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曹虎不但是一隻老虎,更像一頭餓狼,反正在苗人的地界,都可以視爲敵人的存在,除了不強姦和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外,他帶着他那八百人幾乎什麼都幹,而且還乾的得心應手,反正這也是他們以前幹過的事情,以前他帶着一幫流民也是隨遇而安,現在還是這樣一批弟兄,他們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比起一般烏合之衆來說,他們更像是一支山地特種作戰部隊,沒有補給,一切全靠自己,還好不是熱兵器時代,刀砍捲了,找塊石板磨一磨就可以重新用了,箭矢不足,也好辦,這裡山多,竹子也多,不怕沒有武器。
曹虎自從跟了左良玉之後,腦袋彷彿開竅了,尤其跟左良玉學了些一知半解的兵法之後,也運用的似模似樣,聲東擊西,圍魏救趙,引蛇出洞,三十六計恐怕就只有裝死和美人計這兩條他沒有實戰檢驗一下了。
“周將軍,田家和那個聶明宇已經圍攻我鎮溪所快四天了,弟兄們快撐不下去了。”原鎮溪所千戶裴雲航一屁股坐到曹虎身側,垂頭喪氣道。
曹虎內心也很煩躁,從帶着手下八百人馬進入苗疆之後就衣不卸甲,與苗人在深山密林中周旋,鬥智鬥勇,直到現在被困在一個小小的鎮溪所中.
幸虧有個漢人嚮導,他是個採藥人,妻子被一個苗人土司看中了,欲壞其貞節,妻子抵死不從,被強暴,上吊自殺,他一個漢人,死了妻子又不敢報官,因爲朝廷早有禁令漢不入峒,苗人一向彪悍尚武,這裡又是苗人的天下,哪有人會替他出頭,因此他恨苗人,他一個男人帶着孩子雖然有點三腳貓的醫術,平素以編制竹筐和採些藥材爲生,三年前村子突然感染了瘟疫,又說是瘴氣,一病不起,就死了,現在他一心想要爲死去的妻子報仇,所以就成了曹虎的嚮導,加上這一代他上山採藥,苗人都未必比他熟悉,一次一次的帶着曹虎從苗人的包圍圈中突出來,而曹虎亦答應他會親手把他的仇人,一個名叫莊若元的土司領主抓到他面前,任由其處置。
“裴千戶,請你不要稱呼我爲將軍,我也只是個千總而已!”曹虎似乎對自己救了的這個裴雲航不怎麼感冒,大概是因爲裴雲航的無能,被苗人攻佔了自己防地的緣故吧。
裴雲航很是尷尬,現在大家同坐一條船,曹虎又救了自己和五百多部下的性命,其實他也是一個血性的漢子,只是被髮配到這種地方來,他開始自暴自棄,變的墮落起來,走私,喝花酒,玩女人,還有軍中盛行的賭博,他樣樣都沾上了,直到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之時,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居然被關在自己治所的大牢之中,始才明白自己做錯了多少事,道:“你是北朝的千總,而我是南朝的千戶,大家雖然都稱自己是大明的官,但我是敗軍之將,而你……”
“還是抓緊時間休息吧,北朝、南朝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有命活下來再說吧。”曹虎突然打斷了裴雲航的話道。
可在這個時候,他們能睡得着嗎,只能閉上眼睛養養精神而已,敵人十數倍於己,他們可以輪番進攻,而己方每擋一次對手的進攻,就會有數十人的傷亡,,四天下來,曹虎的心都在滴血,八百弟兄,加上救出了的五百多人,共一千三百多人,傷亡超過大半,裴雲航心裡更痛苦,他的五百多人,就剩下十幾個人了,他也怨不得曹虎,人家戰鬥力就是比他的手下的兵強,傷亡也接近一般,現在鎮溪所內的總兵力加上能戰的傷兵有五百人就不錯的了,絕望,悲觀的情緒迅速在官兵中蔓延,但又清楚的知道苗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就算投降也沒有好的下場,所以他們依然撐着,撐着的希望,就只有萬分之一,這萬分之一的機會就是派出去冒死報信的人來帶來援兵。
“曹將軍,千戶大人,苗人又開始進攻了!”突然之間,一陣喊殺聲飄進了曹虎和裴雲航的耳朵裡,兩人迅速挺身,睜開了眼睛,就聽到了裴雲航的一個屬下稟告道。
“走!”兩人迅速抖了抖身上的草梢,飛速起身,往喊殺聲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透過望遠鏡,曹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苗蠻子手持竹製的長矛衝向城牆,幸虧對方沒有什麼有效的攻城武器,只有幾十架雲梯而已,可別小看了這幾十架雲梯,那可是再生資源,湘西遍地的竹林,隨時可以製造出更多的雲梯來,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怕這個消耗,也正是因爲這個,曹虎打退了苗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而且以搗毀雲梯爲主要目標,逼的苗人不斷的耗費時間去做新的雲梯,這才撐到了現在。
“媽的,這幫苗蠻子瘋了,進攻一次比一次猛烈,我們就這麼點人,困死我們豈不更好,何必要於我們以死相搏呢?”曹虎猛的一巴掌拍在城垛之上,發泄自己的憤怒道。
鎮溪所的重要性裴雲航可比半路出家的曹虎清楚多了,道:“曹將軍有所不知,鎮溪所是封鎖生苗的最前線,又是北面邊牆的源頭,如果我們駐守鎮溪所,那就等於我們取得了重新封鎖生苗的一顆釘子,沿着這顆釘子,朝廷可以將苗人死死的定在邊牆之內,永世不得超生,鎮溪所是他們志在必得的,苗人得了鎮溪所,朝廷修築的苗疆邊牆就等於成了苗人抵禦朝廷大軍的長城,到時候他們進可攻,退可守,你說重要不重要?”
“是這樣?”曹虎呆了呆,小打小鬧的他到不在話下,但要說到大局觀和戰略眼光他還差的很遠,裴雲航到底是正規官軍出身,作戰勇敢可能遠遠不如裴雲航,但戰略眼光上要比曹虎高的不是那麼一星半點。
“老裴,這次如果不死,你就跟着我混好了!”曹虎是個直腸子的人,只要是人對上自己的脾氣,不管以前他是多麼的瞧不起人家,在接納對方的那一刻起,就全都煙消雲散的了。
“啊,這……”裴雲航被驚嚇的不輕,他雖然是曹虎救出來的,但身份可是南朝的官軍,分屬兩個對立的政權,哪能說加入就加入的呀。
“怎麼,裴千戶看不起我曹虎?”曹虎看裴雲航似有拒絕的意思,頓時臉上現出怒意。
“不是,曹將軍,你我雖然現在共守鎮溪所,但我們畢竟不是一個陣營的,就算我裴雲航同意加入你們,可擅自收編敵方軍隊,那是犯了軍規的呀,要砍腦袋的。”裴雲航苦笑道。
“軍規?”曹虎頓時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是擔心是這個,這倒是一件麻煩的事件,自己本來擅自帶兵出來,就已經犯了軍規,如果能活着回去,還不知道要受什麼樣的處罰,還是等有命活着回去再說吧,反正現在他不也是跟着自己幹嗎?也沒什麼區別。
相通了這一點,曹虎嘿嘿一笑拍了裴雲航一下肩膀道:“沒關係,等我見了大帥,自然會替你說話,把你要過來的。”
裴雲航心中一喜,戰死在鎮溪所也就罷了,可萬一能活下來,他和手下這十幾個弟兄的命運可就身不由己了,爲將來打算一下,就算以後跟着這個曹虎也是挺不錯的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