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的上半身徹底炸開,只剩下佈滿裂痕的玉質骨骼,他咬緊牙,擡腳踏在虛空,整個空間爲之一振,他後退的速度減慢,終於,在墓碑前停住身。
他的血肉不斷炸開,迸濺在石碑上,金色的血霧籠罩住那七個大字。
“擋住了,怎麼可能!”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吼,感到不可思議。
這樣的攻擊,等同於至聖的全力一擊,但竟被即墨擋住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
“人族,怎會有如此強悍的肉身。”
“可怕!”
“他必須死!這是一個禍患,遺禍萬族的禍患。”站在陣眼的老者大聲道,他掐動真決,臉色漲紅。
錚!
四件聖兵又動了,然而,即墨的身體僅是晃了晃,便穩住了,他橫握問心戟,擋住連成一串的聖兵。
衆人瞪大眼,啞聲難言,這已超出他們的預計,須知,任何一個其他的歸境修士,恐怕都擋不住四件巔峰狀態的聖兵,但即墨卻擋住了。
“到底是什麼力量在支持着他?”有人呢喃。
“他完全可以讓開身。以他的實力,只要至聖不親臨,有法陣也擋不住。”
“人族中出了一個妖孽,今日不死,來日便是萬族的災難。”
噗!
數道神曦飛出,穿過即墨的身體,帶起一串串血霧,倒飛向墓碑。墓碑上,那七個字被渡上一層淡金色。
風吹來,撩亂即墨滿頭的亂髮,他的眉心開裂,血絲汨汨流出,這次是直接掙破眉心,而並非要打開道眼。他的雙眼中,紫茫更甚。
一陣風暴擊穿虛空壁壘,從茫茫虛空中吹來,即墨的身軀再度炸開。
蓬!蓬!蓬!
吞虛鼎墜地,封天石墜落地,星空棋界、混沌紫玉劍等全部從高空墜落,即墨已不能再分瑕控制這些至寶。
“他瘋了,還是不要命了!”有人心中驚顫,不由退步。
“到底是什麼力量在支撐着他,我的攻擊早就超過他的極限,他竟還未死!”陣眼的老者怒吼。
他徹底狂暴了,不斷引動大陣中的法力,祭出一串串神曦,將即墨射成篩子,連玉質般的骨骼也碎了。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有人慌亂了,語無倫次,“他就是一個魔神,我們滅掉初始地,他遲早要討上門來,現在一定要殺了他。”
風越發的狂躁,即墨長髮亂舞,亂髮遮住整張臉頰,他的七竅在流血,模樣猙獰可怕,但他很平靜,雙目中射出紫色的實質光輝。
他的身軀搖晃,被四件聖兵推動着,將要後退,但他穩住了,並未後退,而這樣做的代價便是雙臂的骨骼炸開。
“安心的沉眠吧,只要我還未倒下,便無人能打擾你們!”
“給我滾開!”
即墨的嗓子沙啞了,這一聲怒喝,是從胸腔中噴出,整個空間爲之震動,黑珠微震,散出一圈不易察覺的毫光。
同在這一刻,即墨緩緩擡步,推動着四件聖兵,逐漸遠離墓碑。
他緩慢的前進,四件聖兵錚鳴,卻是擋不住他的步伐,逐漸,他的速度加快,到最後,直接奔跑起來,在奔跑中,他穿上一件金色戰甲,推出問心戟,拍飛四件聖兵。
轟!
空間震鳴,乾坤轟動,天穹上,雷霆如柱,如同雨點般打向人羣,即墨提着問心戟,奔入人海,如太古神嶽般,一路橫推。
他全身綻放金光,金甲越發的明亮,一個模糊的虛影浮現在身後,足踏九州,頭頂蒼穹,金光熠耀,掩蓋住太陽星的光輝。
“不可能,他明明已是強弩之末,怎可能擊退四件聖兵!”陣眼的老者歇斯底里,雙眼赤紅,只有他最能明白,之前那番攻擊是何等恐怖,四件巔峰的無缺聖兵,又是何等強悍。
“不要慌,穩住陣腳,他攻不破大陣。”
“已經晚了,他已攻破陣腳,殺了進來。”有人慌亂的悲號。
“逃吧!再不逃就遲了!”有人心中恐懼,轉身奔逃向遠方。
“混蛋,回來!”陣眼的老者氣得吐血,但這一刻,所有人都慌了,包括他所在的種族的修士,大陣根本穩不住,瞬間便散了。
“噗!”
老者仰天喟嘆,張口吐血,受到極重的反噬,他癱跪在地苦笑,一道亮光從遠方馳來,原來是一杆大戟,那大戟何等鋒利,直接掀下老者的頭顱,再衝進人羣,如入無人之境。
“今日誰也別想走!”即墨站在高天,雙目中的紫光也變成金色。
他全身都在綻放金光,似從金色海洋走出,身後那道模糊的金影漸變得清晰了,頂天立地,磅礴的威壓使得地面都下陷數尺。
“龍起!”
伴隨他話音落下,數十條金龍騰向高空,追着人羣,一路碾壓,但這並未結束,高天之上,雷霆如柱,不斷劈落,數百里內全被雷海淹沒,在紫色的雷電中,有數十條金龍騰躍翻滾。
難以想象的浩劫,無人能擋,所有人都被雷霆和金龍煉化了,化作虛無,屍骨無存。
金龍在翻滾,雷霆在呼嘯,恐怖如末日般的景觀,一直持續了半盞茶的光景,才慢慢收斂。
即墨劇烈喘息,胸口起伏,在異象消失後,他再也站不穩,直接墜下高空。
在墜落的過程中,黑珠不再散發毫光,重歸平靜,那道金影和金色鎧甲也都消失,露出他鮮血淋漓,沒有半分完好的身軀。
“咳!”
即墨落地咳血,捂住胸口,站起身,慢步走向那座墓碑,他走的很慢,提着一壺酒,走幾步,便淺淺的喝一口,他不敢大口喝,因爲五臟破損的太厲害,如果喝的太急,酒液便會溢出來。
走着走着,他笑了,笑的欣慰。
蓬!
即墨癱跪在墓碑前,翻身仰望天空,烏雲早就散了,天穹如被水洗過般,月華如練,溫柔似水,打落在身上,沒有半點重量,就像是輕輕的撫摸。
即墨急促的呼吸漸平緩,卻還是像破敗的風箱,沒有辦法,肺部受的傷勢太重。
躺着躺着,他擡手抓向虛空,握住一隻拳頭大的小塔,小塔晶瑩似玉,剔透明亮,正是之前的四件聖兵之一。
即墨掃了眼,便再懶得搭理,直接將小塔扔進丹田,讓黑珠鎮壓住,而他則雙手枕着頭,望住半空的明月,沉重的呼吸變得輕了,腦海中僅留下一片寧靜。
躺了許久,他突然翻身坐起,擡指摩擦着那方粗糙的巨型墓碑,脣角輕輕抿起,提起酒壺灌了一口,卻喝的太急了,引起一串猛咳。
過了片刻,他翻過身,靠着墓碑,閉眼假寐,他的呼吸更加輕微,如要停止了。
有人來了,頓了片刻,又轉身離開。即墨懶得睜眼,只要不是來找麻煩,他也不想耗費體力,浪費口舌。
漸漸,明月划向西邊,晨曦從東方升起,即墨掙了掙身,換個姿勢坐穩,擡眉掃了眼那摸晨光,再度閉眸。
一日,兩日,三日。
即墨始終坐在墓碑前,若不是偶爾會動動身,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已坐化了。
直到三日後,他才站起身,輕輕拍掉身上的塵埃,取出幾壇從哪吒那裡順來的瓊漿,道,“喝吧,想來你等也不曾喝過這般美酒。喝了瓊漿,遠行的路走好,記得要結伴而行,否則會迷路。”
他抿脣笑了笑,拍開封泥,仰頭灌盡,將空壇摔在地上,轉過身,大步走向遠方。
獵獵寒風吹來,捲起滿地黃沙,吹亂了即墨的長髮,吹亂了他的衣角。
遠處,有人影隱去,有人羣散開,看着即墨獨身走到更遠處,終是無人阻攔,繼而,更多人看向那方墓碑,看了片刻,人羣散開。
那方巨大的墓碑前,終於恢復平靜,再無一個人影,只有十數具雕像跪在地上,任由風沙沖刷。
轟!
虛空靈舟駛出虛空,即墨緩步走上高天,進入虛空靈舟之中。
哪吒幾人都有傷在身,顯然這三日守着其他三處的墓碑,過的並不輕鬆。
衆人並無過多交談,徑直趕向劫天盟遺址、飛凰城遺址、忘塵宗遺址。
即墨在墓碑前放下祭壇瓊漿,陪地下的英靈閒聊幾句,話不多,喝完壇中的酒,他便離開了,或許,以後他便再無機會陪這些英靈閒聊了。
走出忘塵宗遺址,即墨淡淡吐出一口濁氣,他站在高空,靜靜盯住地面,這裡,是他的起點,雖然最後的忘塵宗已不再是忘塵宗,但終究,這是他的第一個家。
“墨兄,要離開了嗎?”夢若溪從遠處走來,她專程在這裡等待即墨,已經等了三日。
“不錯。”即墨點頭。
夢若溪凝視住即墨雙眼,紅脣微動,似有話要說,但總是化作苦笑,“保重,以後若是有緣,再聚吧!”
即墨頷首,轉身踏上虛空靈舟。
“墨兄!”
即墨轉頭,看着欲言又止的夢若溪,輕輕笑了笑,未語。
夢若溪咬住紅脣,幾度欲言,終是隻道,“一路好走!”
“夢姑娘有心了,只要我即墨未死,你有任何困難都可前來尋我,力所能及之處,必當全力相助。”即墨微嘆道。
“多謝!”夢若溪臉上涌起幾抹喜色。
“畢竟,我們是朋友!”即墨走上虛空靈舟,漸遠了。
“是的,朋友……”夢若溪轉身,走向天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