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鵬屏住呼吸,眼睛緊緊跟隨着女記者的身影,只見她敲了敲高子睿那間起居室的房門,房門打開了,門口出現了高子睿的身影。
“請問小姐,你找誰?”高子睿警覺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你是高子睿先生嗎?”
高子睿遲疑地站在那兒,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何臻超先生讓我來找你的。”女記者見高子睿遲疑不決的模樣,連忙追加了一句。
“你認識何老師?”高子睿一聽,是老師派來的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女記者微微一笑,然後把揹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封信交給高子睿。
高子睿接過信,從信封裡拿出信紙,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是自己的導師的親筆,何臻超在信上告訴他,來者是金老闆的女兒金嘉琪,可以完全信任她,金老闆因爲臨時有事來不了,就讓他女兒代他完成這項任務。
“你好,快請進。”高子睿將金嘉琪請進屋去,隨後朝屋外張望了一下,沒發現異常,便將房門關上。
一進屋子,高子睿就向沈芝筠和金嘉琪介紹了彼此。
凌雲鵬見高子睿的反應像是在與這位女記者秘密接頭,更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難道高子睿想要晚兩天離開雲霧山就是爲了等這位女記者嗎?
凌雲鵬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便連忙從大雄寶殿裡出來,悄悄地來到了寮房的屋外,透過窗戶紙,他隱隱地看見女記者與高子睿和沈芝筠正在握手,高子睿和沈芝筠的臉上寫滿了期待二字。
因爲高子睿和女記者在裡面悄聲談話,凌雲鵬在屋外牆根處聽不清,他看見旁邊的一間寮房空着,便走了過去,窗戶已經破損得厲害,他只輕輕一推,窗戶就開了,並且發出吱吱吱的聲響,凌雲鵬連忙從窗口躍入其間,躲在窗戶旁,但這窗戶發出的聲響還是驚動了高子睿和金嘉琪,兩人連忙走出屋子。
高子睿看見隔壁的寮房窗子開着,便走過去將窗戶合上:“是風把隔壁的窗戶吹開了,這裡山上的條件確實是很糟糕,門窗都破損得厲害,好在這些天不下雨,否則這些屋子都快倒了。不過就算現在倒了也沒關係了,反正也住不了幾天了。”
高子睿笑着跟金嘉琪做解釋。
“高先生,你能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搞實驗,取得如此卓越的成績,真是令人欽佩,我父親讓我轉達我黨中央領導對你的善舉表示感謝,他說你的善舉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功德無量,同時挫敗了日寇想要讓我們亡國滅種的陰謀,是民族英雄。”
聽到中共領導對自己的高度評價,高子睿顯得又激動又羞澀:“啊呀,真是過譽了,過譽了,高某隻是出於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的本心,盡一份綿薄之力而已,貴黨高擡我了。高某真是愧不敢當。”
“我覺得高先生是名至實歸,你發明的新藥能造福這麼多人,難道不是功德無量嗎?你的新藥讓鬼子的陰謀難以得逞,難道不是民族英雄嗎?”
“過獎過獎,金小姐,請到我的實驗室來,我已經把你們要的那些試劑準備好了,這個試劑濃度很高,你們使用時只需按1:3的比例,加入生理鹽水稀釋就可以進行靜脈注射了,病發初期一日三針,三天之後,一日一針,五日後基本痊癒。”
高子睿將試劑的用法用量都向金嘉琪交代了,隨後帶着金嘉琪到他的實驗室去了。
凌雲鵬躲在那間破敗不堪的寮房角落裡,高子睿和金嘉琪的對話他聽得真真切切,沒想到這位女記者竟然是上海地下黨派來的,而高子睿早就與中共有聯絡。
凌雲鵬內心一陣驚喜,他聽高子睿叫女記者金小姐,而且剛纔金小姐說‘我父親讓我轉達我黨中央領導對你的善舉表示感謝’那麼她的父親會是誰呢?難道是他所認識的金叔叔,金翊軒嗎?金叔叔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可這個女兒很早就夭折了。小時候,每次金叔叔到他家來,都要逗他和雲鳳玩,甚至經常開玩笑說,要是雲鳳能做他的女兒就好了。而這位女記者的這張臉看上去是如此似曾相識,老實說,金小姐跟母親年輕時的面容有幾分相像,但較之母親的溫柔和賢淑,這位金小姐則多了幾分剛毅和果敢。難道她就是雲鳳嗎?就是與他失散了十四年的親妹妹嗎?
這個念頭從凌雲鵬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卻讓凌雲鵬渾身一激靈,難道真有這麼巧,他與失散十多年的雲鳳竟然在這雲霧山上相逢了?難道雲鳳當年在火車站走失之後被金翊軒收養了?雲鳳知不知道父母犧牲的事情?雲鳳這麼多年來怎麼過的?
太多的疑問充斥着凌雲鵬的腦海,他既期盼這位金小姐就是雲鳳,又害怕自己這種期盼又是一場空。他找雲鳳找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次失落,難道這一次就真的找到本尊了?凌雲鵬不敢相信他的運氣會這麼好,但又不想放棄這一念頭,或許她真的是雲鳳呢?凌雲鵬心裡充滿了矛盾。
可問題是,若是這位金小姐真的是雲鳳,那他是否要與她相認呢?父母的夙願就是讓他們兄妹倆有朝一日能相逢團聚,這也是自己這麼多年來的一直牽腸掛肚的心願。
但現在這位金小姐的身份是中共地下黨員,而自己則是軍統別動隊隊長,這樣的身份一定會讓這位金小姐對他懷有戒心,同時也會防備他拆穿她的中共身份,而他作爲一枚地下黨的暗棋,也不能夠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麼這種相認無疑會增加彼此的痛苦,而更爲危險的是若是他們兄妹倆相認,就會引起軍統的注意,從而會對金小姐進行全面調查,一個不慎,就會給她和她的組織帶來滅頂之災。
一想到這些,凌雲鵬不得不放棄自己最初的心願,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在暗中默默地保護這位金小姐,讓她能順利地將這些抗鼠疫試劑帶回她的組織。
金嘉琪隨着高子睿來到了他的實驗室,高子睿從櫃子裡拿出一隻黑色的小皮箱交給金嘉琪:“這裡面就是你們所要的抗鼠疫試劑APM,你要注意安全,令尊到底是什麼事耽擱了,讓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跑來跑去的,這太不安全了。”
“高博士,實話跟你說吧,本來我父親要親自前來的,但臨行時,突然接到上級的一個任務,告訴他前線有位軍長不幸感染了鼠疫,要來上海醫治,我父親現在正忙於這件事,要想在日軍的眼皮子底下找到合適的診所和大夫並非易事,所以他就派我前來跟你接洽了。而且據說,前線有不少將士都感染了鼠疫,部隊的戰鬥力大打折扣,已經往後撤退了八十多公里了。”
“若是這樣的話,我這皮箱裡的試劑也不夠,這樣吧,我這裡有實驗數據和製劑流程,你不是帶相機了嗎?要不,你把這些資料拍下來,如果你們有自己的藥品生產設備,那自己也能夠仿製了。對了,你順便將這幾天我們採集的黃藤也一併帶走,我這個抗鼠疫的製劑就是從黃藤裡提煉出來的,但這個黃藤有劇毒,千萬不能誤食了。”
“這太好了,高博士,你可真是及時雨啊。”金嘉琪喜出望外,沒想到高子睿不僅給了她現成的製劑,而且還給了她如此珍貴的資料和原料,讓他們能自己生產這種新藥。
“性命攸關的事情得爭分奪秒才行。”高子睿一邊說着,一邊將自己的實驗數據和製劑流程等資料交給金嘉琪。
金嘉琪趕緊將相機打開,對着這些資料按動快門,拍了足足三卷膠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