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招搖,又急於趕時間,程桐隨便向熟人借了輛普通的車就開往我們家鄉去。怎麼也沒想到,兩個月後我會再回家一趟,換做以往,我肯定會非常興奮與高興,而如今,是帶着沉重的心情回去的......
車開在鄉下水泥路上,已無心欣賞我早已熟悉田園風光,但程桐的興致似乎很好,開車的疲倦似乎都沒了,不過也不覺得奇怪,對於生活在城市中的他對鄉下田園景象一時興奇也是意料之中的。
車停在了雪晴家門口,雖然在鄉下,富裕家庭還是有的,房屋近似城市郊區的別墅,卻又不失鄉村風味,雪晴的家就是其中之一,這也是伯父多年在奔波所得,可是這一切都來之不易。
雪晴站在家門口,握着鑰匙的手有些顫抖,停了停,但還是把鑰匙插入了鎖孔,“咔嚓”一聲門開了,客廳在二樓,站在二樓的又一道門前,我伸手去按了門鈴。
來開門的是雪晴的姐姐雨晴,多年未見,她已爲人母了。此時的她比以前多了幾分成熟的亮麗,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大概也是憂心所致吧。
“姐!”“雪晴!”兩姐妹同時喊出聲,驚喜的話裡卻帶着點點鼻音。
“雨晴姐!”
“溪妹,你也回來了,這位是?”雨晴看着我們身邊的程桐有些疑惑道。
“雨晴姐好!我是陽溪和雪晴的朋友,叫程桐。”我正要開口介紹,桐倒自己開口了。
“你好!那大家先別站着,裡邊坐吧!”
進了屋,客廳裡坐滿了人,伯父,雪晴的哥哥嫂嫂,姐夫,奶奶,還有在嫂嫂懷裡大概兩三歲的小孩,與搖籃里正拿着玩具正鬧得歡的小嬰孩,這兩個小孩應該就是雪晴的小侄兒吧!
與他們一一問了好,順便介紹了程桐,對於這樣的場面,程桐表現出了難得的緊張,也許都是雪晴家人的緣故吧?如果沒有意外,這些人以後也許會成爲他的家人,如今這樣站在他們面前,不緊張纔怪。
既然回來了,就得面對事實,爲了不讓雪晴爲難,我就指點問題。
“伯父,伯母現在情況怎麼樣了?”看着年過半百的伯父那日益憔悴的面容我有些不忍的問道。
伯父的臉輕輕抽了一下,閃過一絲無以言喻愁傷,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不愧是一家之主,伯父能撐起這個家真的很不容易。
“不怎麼理想,這雖不是以前的病,但畢竟是第二次發病了,族裡一些精通醫藥的長老也一時也沒什麼辦法?”
“我想這不是簡單的醫藥能治好的,最主要的是解開伯母的心結,畢竟心病還需心藥醫,至於這心藥我想就是您和雪晴了,這麼多年,您和雪晴對伯母的態度我想伯母心裡是最清楚不過了,如今她想起來一切,如何能原諒自己了?但這不是伯母所能控制的不是嗎?溪兒也冒昧問伯父一句話,其實您早就原諒伯母了是嗎?只是你心裡過不去那道坎而已,覺得對不起那兩個孩子,所以,你只有用冷淡懲罰伯母,而同時你也在懲罰自己。不然你怎麼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治好伯母呢?難道僅僅是那點夫妻情分嗎?說白了,你們都在逃避。”
伯父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有驚訝,有懊惱,有悔恨,有悲傷,又無奈,感覺還有我看不懂的東西。
“溪兒說得沒錯,我在逃避,沒想到我活了大半輩子,還不如你們年輕人看的明白,是的,這麼多年,我怪過她,恨過她,怨過她。但更恨我自己,恨我堂堂一大男人連自己妻兒都保護不了,都不能給他們幸福。她又有什麼錯呢?她只是中了盅,那個時候,她已不是她。如果她真那麼冷血,又怎會有今天這般結果? ”伯父沉默了一會,說出這段帶着無限滄桑的話。
“伯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實你也沒錯,只是命運捉弄人,既然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有的東西挽回不了的就不要讓過去成爲現在痛苦的延續,大家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吧!現在只要把伯母的病治好,我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也許感觸太深,一下子吐露出這麼多肺腑之言。
不知是我的話起了感召作用,還是大家的心其實早已融化?看着大家都露出了贊同的神色,特別是坐我旁邊的雪晴,緊緊地握着我的手,眼裡充滿了感動,我也知道,雪晴其實早已原諒了伯母,只是都不願意承認罷了。
“溪妹說的沒錯,我們應該把那段記憶抹去,媽媽其實很愛我們,這麼多年也爲我們付出了很多,只是我們不容接受罷了,她的心裡肯定比我們更難過。所以,我們要治好媽,重新找回一個家該有的溫馨。"也許是明宏哥已爲人父,體會到了做父母的艱辛與真心,所以,能從一向少言的他口中聽到這番話,真是讓人心生感動。
“既然這樣,現在最主要的是如何治華兒的病,本想打算她去縣城的精神病醫院,可那兒的醫療設備不怎麼好,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如果去省城的話又不方便照顧。”華兒?是對伯母的愛稱嗎?我心不由一怔。當然,驚訝的不止我,雪晴一家人都驚喜的看着他們的父親。
“伯父,各位哥哥姐姐,這樣吧!不知大家是否信得過我?既然大家心已連爲一體,不如大家都暫時離開家,搬去W市,我想把伯母接進我們自家辦的醫院,我會請最好的精神醫生和心理醫生爲伯母治療,而且大家都在伯母身邊,對伯母的治療也會有幫助。"
聽了程桐的話,不僅雪晴的家人,連我和雪晴都有些傻眼了,他們程氏集團家底到底有多厚似乎是我們這些平常人無法衡量得到的?也從來都沒想過會跟這樣的風雲人物成爲朋友,這一切到底是什麼在使然?
“程桐,這樣不好吧,怎麼能麻煩你,而且......”
“雪晴,這叫什麼麻煩呢?本以爲什麼都幫不了你,現在我感覺自己能做點什麼我不知道有多高興,你放心,我一定會想法把伯母治好的。”
“年輕人,你這樣幫助我們,我們真的很感激你,這份情陽某先存在心裡了,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
“伯父,你別這麼說,能爲大家做點事是我的榮幸,而且我和雪晴又是......那麼好的朋友,盡微薄之力也是應該的。”程桐有意無意望了望雪晴說道。
於是,雪晴和程桐迎來了他們一家人的審視,目光在他們之間游來游去,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爸,媽現在在哪兒?我想去看看她。”並非是雪晴逃避他們的目光,而是她真的想見見伯母。
伯父帶着我們打開了裡屋的一扇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牀,伯母抱着兩個枕頭坐在牀上,頭髮有些零亂,面容有些蒼白,人看起來也瘦了很多。
“琳兒,舒兒,乖!別哭,媽媽在,媽媽錯了,媽媽不打你了。”
站在我身邊的雪晴深深地打了個顫,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程桐的手動了動,想去握她的手,可雪晴卻跑向了伯母的牀邊。
“媽!”雪晴投入了伯母的懷抱,伯母一驚,手裡的枕頭落了地,我擔心伯母會傷到雪晴,正準備上前提醒時,伯母的手卻撫上雪晴的背,眼神裡充滿了慈愛,雪晴就趴在伯母懷裡哭着。
“琳兒,乖!不哭!是媽媽不對,媽媽不該打你,不哭,你哥哥呢?是不是我......肯定是我,琳兒,你打我,是我害了你哥哥。”伯母的情緒一下變得激動,提起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拍去“啪!”的一聲,很響!
雪晴趕緊從伯母懷中掙脫出來,撫着伯母被拍紅的臉說:“媽,你怎麼這麼傻?疼不疼?”
伯母搖了搖頭,傻傻地望着雪晴,看來伯母思兒女心切,把雪晴當成了死去的琳兒。
“媽,你沒有錯,你看!琳兒不是回來了嗎?琳兒就在身邊陪着您,好不好?”雪晴擦乾眼淚,帶着笑說道。
“真的?那你哥哥呢?他是不是生我氣了?不回來見我。”
“真的,只要您乖,哥哥也不會生你氣,男孩子不是脾氣倔點嗎?只要媽媽聽琳兒的話,哥哥也就不生你氣了。”
“真的?”
“真的!”
“那今晚琳兒陪媽媽睡?”
“好!”
“.......”
看着雪晴放開了心中的隔閡,那爲雪晴久埋的憂心漸漸淡化開去。大家看着雪晴跟伯母這般親近,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得出,伯母不會傷害雪晴,大家也放下心讓她們母女促膝長談,都悄悄退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