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在這夢裡,有他這麼樂呵呵的與我調笑着,就算是說起離開,心也沒有那麼痛到無法呼吸,似乎在這夢裡,我的接受程度要高一些。
“一秒鐘之內,換一個話題!你老公好不容易回來,你看你東一個離開,西一個離開的!”他嗔怒的看着我。
“噢……”聽他這麼說,我倒真的把離開這事放在一邊了,逍遙一時是一時罷。
“這纔對嘛!來,打扮打扮好生接駕!”
“接你妹!這麼多天你都不來看我,警察署的大門根本攔不住你,現在纔來,可見是不想我!”
“誰說我不想你!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由分說,他便一把拉起我,瞬間離開了這裡。
再次睜開眼,我們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個恬靜的山間小鎮。
“這是……”我搜索着過去的記憶。
“我第一次認識你的地方!”江子文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在這碧綠的山水之間,那笑容彷彿能融化這整片山河。
“第一次認識,不是在許佳音的車上嗎?”
“那次不算,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就在這個鎮子上!你看,那就是當初那個衛生院!”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還真的就是當初我被救到的那個小鎮衛生院,難怪覺得這麼熟悉,當初我就是沿着這條小路去坐長途車回市裡的。
“我是江子文……”
“江子文不是死了嗎?”
“所以恭喜你活了下來……”
……
那些最初的對話又再次涌現到腦海裡,一路走來,多少不易……
“原來帶我來找過去啊!你不會要帶我去那個衛生所吧,我不要見那個護士長啊!”
“誰要去那裡?我要帶你去看日落,這麼長時間,我從沒帶你出來玩過,現在遠的地方我們也去不了,委屈你一下,陪我看個日落吧!”他笑着說。
“好啊!”我就是這麼一個不矜持的女人,所有一絲絲一縷縷的幸福,我都緊緊的抓在手裡,生怕再一矜持的空當裡就溜走了。
我們上到山頂,靠在一起坐着,靜靜的等待着日落,這一刻安靜而美好,真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下去……
隨着時間的一點一點流逝,原本已經靠西的太陽漸漸的順着天和山的交際處落下去,天上滿是紅色的晚霞,霞光染紅了江子文的輪廓,還有他如火一般熾熱的眼神。
“小意,如果我走了,要好好照顧自己!”他說着這樣的話,可那隻手卻還和我十指緊扣,他說的真的是走嗎?
“什麼?”我迷惑了,我被眼前這美麗的畫面所震撼,不懂他剛剛還怪我掃興,怎麼這會兒自己掃興起來?
“小意,你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蒼白,我做不了什麼了!如果三世姻緣還有第四世,我一定會用一生去照顧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他抓着我的手將手背貼到他脣邊,胡亂的吻着,他的嘴脣一直在顫抖。
這是在告別嗎?真的要離開嗎?
“小意,我真的很想出來看你,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出不來!我真的想盡了一切辦法,可就是出不來!你別怪我!”一滴眼淚落到我手背上,很奇怪,那眼淚竟然是滾燙的。
“也許是我真的時間到了,也許是我傷了人要受到懲罰,也許是警察署裡有什麼東西禁錮着我……”
“別說了!”我閉上眼睛打斷他,我不要再聽下去,我彷彿看到他絞盡腦汁,卻四處碰壁的樣子,心疼的在痙攣。
“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他悽然一笑,“只能用這種方法進入你的夢了,反正我豁出去了!”
“你傻不傻?入夢損你精氣,你會更衰弱啊?”我哽咽了。
“我寧願早點走,也不願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時至今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好好活着,好好照顧自己,別坐傻事!”
“可是,我聽說,冥婚夫妻要麼同留陽間,要麼共赴黃泉……”如果真的留我一人在世上,我真的能好好活着嗎?
“那只是傳說,你不用理會!你好好生活,如果能遇到一個會照顧你的人,就和他在一起,也讓我好放心些!”
“可是,張伯伯說,我與你結了冥婚,就不能再有別的人了……”我一笑,心裡卻已經做了決定,我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任是誰也彌補不來了!
“小意,你一定要我愧疚到生不如死嗎?”江子文白了臉,“我已經是萬分後悔耽誤你了,都怪我當初太天真,我以爲我能鬥得過沈江墨,我以爲我能留在這世上跟你白頭到老!”
“沈江墨,他已經被揭穿了,他再也冒充不了你了!你放心,馭天沒有被他毀掉,你和你母親的名譽也不會受損了!”我把這些都告訴了他,江子文最在乎就是報仇大事,我要讓他走的沒有遺憾。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當初我該聽你的,不應該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事上,我應該好好陪你的……”江子文用力的摟着我,彷彿要把我融到他身體裡一般。
“子文……”他此刻什麼都不在乎了,看來,是真的要撒手離開了!
“給我唱首歌吧!”我說,“以後我想你,就聽聽那首歌,算個念想吧!”
“好……”他答應着。
心若倦了淚也幹了
這份深情難捨難了
曾經擁有天荒地老
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
這一份情永遠難了
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
愛一個人如何廝守到老
怎樣面對一切我不知道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爲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愛你怎麼能了
今夜的你應該明瞭
緣難了情難了
……
《新不了情》熟悉的旋律在山谷裡迴盪,他的聲線有些顫抖,我的淚眼已經模糊,來生,來生還能再度擁抱嗎?真的有來生嗎?
突然,悽然的歌聲乍停了,緊緊擁抱着我的手臂鬆開了,我不敢回身去看,我怕看見一片空虛,我怕看見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