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盆?
朱厚照和秦堪都楞了,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直到遠處騎士又焦急地重複了一句,秦堪這才猛地一個激靈。
“臨盆了?……現在?”秦堪失去了以往處變不驚的鎮定,一臉驚愕的樣子。
遠處的騎士被禁宮侍衛攔着又不敢過來,焦急地在原地跺腳。
秦堪仍舊一臉呆滯,整個人如同凝固了一般,連目光都保持着驚愕的樣子。
朱厚照頗爲意外地看着秦堪,從他認識秦堪的那天起,秦堪便一直是那種從容鎮定的模樣,此刻這種完全失了分寸的樣子卻從未見過,一時間朱厚照大感驚奇。
秦堪渾然不覺旁人奇異的目光,猶自喃喃道:“臨……臨盆了,我……我該做點什麼?”
朱厚照實在看不下去了,狠狠在秦堪肩上一拍,喝道:“除了在產房外面等你的孩子出生,你還能做什麼?趕緊回家呀!”
秦堪被拍醒了,慌忙點頭:“對,我要回家去,我要第一眼看到孩子出世……”
說完秦堪禮數也不顧了,連招呼都沒打一個拔腿便跑,外圍十幾名侍衛見侯爺破天荒地不顧儀態奔跑,他們也趕緊跟上,人人臉上洋溢着喜悅之色,剛纔騎士喊話那麼大聲,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可是侯府第一大的喜事呀。
看着秦堪匆忙慌張的身影遠去,朱厚照歡喜地笑了兩聲,道:“劉瑾,走,咱們也去秦府瞧瞧,他家二夫人若生了男丁便是世襲的山陰侯,若生女娃就更妙了,她可是朕早早預定下來的未來兒媳呢。”
劉瑾使勁扯着臉陪笑了幾聲,顯然他內心並不如表面上那麼高興,秦家有後對劉瑾來說絕非好事。
朱厚照興沖沖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若有所思道:“秦堪今年才二十出頭,不算那個有名無實的蒙古公主的話,家裡只有兩位夫人,這……簡直是清心寡慾呀,難怪子嗣不昌,朕乾脆下旨給秦堪再續兩房妾室,嗯,……不知哪位皇叔家有庶出的女兒願意給秦堪做小。朕大方一點賜她們郡主名號,想必皇叔們也不會不答應吧……”
少年皇帝非常不靠譜地打起了給秦堪賜婚的主意。
劉瑾卻大驚失色,秦家開枝散葉絕對不是他願意看到的,更何況若秦堪跟王爺結了親,本身又是國侯勳貴,這廝的勢力可就穩穩當當再也扳不動了。
腦子急速轉動片刻,劉瑾躬腰陪笑道:“老奴斗膽請陛下三思啊,秦侯爺娶不娶小是他的事,若陛下摻和了秦侯爺的家事,恐怕後果難料……”
朱厚照疑惑道:“此話怎講?”
“陛下別忘了秦侯爺的正室夫人秦杜氏是個什麼性子。那可是……”劉瑾老臉狠狠一抽,彷彿勾起了某件慘痛的回憶。連語氣都帶了幾分悽然:“那可是一言不合,血濺五步的女霸王呀,陛下您……您也在她手下吃過大虧的,想當初咱們幾個只不過沒打招呼闖進他家,便被她揍得鼻青臉腫,若您爲秦侯爺賜婚郡主,威脅到秦杜氏的正室地位。這位女霸王對陛下您……”
劉瑾沒再往下說了,可話裡的意思卻非常清楚明白,隨便闖進秦堪家都被她痛揍一頓。若毀了她正室夫人的位置,朱厚照這輩子別想睡踏實了,隨時提防着秦杜氏半夜飛進禁宮取他項上首級吧。
經劉瑾這麼一分析,朱厚照果然色變,驚懼之色畢現,心有餘悸地擦了把額頭的虛汗,然後感激地瞧了劉瑾一眼。
“劉瑾,幸好你提醒了朕,秦家那位鎮宅神獸如此兇猛,朕差點招惹她了,……嗯,給秦堪賜婚一事暫時擱下不提,走走走,咱們趕緊去秦府,劉瑾,回頭你跟禮部尚書張升打聲招呼,秦家二夫人原來不是七品誥命嗎?這回她給秦家立了功,升到五品誥命,讓禮部造個金冊送到秦府去……”
朱厚照一邊說一邊風風火火上了馬車,馬兒揚蹄駛往城外秦府。
直到朱厚照上了馬車,劉瑾笑容滿面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陰沉起來。
瞧秦堪這聖眷,難道今世已動不得他了嗎?
山陰侯府裡一片忙亂,忙亂中帶着無盡的喜氣。
秦堪和侍衛們策馬飛馳到家門口,久候的管家趕緊迎上前,一臉喜意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咱們侯府馬上要添人加口啦……”
秦堪飛身下馬便待往府裡衝,聞言一呆:“金柳她生了?”
“呃,二夫人還沒生,剛進產房呢,四位穩婆正侍侯着她……”
“沒生你賀什麼喜……”秦堪焦急地擡步往裡走,忽然想起什麼,扯下腰間的上好玉佩扔給管家:“賞你了,討你個口彩。”
管家連迭聲地道謝,緊跟在秦堪身後朝內院走去。
匆忙跨進內院,卻見裡面比豹房工地還繁忙,丫鬟們端着銅盆和熱水進進出出,憐月憐星雖是管事丫鬟,但對生孩子的事兒毫無經驗,急得姐妹倆站在院子中直跳腳,內院丫鬟的指揮權卻早已被一名穩婆接管了。
杜嫣也站在產房外團團轉,神情又急又懼,見秦堪快步走進,杜嫣立馬迎上前。
“相公,金柳剛進去……”
秦堪焦急地點點頭,擡步便往產房走去。
杜嫣急忙拉住他:“相公要做什麼?”
“進去瞧瞧金柳呀。”
杜嫣哭笑不得:“相公,產房不潔而且陰氣重,這世上哪有男人進產房的道理?相公可別亂來,讓外人笑話。”
秦堪楞了一下,接着重重嘆氣。
古代的規矩太多,幾百年後若女人生孩子,丈夫都是在產房裡握着妻子的手全程陪同的,現在秦堪若進了產房,怕是驚世駭俗之極了。
“金柳還好麼?有沒有喊痛?”
杜嫣倒不似秦堪這麼慌張,笑道:“相公放心,金柳好得很,中午的時候喝了一碗肉粥,又在園子裡散了一會兒步,憐月憐星倆丫頭陪着她,回房的時候金柳說肚子有點痛,憐月不敢大意,趕緊叫來了穩婆,穩婆說這是要生了,剛送進產房金柳便破了羊水,估摸再過不久也該喊痛了……”
嘆了口氣,杜嫣索然道:“我娘說,女人呀,誰都得經過這道關口……”
說着杜嫣幽怨地瞟了秦堪一眼。
秦堪苦笑兩聲,一言不發摟緊了她的香肩,杜嫣的幽怨之色這才稍緩。
杜嫣的意思秦堪很明白,女人都得經過這道關口,可成親兩年多了,她卻連經過這道關口的機會都沒有,反倒讓金柳後來者居上,這個事實令杜嫣心理壓力很大。
可是秦堪也沒法子呀,家裡兩個女人,秦堪跟杜嫣同房最多,瞧過不少大夫,吃過無數偏方,爲了懷上孩子,保守的杜嫣甚至在牀上願意配合做出任何想想都臉紅心跳的姿勢,然而老天爺不給面子誰也沒辦法,懷不上就是懷不上。
秦堪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不知身在何處的女神醫唐子禾,若能請得她來給杜嫣瞧瞧,說不定能讓杜嫣懷上孩子,可惜啊,那女人好好的神醫當着,莫名其妙又幹了一份反賊頭子的兼職,簡直不務正業之極……
щщщ ¸тт kΛn ¸¢O 雖說不務正業,但唐子禾那一手醫術卻實實在在精妙之極,秦堪甚至動起了派人請她來侯府瞧病的心思,不論將來與她是友是敵,就衝當初天津時互相手下留情的情分,請她幫個小忙應該無礙吧?
夫妻二人靜靜相擁在院中,看着丫鬟們忙碌地進進出出,二人各有心思,沉默着都沒說話,原本擔着許多莫名心事的杜嫣此刻被秦堪摟在懷裡,心事漸漸放開了,她知道不論金柳生的是男是女,相公仍是她的相公,對她的寵愛不會比以前少一丁點兒,這就夠了。
許久之後,朱厚照和劉瑾等人喘着粗氣也跑進了內院,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卻聽見產房內金柳一聲淒厲的痛呼。
衆人一楞,秦堪的心卻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急忙邁開腿走到產房門前,產房門框上掛着厚厚的布簾子,一名丫鬟守在門口,見老爺有衝進去的意思,丫鬟又急又懼,跪在秦堪面前攔着,不肯讓他進去。
秦堪無奈,只好朝裡面喊話:“金柳,撐着點,相公就在外面……”
“相公——”裡面傳來金柳痛苦的呼聲。
此時秦堪已抑制住了初爲人父的喜悅,心中只有一片焦慮,這時代女人生孩子無異於過鬼門關,母子平安還是一屍兩命,全看老天爺的意思,哪怕貴爲國侯,手握天下大權,這件事秦堪卻完全出不上一點力氣。
手握大權的秦侯爺此刻只能扒着門框邊往產房裡喊話,拼命爲金柳鼓勁打氣。
“金柳,心情放輕鬆,別揹負壓力,相公不介意男女,生男生女相公都喜歡……”
金柳痛苦的聲音裡夾雜着甜蜜:“相公……你真好。”
誰知秦堪又很不合時宜地補充了一句:“生男生女無所謂,但不能生個蛋出來,生蛋必須跟你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