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惡賊!殺我父王、佔我國土、毀我宗廟!更擄我數萬百姓爲奴!”
貝爾曼雙目赤紅,按着城牆牙咬的“咯咯咯~”作響。
“如此惡行人神共憤!還妄稱‘天軍’?!爾等也配!”
“你那黎朝開國之祖如何得位,以爲本王不知麼?!你黎朝之祖從前不過上朝走犬而已!”
這話說的,下面的大越軍卒們“譁~”的一下就炸開了。
安南大越懼北千餘年,幾乎一直都是活在中央王朝的統治之下。
那位後黎朝的開國太祖之所以威望十足,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打破了這種恐懼。
加上後黎朝在他之後,不斷的強化此事。
於是一定程度上,後黎朝軍卒和普通百姓多以此爲榮。
如今貝爾曼居然如此說後黎朝開國之祖,頓時氣的這些個軍卒們哇哇大叫。
“當年你那後黎朝先祖一介走犬,趁上朝虛弱竊得大寶!更是擅殺陳朝先王,不過一卑劣子而已!”
“如今其子孫竟膽敢妄稱‘天軍’?!當真厚顏無恥!”
貝爾曼罵的,倒也是心裡話。
佔婆人其實一直都瞧不起安南,尼瑪個當年上國的走狗而已。
甚至起兵的時候,那丫就想混個宣慰使罷了。
只是時勢使然,加上當時明國虛弱纔給他竊取大寶的機會。
就尼瑪這麼一走犬的子孫,跟我佔婆數百年國柞能比麼?!
“我佔婆數百年國柞,你黎朝未有我佔婆已存!論及天軍之語,我佔婆豈非高於爾等賊寇哉?!”
一番話將安南人氣的哇哇亂叫,無數的安南軍卒“啷嗆~”抽出刀來吼叫着。
眼見得安南人的前鋒戰馬緩緩的讓開了一條道兒,一員老將緩緩打馬而出。
遠遠的可以看到這員老將穿着一身安南式的鎧甲,頭上戴着藤製頭盔。
這老將看着比身邊的其他安南人要稍稍高大一些,相貌亦算是威武。
只是吧……身高實在是一個硬傷。
“殺!”
沒有任何廢話,這位老將直接抽出戰刀朝前一揮。
頓時十數輛的攻城車從陣營中“咔咔咔……”的緩緩駛出,此外還有盾車、衝車、雲梯……等等。
佔婆的小城可沒有大明的那麼高,更沒有那麼龐大。
這不過是數千人的小城,連青磚都沒有掛上去。
整座城牆都是泥磚,只是壘的相對厚實一些可以抵禦一般的衝擊。
這也是爲何當年安南大軍可以勢如破竹,直接擊破佔婆都城的原因。
實在是這城牆太低矮了,對那會兒常年跟大明交戰的安南軍來說不是個事兒。
黑壓壓的安南大軍中,分出一股約五千的軍卒隆隆殺來!
這是城池前能夠展開最多的人手,若是再多的話也只是提供可憐的靶子。
前排的攻城車隊“隆隆隆……”的向着土包城壓去,後面的弓手則是亦步亦隨。
城牆上的貝爾曼額頭上冷汗開始漸漸的冒出來,手止不住的開始發顫。
“不用擔心,末將等在呢!”
身邊的副將悄悄的按住了貝爾曼的手,低聲道:“只是幾千雜兵而已。”
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貝爾曼放鬆了一些。
但接下來的第二句話讓他頓時哭笑不得,這安南軍好歹算是精銳啊!
“穩住!穩住!金汁罐、油罐不要拋!弓手準備!弓手準備!!”
城牆上的佔婆軍卒其實比貝爾曼更加的不堪,他們哆哆嗦嗦的很多人甚至差點兒跌倒。
好在一羣身着藤甲的軍卒們不斷的來回呼喝,這才讓他們勉強沒垮掉。
這些佔婆軍卒們此時腦子裡其實是一片空白的,尤其是看這數千人隆隆殺來。
但他們身邊的那些藤甲軍卒們卻瞪着眼珠子,呼喝着讓他們動起來。
“豎盾!!”
猛然間,便聽得一聲令下!
這下佔婆軍卒們一個哆嗦,下意識的便舉起了大盾。
“嗡嗡嗡……”便聽得弓弩聲炸響,黑色的羽箭撕裂了空氣如同飛蝗一般嗡嗡襲來!
佔婆軍卒們瑟瑟發抖,按照那些官長們的要求把盾牌豎着或是舉起。
不過是數息,無數的弩箭如同雨點一般“咄咄咄……”的擊打在了盾牌上!
“撲~啊!”不時的,有些許箭羽穿過縫隙刺入到城牆上的人羣中。
中箭的佔婆軍卒慘叫着翻倒,但隨即便有其他軍卒補位上來。
“下盾~!搭弓!!”
這些佔婆軍卒們現在已經全都麻木了,他們只是按照命令本能的在行動。
好在這種狀態下,他們還是顯得比較整齊劃一。
“嘎嘎嘎……”的聲響下,弓弦被張開。
貝爾曼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護住在了帥旗下,身邊的副將附耳沉聲道:“您該下令了。”
被無數的盾牌護住的貝爾曼一個愣神,隨即推開盾牌猛然一聲大吼。
“放箭!!”
所有張弓搭箭的佔婆軍卒,突然聽到了來自於自己王上的怒吼。
不由得一個激靈,手指頓時一鬆……
“嗖嗖嗖……”無數的箭簇瞬間激奔而出,密集的箭簇下撕裂空氣形成了尖嘯。
於是那城牆上空頓時“嗡嗡嗡……”的嘶嘯聲響成一片,沒一會兒便落了下去。
正在城下的那些個安南軍卒們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他們舉起藤牌試圖擋住箭雨。
然而這些箭雨實在是太密集了,還是有一大片的安南軍卒慘叫着翻倒在地上。
“嗡嗡嗡……”那邊的安南軍箭手們亦不看示弱,瘋狂的攢射還擊。
城牆上的佔婆軍卒們這會兒也忙碌開了,在各級的將校們的指揮下開始架起滾水。
“嘎嘎嘎……”的聲響中,攻城器械抵近了城牆!
城上的喝令聲猛然被下達:“滾油!!”
便聽得“嘩啦啦~”的聲音炸響,一鍋鍋的滾油從城頭上倒下去。
滾燙的油脂撞擊在衝車上,隨後飛濺到了四周安南軍卒的身上。
無數的安南軍卒們發出了滲人而淒厲的嚎叫,嗷嗷的喊着在地上不住翻滾。
“點火!放箭!!”
一聲令下,無數的箭簇被點燃!
隨後“嗖嗖嗖……”的被拋射下來,頓時城下“轟~!”的燒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安南軍顯然對此很有經驗,直接一包包的沙土被“撲~”的蓋上來。
沒一會兒這些個火焰,就緩緩的被熄滅了下去。
“咔咔咔……”一支支的雲梯被豎起來,但隨即劈頭蓋臉被傾倒下來的便是滾水!
頓時這雲梯下“茲拉~”聲中,伴隨着淒厲的慘叫。
無數的安南軍卒們哀嚎着摔了下去,不少人捂着頭臉甚至連哀嚎聲都發不出來了。
然而這一切還沒有停歇,接着倒下了的是金汁!
所謂金汁,其實就是各種飛“翔”。
劈頭蓋臉的就嘩啦砸下來了,頓時這城池下臭氣熏天。
更慘的是下面的安南軍卒不少腳底打滑,噼裡啪啦的摔了一地。
“嗖嗖嗖……”雙方的弓手你來我往,只是安南弓手們顧及到自己人在攻城。
於是箭都朝着高處射,佔婆軍卒則是頂着大盾不斷的朝着城下射。
便是此時,城上傳來“咔咔咔……”的聲音。
一枚枚巨大的石頭被絞盤轉動着,朝着攻城車、衝車“轟隆~”砸了下去。
“轟隆隆~”的一聲聲巨響中,這些臨時搭建的攻城車、衝車等頓時被砸的粉碎。
沒有了攻城器械,遠遠的安南人那邊也吹響了撤離的嚎叫。
“嘟~嘟……”城下的安南人似乎一下子沒了精氣神,甚至連屍骨都沒有收斂便向後撤離。
只是短短的不足三刻鐘的攻城,安南人丟下了一千多人狼狽的退了下去。
隨着安南人的退卻,城上的佔婆軍卒們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
安南人也是人嘛,他們也不是刀槍不入的嘛。
便是在此時,遠處的安南軍陣中有人掛着白旗打馬出來。
隨後便是有其他軍卒,默默的將戰死的安南人擡回去。
貝爾曼看着莫名其妙,他身邊的副將便解釋道:“這是慣例。”
隨手給貝爾曼說了一通,安南人要做什麼。
簡單的說就是清理打掃戰場,把戰死、受傷的人帶回去。
一般來說,這是在軍力和實力佔據優勢的時候做的事情。
主要是保證己方的士氣,其實同時也是爲接下來的攻城行方便。
畢竟城下如果堆積着屍體,攻城的士卒難免會兔死狐悲。
而這些屍體會發臭、會腐爛,到時候萬一疫病傳播開可比戰死嚴重多了。
而且清理屍體的士卒也會趁機觀察城牆、跺口,並偷偷清理些許路徑。
爲下一次的攻城做準備。
“他們如此,亦對我等有好處……”
看着貝爾曼疑惑的眼神,這位副將只能是無奈的再解釋了一遍。
首先這屍體如果真腐爛後產生疫病了,最先倒黴的可不是他們麼?!
貝爾曼雖然是繼承了佔婆王的位置,可他確實沒有什麼作戰經驗。
現在亦是基本靠着身邊這位副將,還有大量大明軍卒的協助在指揮作戰。
等下面的安南人收斂完畢了屍體,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
對面篝火緩緩燃起,副將眯着眼睛瞧了一眼。
隨後便讓貝爾曼準備一下,貝爾曼有些莫名其妙。
“這城便不守了嗎?!本王瞧着今日還守的不錯啊!”
這副將心裡直翻白眼,這特麼是守的不錯?!
沒自己那些弟兄撐着,你們佔婆這幫子狗崽子連自己要幹啥都不知道。
一個個跟沒頭蒼蠅似的,就知道瞎叫喚。
都演練了好幾遍了,還是有人臨時掉鏈子。
好在下面的安南人也是做試探進攻,只是出了幾千人來看看咱們準備的如何。
若是他們第一次就直接大舉攻城,強攻幾波說不準這幫佔婆人就得垮了。
“今日只是安南人探查我等防禦如何,明日纔是真正的作戰。”
這位副將只能是嘆氣道:“大王未見,安南人只是出了五千餘軍卒麼?!”
“甚至連衝城車都僅有寥寥數臺,剩餘大軍全部在後方未有進攻……”
貝爾曼被這副將說的臉色漲紅,他是完全沒有經歷過這種類型的作戰。
好在這件事情早有計劃,入夜後貝爾曼帶着大部分的佔婆軍卒從城中撤出。
而這員副將則是帶着人,緩緩的摸到了安南人的本陣附近。
佔婆人是沒法發動夜襲的,甚至安南人都沒法應付夜襲。
最簡單的原因就是,他們的肉食量都不足。
肉食量不足的結果就是大量的夜盲症,天一黑就抓瞎了。
然而,這名副將所率領的大明水師抽調出來的則完全不一樣!
卻見他們藉着清冷的月光,緩緩的摸了過去。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漸漸熄滅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