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聶輝的聲音低沉暗啞，他的這一聲爹，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有喊出口了。
他的雙眼紅血絲暴起，是強忍着內心的悲痛。
“不孝子！”
師父的頭轉向聶輝那邊，但是他看不到，聶輝立刻握住他的手。
“當年我不告而別，是因爲、是因爲……”聶輝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師父對着聶輝擺手，“罷了罷了。”
“爹，你聽我解釋，我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用的謀害人命的厲鬼。”聶輝說着當年的事情，他用那些屢教不改，企圖掙破封印的惡鬼們，煉製。
“知子莫若父，你的心思，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師父哀嘆一聲，“你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爹。”
原來師父竟然是知道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老人家那雙洞察事實的眼睛。
師父心如明鏡，爲人通透，看破又不說破，看得開，放得下。
“你師弟和師妹，沒有你當年的運氣，爲師教導他們時間短，沒能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他們，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爹，就替我，將道術傳給他們。”
“是，兒子一定做到。”聶輝的手有些發抖，“我會照顧好他們。”
“好了就上路。”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道黑影子出現在我們附近。
我擡起頭看。
竟然是黑無常。
黑無常對着伏宗問了聲殿下安好，隨後便走到師父身邊，對師父道。
“大師，該上路了。”
“不，不許帶走我師父！”
我擋在黑無常面前，不許他靠近師父。
“姑娘，好久不見。”
黑無常對我還算客氣，沒有拿出他勾魂的傢伙來，而是先禮後兵。
“他是我師父。”
怎麼說也是有過交情，我對黑無常道。
“上次，我們幫了你，這次你放我師父回魂。”
黑無常無奈道。
“上次，已經替你改了陽壽，算是清了，不能在違背天命了。”
“黑無常，就不能通融通融嗎！”
“不能。”
他的一
句話差點氣地我吐血。
唉，黑無常是個執法嚴明的差使，面對這樣的，我想賄賂有不行。
“我師父懲奸除惡，懲惡揚善，他被惡鬼所害，他——”
“不要再說。”
師父打斷我，他殘缺不全的魂魄從地上飄起來。
“生死有命，切勿強求。”
“師父。”
師父越過我，走到黑無常身邊。
“走吧。”
黑無常對師父很尊敬，沒有用勾魂索之類，恭敬地道了一聲請。
“師父！”
我跑到師父身後，眼淚奪眶而出。
“鈺兒，你要記得，世事皆有定數，切勿逆天改命。”
這是師父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師父一生灑脫，留給我們一個瀟灑的背影，越走越遠，身影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我和小白爲師父舉行了葬禮，聶輝因爲身份的問題，不能路面。
每到夜晚，他會獨自守在靈堂裡。
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聶輝這樣內斂的男人，他靠在靈堂的牆上，坐在地上，不停地抽菸。
腳下是大片大片的菸頭。
“大師兄。”我端着飯菜進來，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將飯菜放在他身邊，我和他一樣地靠着牆坐下。
“師父看到你這樣，一定會揍你。”
聶輝狠狠地抽了一口煙。
“我爹的死，你看到了嗎？”
“嗯。”
不明白聶輝爲什麼這樣說，我只能點頭。
“被厲鬼所殺。”
“這……是。”
“那些厲鬼，我見過。”聶輝眉頭緊皺。
“什麼，意思？”
我不解地問。
“那些厲鬼不少是我爹曾經度化過的惡鬼！”
我震驚地看着聶輝，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師父曾經幫助過那些鬼，他們卻恩將仇報。
“爹生前對付厲鬼無數，也度化過不少厲鬼，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鬼始終是鬼！爹魂魄出來了，他們或是來尋仇，或是來趁機報復。”聶輝摔下手中的煙，“當年就不該放過他們，若是當時就滅了，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
聶輝說這話時，額頭青筋暴起，手掌微微有些顫動。
這是他內心深處隱含的怒氣。
聶輝恨，恨殺了師父的厲鬼，也恨當年，爲什麼不斬草除根。
“你還想學道術嗎？”聶輝努力平靜下來，問我道。
“想！”
師父的話，我會一直記得，懲奸除惡，救世救人。
“像我爹這樣的道士，死在厲鬼爪牙之下的不計其數。”
今天的聶輝似乎有很多話要對我說，我安靜地坐在一邊，默默地聽着。
道士捉鬼，有被送入輪迴，超度重生的，也有降服不了的鬼，封印的，還有對付不了，逃跑的。
而那些從道士手中溜走的厲鬼，卻在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着，昔日對付自己的道士。
鬼，本身就是執念，若是他們執着於一件事情，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
這次圍攻師父的厲鬼，他們的出現卻不是偶然。
不知道他們跟蹤師父多久了，潛伏在角落裡，就是在等，等有機會下手的一天。
這次師父魂魄離開身體，是他們難得的機會。
一哄而上，撕咬，咬斷師父的脖頸，咬碎師父的肢體。
“一旦做了道士，勢必與鬼怪爲敵。”
良久，我擡起頭望着聶輝。
“師兄的意思是……讓我離開伏宗？”
“爹過世，你可以從此以後，遠離道術，和伏宗雙宿雙飛；若你真的要學，不用我說，你們今後也是敵對的關係。”
我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伏宗救我無數次，恩情，怕是我這一生都還不清。
“鬼有好有壞。”
“天性難變。”
“他救過我很多次。”
“那是因爲是你，換做別人，他會出手？若不是我爹是你師父，他只會眼睜睜看着我爹被撕成碎片。”
我還想反駁，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久久無言，最後還是聶輝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爹的道術雖然好，卻不是最好。”
“還有人比師父厲害？”
我清楚地記得路卓對師父的評價，很高很高。
所以伏宗纔沒有阻止我拜師。
“天下所有道士證道之處，雪蓮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