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和李東陽的協商並沒有避諱百官。正月初一的上午文武百官從奉天殿中出來,路過兩人時都聽了一個一鱗半爪。堂堂朝廷命官總不能停下來“圍觀”首輔老大人吧?
但隨着正月裡二三好友相互拜年、聚會,大致完整的版本逐漸在京師中流傳開。
至此,路邊社和民間組織部終於恍然大悟:新秦伯張昭把武安侯世子鄭宏給閹割掉,和武安侯府基本沒有關係。人家是在給朝廷“亮肌肉”,方便“交權”的談判。
想想看,張昭麾下有多少個可以“動手”的親衛?或者說叫死士?他當然不會真的對朝廷命官動手。但誰還沒有親戚朋友?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過份的。
武安侯府在這一輪“博弈”中,就是個道具!
…
…
下午時分,定國公府位於城西的一處別院中。小湖如鏡,湖邊枯樹在寒風中搖動。
湖邊依山坐落着一間庭院,數間瓦屋相隨,屋檐飛翹,用料雕刻精美。
庭院的客廳位於小山山腰,視野開闊。裝飾着玻璃窗,正好飽覽小湖冬季的美景。
定國公的孫兒、第一順位襲爵人徐光祚在此和幾個朋友相聚。計有成國公之子朱鳳、金陵國子監生顧耀誠、論道報總編張名尹、陽州先生、武安侯次子鄭綱。
張名尹三十多歲的年紀,舉杯和衆人飲酒,暢論着京中的形勢,“張昭和李閣老所論,大致上我們論道報已經彙總出來。主要涉及三個方面:稅收,官吏,財權。
李首輔確實有手段啊,竟然能逼的張昭逐步交出幽州商行的控制權。不過,減免稅收方面他恐怕是要讓步的。哈,二十稅一的農業稅,對百姓到底是增還是減,這同樣是一個非常好的話題。
可惜論道報沒法把這些事報道出去。”
整體消息是拼湊起來的。消息在傳遞的過程中會失真。幽州商行的事就被傳變味。
陽州先生是京中名士、書法大家。曾授業於薛瑄的弟子張鼎。身具舉人功名。但他在政治上卻是懂的不多。急切的道:“張總編,這有什麼報不得的?加一個‘據聞’、‘有關人士’、‘匿名’這樣的修辭不就可以嗎?”
他身在理學河東派之內,和張昭勢不兩立。早先就罵張昭爲“國賊”。如今張昭藉故將他的便宜妹夫鄭宏給閹割,他妹妹就要半輩子的守活寡。
“呵呵。”張名尹笑一笑,避而不答,舉杯與好友顧耀誠碰一杯。報業大興,如今京中的名士、名妓便沒有那麼值錢。至少陽州先生就沒有資格讓天下第二大報紙的總編親口作解釋。
朱鳳手指點點桌子,臉上帶着輕蔑的神情,說道:“此事涉及到朝廷國策制定,惹惱李閣老,論道報擔當不起。”
陽州先生簡直就是個“小學生”。壞了李閣老的事,用幾個修辭詞語就能躲過去嗎?
定國公府、成國公府就算是合起來,在大明首輔面前算個甚?渣渣而已。
陽州先生臉色一訕。
徐光祚緩和氣氛,問道:“鄭兄弟,你府中如今作何打算?”
鄭綱是個紈絝子弟。因爲他哥哥突然被傷,他被頂到前臺來,面對京中赫赫有名的定國公府世孫,他有些膽怯,說道:“家母每日以淚洗面,家父日夜長嘆。張昭這狗賊在京中勢大,我們府中實在拿他沒辦法。”
徐光祚笑着抿口黃酒,道:“這一點爲兄倒是有點經驗。張昭此人頗得聖眷,手底下又有一幫士卒效力,要和他鬥只有一條路子。”說着,指指天上,“貴府要多和壽齡侯親近啊。”
鄭綱、陽州先生兩人對視一眼,有點明白過來。只有宮中那位娘娘纔有資格動張昭。
徐光祚哈哈一笑,指着兩人道:“這話只在這間屋子裡有效。出這個門我是不認的。”
鄭綱感激的道:“小弟懂得。”
半個時辰後,酒宴結束。
鄭綱、陽州先生兩人告辭離去。徐光祚作爲將兩人送到別院門口,又送走張總編。回來再令人重整酒席,和朱鳳、顧耀誠兩人繼續吃酒。
這時,朱鳳道:“徐兄,你讓武安侯府和張國舅走在一起,這有沒有效果?”
徐光祚嘿嘿一笑,呲溜的喝一杯酒,“朱兄弟,這個門路,我不說武安侯也想得到。他能做到右軍都督,哪會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門路?問題在於他想不想和張昭死磕?
我看他還在猶豫。畢竟丟臉就丟臉。兵部尚書劉大夏都給張昭當面罵過呢。張昭如果目標不是武安侯府,他真沒有必要現在就和張昭鬥到地。
百年世族,來日方纔嘛。焉知兩任帝王之後,張昭的兒子、孫子還能繼續受寵?
所以我們要加一把火。嘿嘿。鄭綱這回去一嚷,估計武安侯府的老太君肯定會讓武安侯動手。”
你夠黑。朱鳳心裡明白,徐光祚這是將武安侯當做炮灰。因爲武安侯若落敗,五軍都督府的位置空出來,那定國公很有可能上位的!
顧耀誠插一句,“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讓鄭宏死於非命,激化雙方的矛盾。並令百官對張昭起疑慮。”
朱鳳剛感慨完,這時心中再道:我日!這裡還有一個更狠的。
徐光祚呵呵一笑,和兩人喝酒,“且先看看吧。武安侯和張國舅攪合起來,估計夠張昭頭疼的。”
據聞顧耀誠和魏國公府走的很近。看來江南那邊對“空閒”下來的張昭頗多疑慮啊!他的改革衛所,徵收商稅等主張對江南的權貴們而言非常不友好。
…
…
事情如徐光祚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