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菠蘿頭的模樣,餘飛也動了惻隱之心,這本應該是一個正在打拼事業的年輕人,卻因爲父母的教育問題,而一無所長。
生活的鉅變,彷彿重錘一般,砸在了菠蘿頭的身上,加上親人的冷漠,又等於在重擊之後給他補上了一個暴擊,他還沒有倒下,已經十分的堅韌了。
“你現在恨誰?”
餘飛想了想,丟給他一根菸,兩個人點上之後,餘飛開口問道。
菠蘿頭身上的怨氣和恨意肯定很重,就是不知道他會瞄準在誰的身上,但是似乎可以選擇的目標很多,就是不知道他會選擇誰來背鍋。
“你想聽真心話嗎?”
菠蘿頭抽了一口氣,盯着餘飛看了一會之後說道。
“嗯,對啊!”
餘飛點點頭,知道他在想什麼,才能夠知道接下來怎麼做。
“其實我誰都不恨,要說恨那就恨自己無能,人情冷暖我早就感受過了,可是我麻木的以爲渾渾噩噩的生活,就能忘記那些,可是終究沒有逃過!”
“雖然我媽死了,雖然和你還有姑姑有一定的原因,但這不是你們的錯,你們一件事都沒做錯,或者說唯一錯的應該是不該回來,不該踏進我家這個泥潭裡面。”
“我媽死有餘辜,其實我早就想過,她這樣對待自己的婆婆,一定會遭報應,但是沒想到,報應是我爸手中的菜刀。”
“我爸其實是個可憐人,他心地不壞,可是他就是懦弱,就是在別人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見之後,不敢說出來自己的想法,作爲一個男人,這麼懦弱也是他的錯!”
菠蘿頭將自己這幾天想到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沒有一點保留,他好幾天都沒說過話了,就算是他有話要講,也不知道和誰去講。
自從他家裡出了事,親戚們彷彿躲瘟疫一般躲着他,明顯是怕他借錢,也怕他麻煩人家,以前那些整天喊着哥們義氣比啥都重要的兄弟朋友,也全都消失了,一個都沒有出現過。
他終於明白,自己活的多失敗,自己一直以來都錯了。
這個時候,餘飛是唯一一個前來找他,並且幫他將門口的無賴趕走的人。
所以他纔對餘飛將心裡話都講了出來,人有時候就需要發泄,說出來就會好很多,雖然說的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能夠想到這些,說明你已經成熟了,雖然是快速催熟的那一種,但是擺脫了原生家庭這灘爛泥,也許纔是你重獲新生的開始!”
餘飛伸手拍了拍菠蘿頭的肩膀,對於他這幾天的成熟,非常的滿意。
餘飛還以爲他會禁錮在以前的思想之中,說不定做出偏激的事情,說不定會自甘墮落下去,但是菠蘿頭最終在無數條錯誤的道路中,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他還年輕,一切還來得及。
“表哥,我終於明白,所謂的血緣親情,那都是扯淡,任何人歸根結底還是要論性格,談感情,等辦完了喪事,我永遠不想回來了!一輩子也不想看這些人貪婪市儈的嘴臉了!”
菠蘿頭沉默了一會,猛的擡起頭說道。
“恩,等辦完了喪事,你就算是了結了這裡的前塵因果了。”
餘飛點點頭。
“喪事?你覺得還有必要嗎?王家人躲的遠遠的,吳家人想着用死人換點錢花,我母親一輩子也沒有什麼的朋友,周圍的鄰居其實也非常的不待見她,辦喪事頂多是來一羣貓哭耗子的人而已,隨便埋了吧!”
菠蘿頭擡起頭苦笑着說道。
餘飛一聽頓時無語了,一個人把自己活到了如此失敗的地步,還真的是失敗之極,死後半個喪事,細數一遍,竟然沒有人真的爲她的死傷心,吳豔豔這種極品人,還真的把自己活成了傳奇故事。
“墓地選好了嗎?”
餘飛轉頭問道。
“老家有片地,專門就是王家人的墓地,不需要選,把骨灰帶過去埋了就行了!”
菠蘿頭點點頭說道。
“那就走吧!這裡就別待了。”
餘飛站了起來,不光菠蘿頭想離開這裡,餘飛也覺得這個地方,讓人渾身不自在,這裡曾經生活的人,還有發生的事情,待久了也許讓自己都染上晦氣了。
菠蘿頭看到餘飛站起來了,捏了捏拳頭,猛的也站了起來,這個家已經支離破碎,留下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他也想離開了。
其實這裡也沒什麼貴重物品,所以菠蘿頭都不用去整理什麼行禮,隨便拿出一個箱子,丟進去一些還能穿的衣服,還有一些必要的證件,幾分鐘以後,菠蘿頭就跟着餘飛走出了大門。
當菠蘿頭將大門鎖上的時候,深深的盯着大門看了一眼,轉身就向餘飛的車走了過去,十分的果斷。
看到菠蘿頭手裡的行李,周圍幾戶坐在門口嘮嗑的鄰居,立馬就猜到菠蘿頭這是要走了。
菠蘿頭看都沒多看那些人一眼,將東西扔到後備箱,就上了車。
餘飛也迅速上了車,自己更沒啥可以留戀了。
餘飛開車直奔火葬場而去,火葬場在城外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溝裡,說實話也許是心理原因,也許是周圍的環境的原因,餘飛將車停在火葬場外面的時候,自己都不禁感覺有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兩人大步走進了火葬場,門口竟然還安排了一個女人在接待前來的人,不過是一個長的奇醜無比的女人。
“我來取我媽的骨灰。”
菠蘿頭走過去直接說道。
“我知道你媽是誰啊!你腦子沒事吧!說名字!”
女人不光長得醜,態度也十分的差,語氣暴躁的說到。
“吳豔豔。”
菠蘿頭皺了皺眉報出了名字。
“已經燒好了,進門右拐,去庫房自己找。”
女人聽完拿出一個冊子,翻了幾下之後,十分不專業並且敷衍的說到。
菠蘿頭和餘飛對視一眼,都很像揍這個女人一頓,但是在這裡打架兩人都覺得晦氣,最後都忍了,向庫房走去了。
按照女人的說法,他們便走了進去,進去之後看到右邊有一個門,便直接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門內,菠蘿頭就差點和一個老頭撞個滿懷,老頭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裡放着一個罐子,罐子裡裝着什麼,不用說都能猜到。
“不要擋死人的路!”
老頭看起來年齡不小了,這麼大年齡了還能在這裡工作,看來這裡實在是招工太困難。
不過他說話的時候,那聲音沙啞中帶着幾分陰森,加上這裡光線也不好,頓時餘飛和菠蘿頭都感覺一股冷風颳過。
倆人急忙給老頭讓開,等老頭走過去了,兩人才繼續向裡面走。
他們徑直走進去了一個所謂的庫房,其實就是一個角落的小房子,連窗戶都沒有,裡面有好幾個架子,架子上放着很多個罐子。
每一個罐子上都貼着標籤,寫着時間和姓名等重要的信息,便
於家屬尋找。
菠蘿頭明顯有點怕,轉頭看了一眼,確定餘飛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才走進去在各個架子上尋找了起來。
“幹什麼!”
兩人還沒找到,忽然身後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幽幽的傳來。
菠蘿頭嚇了一跳,差點從原地就蹦起來了,哆哆嗦嗦的轉身,和餘飛一起看向了身後。
“找骨灰啊!”
餘飛看了一眼老頭,他總覺得這個老頭這是故意嚇人,他孃的要不是餘飛六感敏銳,早就發現了老頭,在這種地方,餘飛恐怕可能給嚇一大跳。
“這是你們進來的地方嗎?你們打擾了這麼多的死者安眠,不怕回去遇上怪事?”
老頭翻着死魚眼看着兩人,幽幽的說到。
這話說的菠蘿頭又靠近了餘飛一點,幾乎和餘飛貼在了一起,餘飛到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強大的實力,給了他足夠的膽子和自信。
“門口的女人讓我們進來,你又不讓進來,那我們到底進不進來啊?”
餘飛盯着老頭無語的問道。
“就算是要進來,也應該先給這裡的陰魂打個招呼吧?”
老頭聽完之後,又反問了一句。
“怎麼打?進門的時候喊一聲打擾了嗎?”
餘飛翻了個白眼,這老頭開什麼玩笑,自己又不是神棍,也不會鬼語。
“門口有香爐,邊上我準備了香燭,上柱香也算是禮節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是真的不知道害怕!”
“上次闖進來的小夥子,不聽我的話,出門沒多遠,就出車禍了,不一會就又被送回來了,然後和被打擾的人擺在了一起。”
老頭聲音低沉的說到,這次就算是餘飛,聽的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菠蘿頭被老頭嚇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他壓根就沒主意到門口有香爐。
“那現在怎麼辦?”
所謂入鄉隨俗,既然人家這裡有這樣的講究,餘飛便只能開口問補救的方法了。
“唉,希望管用吧!你們出去每人上三炷香,我給被你們打擾的人說說好話,就算過去了。”
老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一副出了大事的語氣,然後又安慰兩人說道。
餘飛和菠蘿頭對視一眼,只好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的確看到牆角放着一個小香爐,邊上放着香燭,位置比較偏僻,剛剛進門的時候,兩個人的確都沒有發現。
不管如何,既然人家有這個講究,餘飛和菠蘿頭走過去,每個人都點了三炷香,插進去香爐之後,感覺心裡舒服了許多。
菠蘿頭感覺內心不安,竟然還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然後兩個人都站在門口等待老頭,不一會老頭的頭忽然從門內伸了出來。
“小夥子,你們要‘請’誰?”
老頭一頭散亂的頭髮,加上那滿是褶皺的臉,突然伸出來,將兩人都嚇了一跳,然後老頭幽幽問道。
餘飛皺眉思考了一下才明白老頭在說什麼,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個‘請’字就是一種尊稱。
“我請我媽,我媽叫吳豔豔!”
菠蘿頭明白過來之後,急忙說道。
老頭聽完,忽然翻起個白眼,眼眶裡就剩下了眼白,彷彿雕塑一般忽然一動不動了,那動作絕了,餘飛看的都有些滲人。
餘飛不禁想到,老頭不會是在用某種秘法,正在詢問裡面的死人,誰是吳豔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