跟前來,難以置信地看着這條沒有生機的蛇蛟,說:“你們竟然能夠將它殺了?”
槍炮不能夠解決的問題,卻被我們合力擒殺,由不得吳武倫驚訝。|不過他也是同道中人,並不迷信現代武器的威力,我能夠從他的驚訝中,讀到濃濃的擔心來——畢竟此刻,我們的力量可是比他還要強大。
這個時候,小妖朵朵與剛纔一溜煙沒影子的小和尚他儂,正攙扶着一臉慘白的雜毛小道上來。小叔謙虛地指着眼看着就不行了一般的老蕭,說真正的殺蛟者,是我這個不成材的侄子。要不是他,我們統統都得完蛋。他說是不成材,臉上卻是一臉的驕傲,而吳武倫等人看着有氣無力的雜毛小道,肅然起敬。
我見雪瑞無礙,便放開她,跑過去扶着雜毛小道,笑嘻嘻地說沒事吧?看不出來,屠龍勇士啊!
雜毛小道被我一陣晃動,表情有些難過,我趕緊停住,問怎麼了?他大喘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說要不是剛纔肌肉緊繃、菊花夾緊,勉強凝結出一身護身真氣,被那畜牲一甩,定然要被摔死的。不過也算是巧,落下的時候,正好掉到小和尚的旁邊,被他托起,滾作了一團,才得存性命。
我看向旁邊的小和尚他儂,他此刻正在偷看小妖朵朵高聳的酥胸,被我一瞧,臉霎那間像蒙上了層紅布,低着頭說應該的,應該的,貧僧最怕蛇類,所以才躲開的,救起蕭大哥,也當是我戴罪立功吧。
我無語,這個小和尚的表現不像是跟着般智上師的高徒,倒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娃娃。
雜毛小道說自己渾身筋骨鬆散,沒了氣力,讓我把金蠶蠱放出來,給他鬆鬆骨。我這纔想起肥蟲子還在那條蛇蛟的嘴裡面呢,把雜毛小道交給他小叔,自己去死去的蛇蛟口中,找尋肥蟲子。沒走幾步,那廝竟然自己就出來了,模樣還挺嚇人:只見這個小東西渾身烏黑腫脹,變成了一個黑炭頭,要不是它那顯著的黑豆子眼睛,我還真的認不出來。
虎皮貓大人嘎嘎大笑,說肥肥你咋投錯了胎,變成非洲友人了?嘎嘎……
肥蟲子倒是聽到了雜毛小道的呼喚,積極地飛到了他的面前。雜毛小道正在吃他叔給的家傳內傷丹藥呢,見到黑乎乎、腫脹了一圈的肥蟲子準備往自己褲子下面溜去,對比這尺寸,猛吸了一口冷氣,嚇得憑空生出幾分力氣,連忙往後邊閃,帶着哭腔喊我:“小毒物,你家肥蟲子怎麼變成這樣了?讓它走開,我剛纔是開玩笑的……”
說着話,吳武倫已經大致檢查完這條死去蛇蛟的全身,這蛇蛟生前刀槍不入,死後沒有生命力維繫,鱗甲也變得鬆軟,他取出了好幾塊,讓手下收着。最後,他停靠在黃金蛇蛟的下顎處,看着那個血肉模糊的洞口,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打量着我們。
小叔忙着給雜毛小道治傷,只當作是看不見。
小妖朵朵將雜毛小道帶上來後,沒有理我們的談話,而是飛臨到了蛇蛟的上空,灑下了一片墨綠色的光芒,那些光芒落在草地上,青青的小草發生了異變。這變化不是剛纔那種纏繞,而是捲起葉子,插入那龐大的蛇蛟軀體之中去,源源不斷地吸食着這堆肉山的血肉精氣。
吳武倫這時候的臉色才劇變,趕忙往旁邊退去。
小妖朵朵跟了我有大半年的時間,她的來歷神秘,然而我卻多少有些猜測到:
當日我們在江城植物園中盜取十年還魂草時,與它同處一地的還有一株修羅彼岸花,也就是食人妖樹。當時加藤原二擅闖植物園,造就殺禍,那妖樹也就曝光了,接着被有關部門給損毀(或移植?),再無蹤影。我後來懷疑那株修羅彼岸花業已成就了妖性,並且見機不妙,寄託於那十年還魂草中,並且由我偷走。這也正是後來我給朵朵招地魂的時候,靈體產生了異變的根本原因。
同樣,因爲金蠶蠱食用了修羅彼岸花的妖果,所以小妖朵朵纔會對它如此親近。
當然,所有的猜測都沒有證據,過往的修羅彼岸花已經沒有了,現在的,就只是小妖朵朵而已。
當那些草木將這黃金蛇蛟給吸得生生癟了一截的時候,吳武倫已經收拾好手下的屍體,一切處置穩妥,招呼我們離開。我們需要連夜趕出羣山,然後通知軍方,再加緊人手過來進行大規模掃蕩。雖然心中有些內疚,但我們還是準備離開,我想起了那個藏身於繭中的女人,如果我們重返寨黎苗村,請得她的出手,不知道會不會有對付小黑天的法子呢?
小妖朵朵吸收了從地上野草轉遞過來的蛇蛟精華,變得通體發光,眼睛卻困得眯成了一條縫,這個小狐媚子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返回了我胸口的槐木牌中,不再出聲。
我提着肩上的揹包,與小叔一起攙扶着雜毛小道,準備離開。
一種奇怪的聲響讓我們停止了腳步,我回過頭去,隔着好幾十米遠,看到盡頭處的那火焰竟然有凝固的趨勢,接着,火焰被從中間破開一個口子,碎石堆被一種龐大的力量往外推動。說是碎石堆,然而壓在通道口上的石頭又何止十噸百噸?我們聽到的聲響,就是那種石頭碎裂的喀喀聲。
恐懼又一次浮上心頭,那個小黑天到底是何方神聖,它能夠突破這亂石堆積、烈焰熊熊的障礙麼?
如果是,以那傢伙的恐怖,我們跑得再遠,也會在潰退中被一一殺死,還不如留下來靜待結果。我們沒有再走了,緊張地看着那邊的通道。因爲燃燒已經有一陣子了,空曠的大廳中熱浪翻騰,不斷有肉眼可見的氣流倒吹出來,火焰跳躍得越加地緩慢,將我們的臉照得發燙。
剛纔那個見了蛇蛟就跑得俏無蹤影的小和尚他儂,現在竟然也不走了,盤腿坐下,念起了經文來。他說的是泰語,但是我卻知道他在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因爲,“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一節,我曾聽人說起過。
虎皮貓大人飛在空中,語氣變得嚴肅了許多:“事情不妙啊!老四,小雜毛,小毒物,你們有什麼遺言,我可以幫你們帶回去……”正掏出震鏡的我聽到這話,氣得吐血:我還等着它力挽狂瀾呢,這句話一出,讓我們情何以堪?
吳武倫叫來兩個士兵,快速對他們吩咐,說往東南方向有一個苗寨,速速前往,不要逗留,然後把我們今天的遭遇,講予上頭知曉。兩人得令,頭也不回地往山下奔去。
終於,當那兩個士兵跑到黑暗中的時候,火焰搖晃,瞬間便熄滅了,接着石堆被推開一個通道,走出一個赤裸的女人來。她渾身溼淋淋,臉上血跡斑斑,衝着我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