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走到小木屋前,我停下腳步,他們依舊向前走,然後進去了,也沒叫我。
有一瞬間我想回頭就跑,後來又把那蠢蠢欲動的想法給壓了回去,想想還是算了,既然人家隔了這麼久遠都還能找到自己,說明他們對找我這件事情是很在行的,再說跑也跑不遠,萬一他們見我跑了又勾起他們內心殘害公民的念頭把我揪着去哪的時候,那就划不來了。
我跟着他們進了木屋,裡面的景象沒什麼變化,沒有變化的標準是我們離去那時裡面東西的排布和現在沒有差別,太陽從窗子處照進來幾柱光,裡面塵埃肆意飛揚,像是被我們打擾到了一樣。
這小木屋前面是樹林,後面是斷開的峭壁,不是很高,但是能看到所有墓碑的佈局,對面也有個峭壁,和這邊差不多高,上面好像沒有什麼植物,整個墳場大致像一個碗被兩座山一起託着一樣,發白的墓碑一圈環着一圈。
這裡的墳都是形式墳,因爲墓地很貴,儘管說起來好像所有的墳都是形式墳。
所以很多人選擇火化以後被人封在一個一尺見方的水泥空位裡,然後再在後方立一個碑,上面寫着骨灰的主人。
蘇文在屋裡轉了一圈,出去了。
我和陳黎跟着出去,見蘇文在圍着那座有個弧形圍牆的墓轉圈圈,左三圈右三圈,最後還直接跳到墳墓的頂上。
那座墓及弧形圍牆還有墓碑在陽光的照耀下竟變得略微通透,變得脂白,甚至有些熠熠生輝。
我看着正蹲在墓頂的蘇文,說道:“你這種人,早晚要遭報應的,說不定人家哪天就爬去找你,這又不是八戒轉的那柳樹,你能轉出什麼來。武則天?”
“你不懂,有些事就像頭髮一樣。”
“怎麼個說法?”
“黑頭髮沒有比白頭髮白,白頭髮沒有比黑頭髮黑。”
他跳下墓,站在人家的墓碑前面,那墓碑上刻着亂七八糟的文字,東一個西一個,那堵弧形圍牆上也是刻着各種圖案,但我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
“你這不是廢話。”
“對啊。不過我倒希望能來找我,我會好好和它講講道理,你想想,要是我被弄死了,那肯定怨氣不會太淺,然後變成什麼東西以後又碰到把我弄死的,以我的經驗來看估計它是打不過我的,你說那時候可多尷尬,對吧。”他摸着墓碑的同時和我這樣說到。
“你看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自恃自己能力很強,真的是和你們講不了道理。搞得像你遇到過一樣。”我眼睛看着其他地方,只把話丟過去,說完又把眼睛放回來。
“說不一定。”蘇文背對着我說了句。
我看陳黎饒有興趣的看着我,我才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
蘇文在那輕撫着墓碑,還一臉紅光,陶醉其中,像是人家在摸他一樣,之後見他雙手拿着墓碑,然後一發力,硬生生給人家拔了出來,看起來好像很輕鬆的樣子。
“哎喲我去!你是在幹些什麼!”
之後的事讓我更加無言以對,他拿起墓碑就往墓下面的水泥地上砸,臉上沒有一分神情變化,我還沒來得及用手擋着臉,就聽到破碎聲,恍惚間好像還聽到棺材蓋顫抖的聲音。
一塊好好的墓碑頓時被他砸成幾截,還有一堆大小不一的碎塊,我遠離他們的念頭有些控制不住的從腦子裡鑽出來,怎麼拉都拉不回去。
“厲害了!大哥你行!”
我不再過問,就看着他還在那裡敲敲打打着墓碑,不一會他從裡面敲出了一塊金屬牌子,蘇文拿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但是我沒看清,因爲我注意力不在看這傻缺而且孽障的事上面,只想念着讓這裡的事情趕快結束。
蘇文砸完人家的墓碑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神態走向我們。
“我靠,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搖了搖頭,咕噥着算了,關我屁事,只要我以後死了他別這麼搞就好,轉過身子走了。
走了幾步我發覺後面沒有什麼動靜,轉過去一看他們兩人在那被破壞的現場盯着地上,我回走過去觀望。
之前的水泥地因爲蘇文的暴力被打翻起幾塊皮,露出裡面的一片白色。
蘇文藉着墓碑的硬度把碑的碎塊用鞋底壓着往着水泥地破損的邊緣踩,白色逐漸擴大,然後白色裡出現了兩條互相垂直的黑線,直至露出最後的面孔——三塊一尺長半尺寬的白色石磚還是石板嵌在地上,材質似乎比墓碑要差上一些,難不成是年久失修的原因?
蘇文沒有繼續動作,看了看墓,向我說了句:走吧。
我們一起走出林子,可剛出林子他們則轉向向着下面走去,我正準備說拜拜,陳黎回過頭來說:“你不一起來?”
“算了,你們在這裡慢慢拆人家墳吧,我不作這種孽,我可打不過他們。”我提起腳往前走。
“那你準備走回去?”我身後又傳來一句話。
我腳下頓了頓,車是他們的,我身上又沒錢,離房子那又遠,最主要的是我這段時間就很少出過門,連路都不太記得清了,似乎有點尷尬。
要不叫個滴滴,可我啥都沒帶啊。
我回頭,看陳黎在笑着等我,不由得暗歎一聲,走了過去。
我心想這幾人真不是省油的燈泡,畢竟人家是耗電的,總能一句話把你說得無法反駁,直擊你最薄弱的地方,這是很難的,要是我能記得路,我腳走爛了都自己走回去,帶手機就更好辦了,網上支付如此強大,不怕找不着方法,還有人在面臨很多問題時,不得不選擇兩害取其輕,所以這些東西缺一不可,他們就像摸透了我的意識一樣,我和他們待得越久,被他們帶着到處跑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已下定決心遠離這可怕的人類。
我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缺德事做得太多才會攤上這幾個人。
走着走着我發覺不太對勁,不對勁的地方在碑上面,我們在走過三分之二的斜坡時我就感覺餘光內的東西產生了變化,我停下來一看,發現我旁邊的墓碑變成了淡灰色,因爲和它們上方的白色墓碑從小木屋那看起來區別不大,僅僅是上面沒有碑文而已,材質一般,變瘦了,不僅是厚度,還有寬度。
我叫了一聲蘇文和陳黎,可剛叫完我就是一頓悔啊,怪罪自己在找事情耽擱自己。
媽的,給之前在那裡時的慣性思維給玩壞了。
結果他們好像早就注意到,並且已經橫向着走了,我看了看天,感到莫名的蛋疼。
而後跟着他們走了過去,我們轉了一圈,發覺都沒有碑文,又繼續向下走,接着又轉了一圈,可還是見不到文字的影子。
接連走了好多圈,還是沒碑文,蘇文再次表現出他的尿性,他又一次的把別人的墓碑拿來當錘子使,這次的目標卻是變成地板而不是錘子本身。
在他把石碑掰斷以後他拿着石碑往地上快速一敲,就出現了一個長方形的缺口,他又垂直敲了一下,最後在那個角的對面用碑一震,一塊水泥地皮就斷下去了。
蘇文蹲下去,清理出了那塊地皮,還拿出了一個上着鎖的木盒,他把鎖用力一扯,清脆一聲,鎖片後方的木頭缺了一塊,打開后里面是一個頭骨,有些發黃。
蘇文在隔着幾塊碑後又弄了一次,於是又出現了一個木盒子,裡面還是一個頭骨,陸續弄了好幾個,都有那東西。
這時我對這東西的好奇越過了對蘇文行爲的嘲諷,蘇文跳向前面那排繼續搞他的事情,弄了幾個往下跳一級,弄了兩三排之後就停了,虧得他還有停下的慾望。
我們只是繼續走着,圈子越來越小,直至我們走到了谷底,我們周圍只剩下十二座碑,地面是片草地,那些碑一半白,一半黑,那白色的和小木屋那裡的差不多,黑色的看起來很混沌,黑黝黝的,太陽光照了還是那個樣子,讓人感覺厚重而幽深,依舊都沒有碑文。
“嘖嘖!這麼多武則天啊!不得了不得了。”我抱着手搖了搖腦袋。
雖然是大白天的,還是大中午,太陽還在表現自己,但是在這麼多碑中間確實有點瘮得慌。
我見他兩個在神思的樣子,我問道:“怎麼,在想怎樣一次性搞壞這麼多墓碑?”
陳黎笑了笑,坐了下去,蘇文也笑了笑,也坐了下去。
笑笑笑!笑你爹啊你笑!
接着蘇文看了一眼遠方,我發現有六塊黑色的碑所形成的圓弧口正對應着小木屋對面那半座山,而另外六塊白色的碑對應着的則是有小木屋這半座山。
在這裡可以看到小木屋的半身以及白墓的側身。
蘇文眼看着小木屋對面的山,說了一句:“那邊的山上,應該也有一座墓,而且,還是黑的。”
我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居然看到了又一個木屋的一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