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車駕中途幾乎沒有過什麼停頓,除了大部分駐紮於侯府安置之外,岐山郡的場主洛雄等人便隨楊澤一併去了王庭。 在此刻的王庭後院,這行驚動了上林城西城門的一行人正在天堰桃樹面前,仔細的查驗着桃樹的樹質,膚理,根系,土質...
後院圍了很多人,除了遠遠遙望的侍衛之外,還有一些大曄掌管國庫的官員,之前德昭天子正在書房訓政之時,聽到了楊澤一行面聖求見的稟告,也就一併到了王庭後院來。
除此之外,站在桃樹另一側的,則是清平王后以及一些侍女王宮女眷。都帶着希冀和好奇的看着在桃樹下襬弄左右的洛雄。
而另外一旁的高牆樹蔭之下,站着的便是靈植處的幾名王庭靈植師,都穿着官服,面露佻然輕視之意的盯着楊澤一行圍繞着天堰桃樹的勘察。
他們是大曄供養的靈植師,屬於國家級別待遇,這王莊的草藥,一般都是他們來照料呵護維持,其中幾人更擔任着大曄的幾處山川靈脈監管司丞的高職,此次王庭後院桃樹遭難,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一個極大的立功機會,但是衆人使勁渾身解數,也對這種盛唐帝國舶來的天堰桃樹無能爲力,若能治好,便是有功。若難醫治,便不免顯得自身無能。由此衆人也不免暗中對鑄成此大錯的楊澤極爲惱怒。
此時見到楊澤領了外人到此醫治,他們便更是佻然相望。只當是一個笑話。他們是王庭的靈植師,擔任大曄靈脈司丞高職。山川地氣的靈脈栽培藥草,便能製作出丹藥和靈供之物的來源。這些可就是萬千的貿易和國家儲備,這可都是大曄的命脈。他們把握着這些,可謂顯赫。如今就連他們都無能爲力的桃樹,難道他楊三世子隨便找來的山野村夫,就不自量力妄圖以爲可以辦到,壓過他們這些大人們的風頭?
是以沒有人不對此束之高閣嗤之以鼻。甚至見到洛雄在桃樹邊左看看,右查察,都刻意四處找他業餘之處,大肆揶揄不已。
一時質疑和輕笑聲不斷,期許和盼望反倒是極少。
洛雄撥開了土壤,收了手,然後從旁邊人端着的銅盆裡洗盡了手,朝德昭天子躬了躬身,然後來到楊澤旁邊,低聲道“天堰桃樹,乃是極珍惜的樹種,這種桃樹的樹材,可是萬金難得的珍惜寶貝。樹葉堪比玉帛,桃huā可以入五品靈藥,更珍奇的是十年一次結出的果實,就已經達到六品藥材的地步!是好幾種丹藥的不可或缺之藥材...三世子,你看的連我都極心疼啊...”
楊澤不免苦笑“正是這天堰桃樹全大陸都稀罕,所以才指望着你來看,若是隨便一個人都看的好,又怎麼需要勞動你們岐山。你岐山曾經誕生過九品丹藥,所以眼前這些,應當不在話下!”
洛雄不免有些愁苦道“九品丹藥,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岐山的地氣,可是大陸罕見的充沛,所以能夠讓我們岐山的靈植技術非比尋常,現在岐山郡地氣存留不過當年一二,我現在雖然有當年祖宗傳下來的靈植秘典,但到現在爲止也只是初窺門徑,所發掘傳承的也不過十之一二...岐山秘典中的確有救活天堰桃樹的辦法,但是靠着這片土地,卻沒有辦法,除非...能夠將這批天堰桃樹,在最短的時間內出土,移植到盛唐帝國的歸靈谷中去,想來會長得極好...”
“所以現在,沒有不移植而將其救活的辦法?”楊澤皺了皺眉。
“只有兩個法子。第一,便是再等個數月半年,待我好好鑽研岐山秘典的《喬木篇》,習到老祖宗留下的三分精髓,興許就有六七成的把握,治好天堰桃樹。”
“時不我待,此法不通。”
“第一個辦法,是常規的法子,如今走不通,就只能走第二個辦法了...”
楊澤拍板“那就用非常規的辦法。”
洛雄和楊澤私語之後,正容,轉過身,朝德昭天子拱了拱手。
“如何...你們可有辦法?”德昭王負手靜待,他率着官員,以及王后娘娘,宮中女眷,王庭的靈植師們,在此等候了足足快兩個小時。天乾物燥,德昭王茶水都沒有喝幾口,就只是望着楊澤一行仔細的勘察桃樹,此時語氣低沉而威嚴。
而此時的很多人,臉上已經露出了極不耐煩的神情,整個氣氛,已經朝着希望破滅的低迷方向上滑了。
“回稟陛下。天堰桃樹果然是罕見稀種,嬌貴非常...”
那些財政方面的官員,爲被浪費了時間而鼻腔重重悶哼出聲。那些靈植師司丞大人們,便更是一陣低低的嗤笑,因爲近些日子無數人的靈植技術都在天堰桃樹面前敗退,大多都是這般語句,將天堰桃樹誇上天去,然後才話鋒一轉曰不是自己無能,而是樹種實在太過嬌貴這一類...預兆着又一個失敗的結果。
隨同王后娘娘的女眷們,也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德昭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下去吧。賞。”
洛雄愣了一下,然後笑道“陛下誤會了,在下是想說,天堰桃種,還有得救,臣下有方法可救回桃樹。”
周遭集體的怔了怔,德昭天子頓了頓,才道“可以救治?我這大曄找了許多人來看,都難以救活,而在你的手上,就當真可救?”隨即他又朝楊澤望去“你們,有什麼辦法?”
“說吧,你需要些什麼,要多長時間。這期間,這王庭之內,你們可持令隨意出入!”
“簡直是吹牛!”“他竟然可救?荒唐之極!”“欺君可是大罪!”當聽到洛雄一句“可救”那些王庭的靈植師大人,則早已經按捺不住,紛紛千夫所指,甚至恨不得痛罵他騙子纔好。
洛雄面對這四周的嗡嗡聲,淡淡一笑“其實能不能救活,也只是五五之數,如果天堰桃樹氣數未盡,只需要不到半刻時間,便可一應痊癒。如若不然,我也迴天乏力。一刻鐘,便知最後結果。”
這一句話,又不亞於一枚巨石,咚!一聲在王庭後院炸開。
無數的非議和驚詫,響成一片。
“我的這天堰桃樹,無數人看過,都搖頭不治,而你只要一刻鐘,洛雄,楊澤,可無戲言?”
洛雄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然後面對衆人,微微一笑“能不能成,一刻鐘之後,自見分曉。這是臣下祖傳的藥物精華,用之救治垂危huā樹有些奇效,陛下可讓我一試?而我在救治桃樹的這一刻鐘之間,請大家都繞到這片高牆之後...”
“繞道高牆之後?”衆人紛紛望去,後庭桃樹栽種區域之旁,就是一片琉璃高牆,如今開口竟然要所有人,都到牆後面去?
“也包括我?”德昭天子微微不悅。
洛雄認真的點頭“此地除了楊三世子和我之外,其餘人都請退到牆後面去...”
德昭天子負手率先擺駕,衆人亦紛紛應言離開枯樹,繞行到了高牆之後,片刻,這片已經連侍衛都一併移開。
高牆之後的院落,頓時顯得擁擠起來,清平王后倚在德昭王身旁,望着高牆後叉出來的桃樹枯乾,喃喃道“這小楊澤,又在搞什麼鬼?”
有位官員忍不住冷哼一聲“讓我們退到高牆之外,他們不要知事難成,一溜煙跑了纔是!”引發一陣鬨笑。
一位頗有名望的靈植師,則在衆人拱衛之下,撫摸着自己下頜的鬍鬚,一邊佻然望着高牆後的桃樹光禿禿枝丫,哂然道“不過是一刻鐘,就看他們能變出什麼huā來!到時候變不出術法,還望天子懲罰那個跳樑小醜!”
面對空曠的桃樹庭,洛雄當即爭分奪秒,上前趴在地上,挖開土地,用手指試探嘗着土地甜腥,尋找桃樹在底下的活絡根系之所在。他每尋到一個地方,就用手指戳了一個洞。楊澤隨即緊隨其後,用挖鏟破開地面,挖出數寸深淺。
等到洛雄一路勘探完畢,楊澤已經在地上挖出了十三個坑洞。
洛雄上前,小心翼翼的拔開手中蜃泉瓶塞,珍而重之的在十三個坑洞,每一個坑洞裡相繼滴下一滴。蜃泉落入坑中,點在那些白嫩的根系之上,根系便如同玉蔥的五指般輕輕的跳動了一下,這樣的場景有些讓人發惡,然而卻可以證明這種天地精華,對枯緩的植物而言,帶來的是多麼劇烈的變化,彷彿未來一年的生長變化,在短短瞬間進行。
吸收了蜃泉的根系突然攪動,然後伸展,迅速朝土壤更深處扎去,這些變化從根部開始,像是一場劇烈的更新變革,正以極爲快捷的速度,從每一個部分,無論內外,傳遞到整株大樹之上。
“一刻鐘已到!”
那些靜待於高牆後的人們,先是仔細的盼着,隨即或多或少都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
清平王后的面容從最初的期許,又變成了失望。德昭王的表情從最初的平和,到此連呼吸都微微有些粗重了起來。
那些王國的靈植師大人們,至此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態,最初一種生怕對方會成功的不安,到現在似乎能完全放下了心來...終於是沒有人能展現出超過他們的才華...
但那一瞬間,聽到那種指節盤長的噼啪聲音,他們的心臟又陡然飛懸而起。
最初的驚呼聲也不知道是從誰身上爆發出來。
高牆上那些透出來的桃樹枝丫,突然朝外拔節生長,像是一幅繪卷,將整個桃樹生長開放的過程動態描繪出來了一般。乾枯的樹枝,突然充沛了某種磅礴生氣,如君子臥榻般舒展,又如美人出浴般嬌羞,嫩芽飛速抽節,碧葉含苞嬌羞而發,然後展開,帶着嫩卷的怯意。
清平王后乃至王宮的那些女眷們,爲這一幕神蹟頓時捂住了嘴。
這樣的變化,還在庭院那十三棵巨大桃樹間同步進行。
地面突然裂開,桃樹更粗的根系正在不斷擴張。高牆出現了圍拱的裂縫,然後伴隨着頭頂不斷伸展華蓋般的樹冠,縫隙越來越大,然後樹冠已經遮蔽了高牆後衆人的頭頂,遮天蔽日,之前的晴空,到此只透下了地面的細碎光斑。
然後滿天粉白的桃huā勃然開放。
堆滿了無數裂隙的高牆轟然倒塌。
這陣倒塌的聲音,也頓時令所有人的心防同時坍塌了。
光柱從斑駁的huā樹縫隙間射入,人們彷彿沐浴在無數五彩的光線之間。
天堰桃huā開放的蓬勃靈氣,氤氳在空氣樹蔭之下,每個人一時心曠神怡,目瞪口呆。
王庭後院,宛如一日入春。
負手看着眼前的一切,德昭天子臉上的震驚和狂喜和周圍人相比不遑多讓。好半晌才整理回正常的神態,不免覺得剛纔有些丟了面子,心底卻很是腹誹了楊澤一番,這種事情,他怎麼可以不先和自己打一個招呼。
不過此時他反倒是拿出了天子的威儀,轉身看着那些四周管束王國財政的官員,儀態十足道“我知道最近,你們朝堂中很多人,都在私下議論着我這位天子,你們議論的是戰事初平,天災頻發,而天子卻只關心後院桃樹,費大力心思救治那些桃huā,大有捨本逐末的嫌疑...而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絕非社稷之福...”
“臣下不敢!...”
“沒有什麼不敢,議論兩句,批評兩句,這些都屬平常,也是你們該做的事情。但現在,你們總該明白了...爲何我要一再着重治癒這些桃樹。我大曄逢天災變奪,乃至於損及幾條重大靈脈之山,正急需能夠把這些靈脈盤活的人才...如今我後院這些天堰桃huā都能救活,我們的王國靈脈的振興希望,終於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