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秋天的,搖着一把摺扇,不嫌冷麼……何田田想着,先替他打了個哆嗦。
不等那摺扇帥哥近前,觀言已是上前一步,拜下身去:“參見晉王殿……”
儘管他的神色早已恢復正常,但何田田還是能夠感覺到,他整個人都處於戒備狀態。
被稱爲晉王的摺扇帥哥不滿地嘖了一聲,刷地收攏摺扇,敲上了觀言的頭:“沒見着本王是便裝出行?嚷嚷什麼!”
他的舉止,隨性又隨意,但觀言仍是警戒到了十分,一絲不苟地行完禮,退到蘇景雲身後,身形站得筆直。
倒是蘇景雲,已經看起來跟沒事人兒似的了,彷彿剛纔驟變的神色,只是旁人的一時眼誤。他看向晉王的目光,甚至帶着三分暖意,輕鬆問道:“修文,怎麼有空,來我的封地?”
原來這帥哥名叫修文,是晉王,大吳沒有異姓王,那他也該姓蘇了……哎?晉王?!這名兒聽起來,怎麼這麼熟?刺傷蘇景雲的刺客,好像就是晉王派來的吧?!這豈不是冤家路窄?怪不得剛纔蘇景雲和觀言見到他,都是那副表情!何田田聽到這裡,方纔後知後覺,眼睛瞪得溜圓。
蘇修文笑道:“我聽說三哥來了夷陵封地,特意來找你喝酒。”
他一面說着,一面朝蘇景雲走來,手裡的摺扇一擡,眼瞅着就要拍上蘇景雲右邊的肩膀。
那可是蘇景雲受傷的肩膀,而且纔剛裂開了線,重新縫了一回,稍作撞擊,就會傷破血流!
他這是要打招呼,還是想借機試探?!
何田田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
蘇景雲神色未變,幽深湛黑的眸子,猶如無風的湖面一般波瀾不驚,甚至連半露在寬大袍袖外的手指尖,都不曾顫動半分。
觀言的後背,卻是已經僵直了,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不去阻攔晉王的腳步。
混蛋!傷口三度開裂,後果是嚴重的!眼見得蘇修文的扇子,就要敲到蘇景雲的右肩上,何田田氣得無聲怒罵,扭頭看見路邊有個炸餈粑的小攤,抓起那串餈粑的竹籤子,就朝油鍋裡蘸了一滴油,迅速朝蘇修文手上甩去。
外科醫生手,不是蓋的,又準又穩,一滴熱油,在所有人都沒有留意的情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蘇修文的右手,直直地飛去。
蘇修文警覺性極高,即便只是一滴油,也察覺到了異常,但他下意識的反應,是擡手去擋,於是恰好和那滴熱油碰了個正着,瞬間燙起了一個大水泡。
油?水泡?蘇修文晉王之尊,顯然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望着那顆亮晶晶的大水泡,有點發懵。
“啊——王爺受傷了!”何田田不等他有所反應,自加着音效,飛撲過去,瞬間用自己的身體,不動聲色地隔開了他和蘇景雲。
“滾開!”蘇修文氣極,就差那麼一丟丟的時間,他就能把扇子敲上蘇景雲的肩了,爲什麼突然卻飛來一滴油,還多出個奇醜無比的女人?!
這都是些什麼情況?!
何田田怎麼可能說滾就滾,隨手抓起小攤上的一瓶醬油,就朝蘇修文的手上倒:“王爺你別動!我給你消消毒!”
黑乎乎的液體,在蘇修文的手上飛濺,順着他的袖子,淅淅瀝瀝地滴到了他的腳上,轉眼把他的衣裳和鞋子,都弄成了一團糟。
蘇修文神色驟變,眼中鋒芒頓顯。
完了,何田田把晉王惹惱了!觀言把手按在劍柄上,掌心裡起了汗。
蘇景雲上前兩步,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搭上何田田的肩,嗔怪道:“消毒該用白醋,你拿醬油作什麼?”
“我,我見晉王受了傷,一時心急,拿錯了……”何田田低着頭,縮着肩,可憐兮兮地朝蘇景雲懷裡躲。
楚王親暱的舉止,就是一種態度。
蘇修文慢慢斂去眼中厲色,扇子在掌心裡一下一下地敲着,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這是三哥在夷陵收的新寵?”
新寵?!你才新寵!你們全家都是新寵!何田田背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蘇景雲淡淡一笑:“這是夷陵首富家的大小姐,姓何,我的行宮,便是徵用了她家的東跨院。”
“夷陵首富又如何,徵用了她家的院子又如何?區區一介商戶女,竟勞動楚王親口介紹,三哥對她,可真是恩寵有加。”蘇修文嘴裡說着何田田,目光卻只停留在蘇景雲身上,“這位何小姐,弄髒了我的衣裳鞋襪,三哥不會是想護短吧?”
“對啊,我就是想護短。”蘇景雲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就是不知道,九弟給不給這個面子呢?”
他就是想護短?!有這麼說話的?!蘇修文被他這句話噎住,頓了半天,方纔硬擠出一點笑來:“既然三哥開口,我怎能不給面子,這事兒就這麼算了罷。”
“如此,多謝九弟了。”蘇景雲說着,看向觀言,“還不趕緊帶晉王去換衣裳?”
居然吃了個啞巴虧!蘇修文壓着火氣,也不等觀言來扶,轉身就走。
“晉王,對不起哈!”何田田衝着他的背影揮揮手,趁機從蘇景雲懷裡溜了出來。戲演完了,豆腐也該吃夠了,手還賴在她的肩膀上做啥!
蘇景雲眼眸微垂,他突然變空的手上,似乎還殘留着何田田肩上的餘溫,和少女特有的芬芳氣息,讓人不自覺間,有些回味。
何田田帶着路,一面繼續朝春風樓走,一面數落蘇景雲:“我說你,好歹也是個王爺,以後能不能機靈點?晉王要敲你的肩膀,你就傻站着讓他敲?就不會躲一躲?還有你那個侍衛,既然有劍,就趕緊拔啊,就算砍了晉王,也比讓他敲你的肩膀強吧……”
她帶着氣憤,絮絮叨叨地說着,蘇景雲破天荒地沒有喊閉嘴,而是露出脣邊的一抹笑意,道:“這不是有你麼。”
何田田一怔,臉上一紅,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乾咳兩聲,把沒罵完的話,都收回去了。
走着走着,還沒到春風樓,他們居然又碰見了蘇修文。觀言站在蘇修文背後,衝他們露出一個無奈至極的苦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