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那個“死”.字,就像是一枚重重的鐵球,砸在了這個清晨洋溢清新的空氣,砸得每個人心臟像是紛亂的琴絃一樣激顫。
那陪同親王車駕的官員,臉色鐵青,一臉橫肉哆嗦,伸出手遙遙指着楊澤,氣得聲音都在發抖,“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恭親王說話……放肆……放肆啊!”
楊澤直立馬上,淵亭嶽峙。
氣息死寂得厲害。親王手下的兵衛們,都不由之的捏緊了手中的兵刃,望着楊澤的眼睛裡,閃爍着怒意,甚至聽到周邊圍觀人衆的聲浪,更被激起一些殺氣。他們是親王近衛,這些年恭親王邊部督軍,也沒少遇上過暗殺,他們幾乎和皖金,鹿島,流霜三大國的精銳軍隊都交過戰,但他們沒有退縮過,也同樣沒有被人唬住過。
而此時正是大曄王都西門,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不消半刻鐘,便能傳予整個王都所知曉。
他們身後可是恭親王。是德昭天子親弟,大曄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他們這些親王近衛更是萬人之上的驕兵,平日出入王都,什麼時候不是鮮衣怒馬,爲萬民仰望。今日之事,如果傳出去,只怕整個恭親王的聲譽威嚴,都將蕩然無存!誰知道王都那些上層圈子,還當如何嗤笑演繹。
所以他們一個個目光中,都泛着肅殺之氣,他們很想試試看進入面前的車駕三步以內,眼前一個小小王侯世子,和背後這羣鄉下武夫,在他們這羣親王近衛面前,又敢如何?而膽敢在恭親王面前說出這樣的話,那後果便是對方承受不起的!
很多人的臉上,已經現出了一絲獰笑之色。
與此同時,半臥在車塌上的恭親王,緩緩起身,邁動步子,走出車駕來。
他的身材極高,此時一頭黑髮垂披在後,纖薄的眉宇像是斜飛如雲的雁翼,居高臨下,倏長的眼睛,落在楊澤身上。他目力所及之處,周邊的親衛都紛紛讓出道路,彷彿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成爲他目光上的阻礙,除了面前的那個不知死活的世子!
“你叫楊澤”恭親王冷漠的眉頭沒有半分蹙起或是其他的動作。不含半分情感,“其實我是知道你……你很有“名”。但這名往往就能害死人!特別是像你這樣的不自知之輩!”
“三年前,你在王都捅了極大的簍子三年後你竟然還沒有死如今回了上林城,還拔光了王庭後院的桃花。今日美其名曰前來救活桃樹,不過是扯着虎皮做大旗!”原本你這樣的人,還入不得我的眼。但如今你卻是自己找罪自討苦吃……”
恭親王佇立雕車之上,像是淡淡一言便能定論生死的王。
身邊有人捧出了一隻寶玉鏤金名貴楠木盒,珍而重之的高舉過頭頂。
木盒蓋掀開,裡面躺着一隻金簡長鞭,外觀龍鱗藕節咬合而成,觸之有犀利的金鳴蕭肅之音。
見到這木盒中之物,周邊西城門黑壓壓的圍觀人潮之中,立即起了陣陣驚歎之聲。
此時就連馬車中的齊建霖都忍不住了,掀開門簾出來,“誅邪金簡!?”
他再手足無措的看向楊澤,頓時生出一絲恐慌之色。
恭親王戴着琥珀扳指的手,抓起了木盒中的金簡長鞭,拿在面前,像是觀賞一件鐘愛之物的細細撫摸打量,“天子賜我“誅邪”金簡,便是用以代天子行法,鞭擊不法之徒,誅戮禍國殃民之輩。你一個區區世子,便如此桀驁不馴,禍亂王庭後院,不要以爲有半藏大師曾在流放之徒認你作弟子,朝堂中對你投鼠忌器,就沒有人可以治得了你……但不要忘了,我手持天子欽賜誅邪金簡,今日就是鞭死擊殘了你,你們蘄春侯府也不敢有半分異議。”
手一抖,長鞭金簡立即在空中、‘僻僻啪啪”作響的展開出去,峰蜇般的尾端最後在半空“啪!”得一打,彈出白色氣浪。
這一聲“啪”響,令上林城西城門大片黑壓壓的人潮大氣都不敢出。有如窒息。
齊建霖背脊已經完全溼透。恭親王的誅邪金簡所鞭殺過的人,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雞鳴狗盜,不計其數。那金簡的耙合龍鱗節突之間,不知道粘連過多少的皮肉,擊碎過多少人的骨頭。但凡是被金簡鞭擊的人,非死即殘,而眼下,恭親王正是要對楊澤動用誅邪金簡。如今楊澤已經算半藏大師的弟子,等閒王侯,在他面前興許也要平級以對,而恭親王祭出誅邪金簡,那楊澤幾乎可以預杵,下一刻必然是皮開肉綻,骨碎筋折的悽慘下場。
齊建霖是悔不當初,恭親王非等閒王侯,若他早知道楊澤會與恭親王這麼魯莽對上,他說什麼都會阻止楊澤前來西城門。
迎接親王的那位官員羣首,當即幸災樂禍的看着楊澤,還不忘做出一副爲其惋惜的姿態,“楊三世子,你魯莽就魯莽在,不該惹惱親王殿下啊!這頓皮肉之苦,看來你只怕是免不了了。”
不光如此,其餘官員,則是一臉傲氣的望向楊澤,他們既能迎出三裡之外迎接恭親王。實則本身也是朝堂裡親近親王一派,各路門生途徑之間,總是藕斷絲連息息相關。即是親王一脈,對蘄春侯爺,也不過是隔岸相關,素來有所成見,亦或者彼此並不互通往來。以往聽聞這楊澤許多事,如今更不可能對他有好臉色,再想到他剛纔那般面對全場的威脅,就有一種要殺殺此狂妄小子氣焰的心態。是以無數人都帶着心底陰暗隱晦的心態等待着看親王鞭擊這楊三世子,見到他死去活來的景象。
上林城 西城門。恭親王若是這一通鞭打下去,那可是何等威武,這通殺威棒,可是直接能讓蘄春侯氣焰跌落至底,亦能讓世人見到恭親王的手段。
“免不了?”楊澤微微一笑。拉了拉馬頭,策騎而上,竟然是沿着分開的親王近衛,來到他的寶雕大車面前,中途有近衛準備阻攔都被恭親王眼睛一眯,擡手示意放行。
那位微微肥胖的官員見到楊澤策騎而來,臉上得意之色溢於言表,“親自上前讓恭親王動手?說不得親王一時心軟,還真輕饒你了!”
此話一出,身後的不少穿着朝服親王一脈的官員,都是一通鬨笑。剛纔狠話放前如今見到誅邪金簡,便知道自己大禍臨頭,楊澤此番策馬上前,簡直不亞於低頭認錯的表現,立即引得不少人一通哂笑,“這就是薪春侯的那個世子…當真可笑啊……”
那些紛呈杳至四面而起的哂然笑聲還沒有真正擴大開去。楊澤已經擡手,手臂迎着高高刺下的陽光光線,“啪!”一聲脆響打在那羣官之首微胖有着麻點的臉頰之上。
一顆大牙在他被大力擊打飛旋側轉的腦袋口裡彈出!
楊澤擡起的手像是隨意伸展般定格在半空,那名官員臉頓時就腫脹了起來。險些拉不住手上的繮繩,身體左歪右側,偏偏倒到,險些墜地!
這一瞬間,所有人才是真正的大氣都不敢出了。
“什麼!”就連旁邊無數圍觀的百姓民衆,之前都忍不住要遮掩眼睛看到楊澤被抽擊的慘狀。而此時匪夷所思的一幕,就這麼發生了。
那位官員是朝中一位善辯的親王派大臣就算他之前如何詆譭蘄春侯府,如何對他楊澤蔑視輕慢,但他此時就在親王之側。
他就在親王的眼皮子底下。當着這無數民衆的面,被楊澤一巴掌把大牙都打吐出來!
恭親王細長的眼珠子在那一刻睜大,然後下一秒就是面色因爲心底劇烈的抽搐陡然雷變,手猛然擡起鞭擊而出,“你找死!”
風聲淒厲呼嘯,誅邪金簡像是一條激烈翻滾的金龍,在半空猙獰的露着節突刺鱗,唰!然朝着楊澤當頭席捲而至!這一鞭 是暴怒到極致的一鞭!
但下一刻,金簡長鞭在半空“僻啪!”一聲頓住,尖尖的蜇尾在楊澤眼珠子前半寸倏然定格,尾端還因爲大力而陡然冊緊顫抖。
恭親王的髮絲披散 面龐在暴怒間有一種極爲震驚的扭曲。
他的鞭停在了半空,誅邪金簡再沒能擊打下去。
因爲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塊金牌。
恭親王這一身見過許多面金牌無論是軍方的,還是王庭的。但從沒有一面金牌 如此刻般,給他帶來如此巨大的震動!
那面金牌之上。寫着兩個篆文。
“天監”!
人浪從這一刻喧排出去,周圍的黑壓壓的人潮,突然此起彼伏躁動,不安,像是靜水盪開的漣漪一般,一波波朝遠方的西城門排宕過去。
“天監”齊建霖見到了楊澤手上的東西,於是他喃喃自語,而又突然驚醒,“天監!?”
恭親王身後的大數身穿朝服的宮員們,臉上也露出了震驚和某種敬畏之色。
剛纔捱了楊澤一巴掌的那名羣官之首,此時看着那面金牌,又看向楊澤,眼神如此來回遊弋幾次,就已經露出了某種恐懼的神情。像是夢魘突然從他背脊爬到他腦門頂的恐懼。
清晨,陽光從霧裡九重城樓的上林城透射出來,高大站立於寶雕大車上的恭親王,停頓在半空的誅邪金簡,騎在馬上的楊澤,他手上有一縷紅色流蘇的天監金牌。
那塊金牌像是散發着某種可怕的力量,正朝這世間以無上的姿態睥睨雄視!
恭親王沉默了。他身邊的親衛明顯不知道那塊金牌是什麼,但一點不妨礙他們見到親王的沉默,從而自發的低矮了手中的兵器,一併沉默而震驚。
楊澤舉着金牌,再度反手,手背重重摔在那名官員右半邊臉上,直接將其身子一歪,打落下馬去。
然後他調轉馬頭,一拉馬繮,朝身後的岐山車駕縱馳而去,率着這先驅車馬隊伍,從重重圍拱之下突圍,朝漫天金暉灑落的上林城奔馳而去。
留下一片曠大而沉默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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