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走了,秦昭也一連十幾天沒來,東院裡莫名靜了下來,展紅菱一邊和翠蘿一起照顧春瑤一邊開導她。偶爾獨處時在想,薛先生的事多半是展志承和藤氏乾的了,都怪自己太大意,沒想到這對夫妻這麼喪心病狂,不只對懷孕的春瑤下毒手,甚至連薛老先生這樣與世無爭的人他們也要對付,這兩人這樣不遺餘力地對付自己,更證明了他們心裡有鬼。薛先生和春瑤這裡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爲什麼秦昭也不來了呢?秦昭那傢伙可不是隨便能被人左右的,他不出現肯定有特殊原因,只是難道這也與展志承和藤氏有關?
可是無論再怎麼懷疑,她也不可能到秦家去問,只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她這裡過得平靜,可是秦昭那邊卻已經鬧了好幾場了。
原來那天秦昭回去之後就被秦夫人關了起來,任憑他怎麼吼叫也不放他出來。
秦昭裝死、砸窗、威脅矇騙,各種手段用了個遍也沒管用,梁氏鐵了心就是不放他出來。
這次秦昭一連三天沒吃飯,終於逼得梁氏來見他。
見面秦昭就一句話:“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我就餓死!”
他雖然不是梁氏親生,可也是梁氏帶大,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不哄好了他,恐怕他真能絕食到底,於是耐着性子勸道:“昭兒,你不要這樣鬧好不好,我這樣做也爲了你好,你知道那展紅菱是什麼人,你知道她都做過什麼事,你這樣與她糾纏在一起,弄出事來你爹的臉往哪放。”
聽他這樣說展紅菱秦昭十分惱火,道:“母親從未見過她一面,怎就知道她不好,展小姐聰慧豁達,善解人意,比那些藏在深閨裡的庸脂俗粉強多了,你爲什麼不讓我見!”
“什麼小聰慧豁達、善解人意,我看工於心計、朝三暮四纔是真的,你看好人家的小姐哪有她那樣的,與自己的叔叔嬸嬸作對不說,還整天混在男人堆裡,搞得那些人想入非非,今天這個去提親,明天那個去提親的,這樣的女人,躲着她還來不及,你竟然還說她好,你是不是也被她迷了心竅了!”
秦昭更惱:“母親您都是在哪兒聽說的,她做的這些都是被逼無奈,至於那些向她提親的她更是無辜,她根本連看都沒多看那些人兩眼,提親也是那些人自願,與她無關。”
“什麼叫我從哪兒聽說,她嬸嬸親口說的還有假!再說,你不記得沖喜小娘那回事了,那天聽二夫人講完我才知道,那果然就是她,當時她就是與府裡的下人私奔,結果被那下人給甩了,自己在外面生活不下去,才落到人牙子手裡的,這樣的女人你怎麼還敢接觸,唉,反正我說什麼也是不會讓你去見她的。”
說着便要向外走。
秦昭在她身後叫道:“母親,你不讓我見她,讓我把去把玉佩拿回來也好,總不能這樣關着我。”
“不行,玉佩的事藤氏已經答應會幫你拿回來的,讓你出去不可能,想要出去也要等到過些天你父親回來再說。”
秦昭驚訝道:“怎麼,我爹要回來?”
“是啊,我寫信給他了,他說會抽時間回來一趟的。”
秦昭更加窩火,父親對自己更加嚴苛,繼母這些話若是對他說了,他更不會讓自己出去的。
他想着的時候梁氏已經離開,小廝樑可悄悄來給秦昭送吃的,扒在窗外輕聲叫道:“二公子,給,我在廚房偷的滷牛肉……”
秦昭到窗邊接過,一邊吃一邊說道:“樑可,你就幫我把窗子打開吧,放我出去一次,一次就行,我很快就回來。”
樑可苦着臉道:“那可不行,夫人說了,誰要敢私自放了少爺,肯定打斷我們的腿。”
“沒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讓她打你的。”
樑可道:“這事少爺您說的可不算,我是樑家的下人,不是秦府的,夫人直接打死我您都攔不住。”
秦昭想了想也是,當初梁氏讓樑府的人給自己做跟班時應該就存了這種想法,無奈只好說道:“行了,不放就不放吧,那你幫我去展府送個信總行吧,我這麼久不去怕展小姐擔心。”
樑可躊躇了一下說道:“那好吧,我就去一趟。”
薛先生不來,展陌又不肯換別的老師,沒辦法展紅菱只好親自上陣來教展陌,可是古文太過艱澀,她也只能一邊研究着一邊教,實在太過吃力。
樑可來的時候展陌在旁邊練字,她正在捧書苦讀,看着翠蘿把樑可自己帶進來,奇怪地問道:“怎麼只是你自己,你家公子沒來?”
樑可道:“對不起展小姐,我家公子來不了了,他被夫人關起來了。”
“怎麼會這樣?”展紅菱一臉的訝異。
樑可不敢直接說是因爲她,道:“可能是因爲我家老爺快回來了,夫人擔心公子再出來混會惹老爺生氣,所以就把公子關起來了,公子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說他最近不能過來,讓小姐不要爲他擔心,小姐自己要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人算計到……”
展紅菱聽了有點不自然,這種叮嚀似乎太親近了些,秦昭這傢伙要這麼羅嗦麼。
那邊的樑可還在繼續:“二公子還讓我告訴小姐,那塊玉佩要放好了,有點氣味不要緊,千萬被貓叨了去。”
玉佩?難道藤氏又要打這東西的主意?看來秦昭被關起來果然是藤氏搞的鬼了,這女人的手還真是長,竟然都伸到秦府裡去了!
樑可一口氣把話說完,道:“我家公子讓我轉千的話已經說完了,小姐可有什麼要對我家公子說的?”
展紅菱道:“你告訴他安心在府裡呆着吧,不要總惹秦夫人生氣,我這邊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的,讓他不用擔心……”
說到這裡她又覺得彆扭,好像自己真與秦昭有什麼關係似的,於是打住,道:“沒了,你回去吧。”
樑可擔心回去晚了被梁氏發現,便立刻告辭回了秦府。
接下來的幾天展紅菱一直忙於展陌的學業,整天悶在府裡不出去。
這一天過午出去給春瑤買藥的栓子回來,進門就說道:“小姐,府裡來人了,好像是二夫人的表哥,我看西院那邊的下人在張羅酒宴呢。”
展紅菱沒太往心裡去,叫翠蘿去打聽了一嘴,知道藤氏的這位表哥名叫鄒建,來府是來幫忙修院子的,之後就不以爲意,仍舊該幹什麼幹什麼。
鄒建來了沒兩天,展府就開始動工了。
展府後面的幾戶人家不知展志承用什麼手段遷走,騰出大片地來,鄒建沿着外邊先修了半圈院牆,然後又開始在裡面修建花園、房舍之類。
展紅菱見他那邊修起來之後自己也去找了工匠,讓工匠按照那邊的風格把牆接過來,然後直接把圍進來的土地整平,栽花種草,建了涼亭、堆了假山,全都弄成花園了。
她這邊弄得簡單,早早便完工了,可是西院那邊卻纔起了個頭,還在沒完沒了的修建之中,弄得後院整天亂哄哄各種嘈雜。
花園擴大最高興的要數陌兒,那兩座新建起來的假山成了他每天必去之地,捉蟲捉鳥捕蝴蝶,自己也能玩得不亦樂乎。
這天晚飯後他又跑去,直到天快黑也不見他回來,“備課”的展紅菱坐得全身發緊,放下書本也走了出去。
翠蘿正在房裡幫春瑤洗漱,展紅菱也沒叫她,一個人來到花園。
她見展陌在假山邊蹲着不知看什麼,問道:“陌兒,你在幹嘛呢?”
展陌小手指着地上說道:“姐,我在喂螞蟻,只是這些螞蟻怎麼吃飽了都東倒西歪的,有的還不動了。”
展紅菱以爲只是小孩子好奇,走過來蹲下道:“什麼呀,姐來看看……”
天色昏暗,地上的螞蟻看不太清楚,只見到一個個的小黑點兒,有的移動有的不移動。
展紅菱順手拉起一根草棍去拔那些不動的,拔來拔去確定螞蟻死了,說道:“它們都死了,別玩了,回去睡覺吧。”
展陌玩興沒過,蹲在那裡不動,道:“它們怎麼會死了呢,都是好好過來的。”
展紅菱沒辦只好陪他在這裡蹲着,看着螞蟻還在陸陸續續地過來吃地上散落的東西,可是吃完之後卻像展陌說的,東倒西歪的就不行了。
她問道:“你餵它們的是什麼?”
“杏仁酥啊!”
“杏仁酥?”展紅菱奇怪道:“姐沒買那東西啊,咱們院裡也沒人會做,你哪裡來的?”
“撿的,就在假山邊上。”
展陌說着用手向旁邊一指。展紅菱擡眼看去,見那裡果然有個盒子。
她走過去拿起來看,盒子很精緻,是臨州有名的糕點坊“知味香”的名貴糕點盒子,裡面裝着滿滿一盒杏仁酥,上面有一小塊被捏碎了,估計是展陌乾的。
她拿着盒子走回展陌身邊,道:“你就是用這東西喂的螞蟻?”
展陌點點頭,道:“是啊,我以爲是姐給我準備的點心,可是我晚飯吃得飽,一點也不想吃,正好看到螞蟻搬家,就餵給它們一點。”
展紅菱看看盒子裡的杏仁酥,再看看地上死的螞蟻,眼中倏地騰起恐懼,驚恐地位着展陌問道:“陌兒,這東西你吃了沒有?!”
“姐,我剛說了我沒吃。”
“一點也沒吃?”
展陌點頭:“一點都沒吃。”
展紅菱這才放下心來,可是由於剛剛的驚嚇,心一直在噗通噗通地跳着,穩了一會心神後拉起展陌,懷抱着那盒杏仁酥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