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繡樓裡後展紅菱叫來栓子,讓他去找個活物來。
剛巧廚房裡買了只雞回來準備第二天早上燉雞湯,栓子便給拎來了。
展紅菱讓翠蘿把杏仁酥捏碎給雞喂下。那雞吃了之後瞪着眼睛撲騰,沒過多久便死了。
展紅菱終於確定,這杏仁酥裡有劇毒。
翠蘿和栓子看到之後眼睛也發直,翠蘿冒着冷汗說道:“小姐,您弄這東西作什麼,太嚇人了。”
展紅菱看看她道:“這不是我弄的,這是有人放在花園裡,想讓陌兒吃的!”
“啊!”翠蘿嚇得一聲尖叫,連忙用手捂住嘴。
栓子也嚇得不輕,直愣愣地看着展紅菱道:“小姐,這、這是誰幹的,這也太狠毒了!”
展紅菱氣得手尖發涼,冷笑道:“誰幹的?還能是乾的呢!趁着府裡魚龍混雜之時把陌兒除掉,多好推卸責任。”
翠蘿道:“這、這、我們這些下人命賤,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小公子畢竟是展家的嫡孫,他們這樣就不怕官府查麼!”
展紅菱再次冷笑,道:“若是不想對付主子,還難爲下人作什麼,現在有的人官越做越高,後|臺也硬了,死一個半個人,只要能給出合理的說法,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可是至於麼,雖然小姐經常與他們作對,也不至於結下生死大仇啊!”
展紅菱眼光漸漸變得幽深,自言自語道:“事情可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這麼簡單……”
翠蘿和栓子看着她陰冷的神情也有些發怵,把雞和杏仁酥收拾着拿出去處理了。
展紅菱又把展陌好好交待了一番,告訴他以後千萬不許亂吃東西,也不要一個人到太僻靜的角落去,然後打發他去睡覺了。
雖然這樣她仍是不放心,展陌畢竟是小孩子,警惕心肯定低,長久呆在這裡不是辦法,就像薛先生說的,應該找個出路,可是這出路又要到哪裡去找,難不成真的撕破臉皮自己立府?可是那難度也太大了……
毒點心的事只有展紅菱和展陌、翠蘿、栓子四個人知道,誰也沒向外說,像沒有這事一樣,只是從那天起人人都加着小心,就連廚房裡買來的食物也要小心檢查。
轉眼已經到了深秋,春瑤的身體終於好了,可卻落下了殘疾,走路跛得相當嚴重,要拄棍子才行。
西院那邊的工程不知爲什麼進度也特別慢,建了兩個來月竟然只建了一個小花園,新建的宅子只起了底層便在那裡放着。
這天上午天氣特別冷,展紅菱和展陌坐在書房裡的炭爐旁一邊烤火一陪展陌讀書。
姐弟兩人念着念着忽然聽門外腳步聲響,然後有人輕輕敲門。
展紅菱以爲是翠蘿過來送東西,說道:“進來吧,敲什麼門啊。”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身秋裝的秦昭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一個人年紀稍小一些的少年。
展紅菱聽着腳步聲不對擡頭看去,一眼看到掛着和煦笑着的俊朗男子,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雖然只有兩個月不見,可是竟然好像分別了很久很久,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動,又有一種見到親人般的溫暖,淡淡的,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秦昭看着那明眸如水般的女子,心也漏跳了一拍,嘴角勾上一個很少在他臉上出現的溫潤微笑,道:“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也如同他的笑容般溫潤柔和,不同於以往他的桀驁囂張、或是淡漠不羈。
直到他發出聲音,展紅菱才反應過來,眨了幾下眼說道:“我、我還好,你呢,不是被關在府了裡麼,怎麼又有機會出來了?”
秦昭向身邊比了一下,道:“當然還要多虧這位……三公子。”
“三公子?”
展紅菱疑惑地向那人看去,只見那少年大概比自己小一點的樣子,長得玉面丹脣,氣質華美,一看就知道出身高貴。
“這又是哪裡的三公子,不要告訴我他是你的三弟吧?”
秦昭苦笑道:“你就不要逗我了,我家只有兄弟二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這樣矜貴的弟弟,我又怎麼配有!”
他的話說得展紅菱一愣,心想秦昭的父親已經官至極品,大晟朝官位比他高的屈指可數,這個少年又是什麼人的兒子,能讓秦昭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奇怪歸奇怪,她卻沒有過多打聽,走過來說道:“這位‘三公子’,請裡邊坐。”
那少年很自然地走到裡邊坐下,一句客氣的話也沒有,秦昭便也隨之坐下,看着一個人在讀書的展陌問道:“怎麼不見薛先生,他去哪裡了?”
展紅菱眉間現出一點煩惱,道:“薛先生受傷了,還是你被關起來那兩天的事,他坐的馬車輪子掉了,薛先生摔斷了腿,年紀在了不愛好,都這麼久了,還躺在牀上不能動呢。”
秦昭皺眉道:“車輪子掉了?這可真奇怪,我坐了這麼多年車,也沒見輪子掉過。”
展紅菱苦笑道:“是啊,我也沒見過,可就是掉了,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帶這位公子來總不會是來見薛先生的吧?”
秦昭道:“當然不是,今天我來這裡可是特意帶‘三公子’見識我們臨州女棋聖的!”
展紅菱惱道:“怎麼又這麼說,我早說過不喜歡這樣的稱呼,棋藝可以用來切磋較量,但卻不可以此來定位某個人,那樣的話,人與工具又有何區別!”
秦昭無奈地搖頭曬笑,道:“好吧,那就是我帶三公子來找展家那位很會下棋的小姐切磋棋藝,你看這樣如何?”
展紅菱這才滿意,道:“好吧,那就下棋,只是不知道這位公子下棋與你的玉佩有沒有關係?”
秦昭微顯尷尬,道:“當然沒有,我怎麼敢勞三公子幫我贏玉佩,那豈不是在找死。”
展紅菱眼中再現驚訝之色,暗想着這少年的身份竟然如此之高,難不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那等人物……
想着更不敢怠慢,招呼翠蘿過來擺了棋桌,燃了香爐,把屋子燒得暖和起來,與那位三公子下起棋來。
她們這到一鬧騰,展陌的書也讀不下去了,和秦昭一起坐在旁邊看棋。
這少年自打進門來一句話沒說過,展紅菱還以爲他在幫作高深,可是下起棋來才知道,原來這個玉雕出來一樣的人兒還真不簡單,佈局縝密,棋風穩健,小小年紀,棋路之中竟然隱現王者之風,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於是她便也打起精神來。
兩人棋來棋往,一局棋竟然下了兩個時辰。
那少年下到酣處,忍不住撫掌讚歎:“昭然妙、果然是妙,難怪秦昭對小姐讚賞有加,原來展小姐的棋術果然如此精奧,這棋術簡直要比恩師還略顯高超。”
展紅菱不知他說得是誰,擡頭看秦昭,秦昭摸了摸鼻子,道:“三公子是我父親的學生。”
展紅菱悄悄挑了下眉,心道果然是從京城來的……
這少年雖然棋術很高,可是展紅菱絲毫沒有相讓,最後還是把他贏了。
這少年雖然輸了棋,可是卻一掃之前的冷傲神態,變得溫文謙遜,對紅菱敬佩又讚賞,道:“展小姐,在下癡愛棋道,初來臨州又朋友不多,不知以後可否經常來與小姐對弈?”
展紅菱笑道:“當然可以,我與秦公子有過約定的,只要是他帶來人與我下棋,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少年歡喜道:“那太好了,對經常與展紅菱小姐這樣的高手過招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他的笑容單純又趨勢,與他老辣的棋風完全不符。
對此展紅菱倒不覺奇怪,有些人就是這樣,若癡迷於一種東西就去拼命鑽研,對其精通到極致,可是除此之外卻一無所知,單純得如同白癡一樣,這種人通常也會被稱爲某某癡,而面前這少年便是如此。
無論怎樣,有他在,估計秦昭以後又可以常來了,想到這些,展紅菱竟莫名覺得心安起來。
她想着的時候秦昭和這少年已經告辭要離府,展紅菱連忙相送,可是走到書房門外才發現,原來門外竟然還站着兩個隨從。
這兩個人展紅菱從來沒見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這少年的跟班。大冷天的在外面站這麼久,這兩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必定是有功夫在身。
想着展紅菱故意拉着秦昭慢走了幾步,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問道:“喂,你帶來的這究竟是什麼人啊?”
秦昭壓低聲音朝天上指了指,道:“三皇子啊,難道你沒看出來?”
展紅菱丹口微張,雖然她之前已有猜測,可是真的聽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皇子,她還是忍不住驚訝。低聲問道:“他那麼尊貴的身份,不好好在京城呆着,怎麼到臨州來了?”
秦昭聲音壓得更低,道:“他是我父親的學生,聽說要父親回來教訓我,藉機會跟來玩的……”
說着見三皇子已經走遠,連忙道:“不說了,被他的他侍衛聽去不好。”
說完快步跟了上去。
他們走了之後翠蘿還在大驚小怪地和栓子說着:“秦公子這次帶來的不知道是什麼人,帶的那兩個跟班虎着臉,凶神惡煞一樣,嚇得我連門檻都不敢邁……”
展紅菱也沒敢告訴她們實情,生怕她們給說出去,皇子的行蹤是多秘密的事,真給泄露了搞不好就是殺頭之罪,自己的麻煩夠多了,可不想再惹其他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