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衆人與來時的情緒截然不同,日頭當空,暖陽融融,一個個吃的紅光滿面,也不覺得有多冷了。
範大腦袋也沒有時間唱小曲了,和範曉琳,範老疙瘩,王志輝一道圍着韋寶說東說西,一個個如同衆星捧月,搞的好像韋寶不是一個他們認識了十幾年的人,倒彷彿是剛剛纔認識的人一樣。
“小寶,就這兩大袋糧食拿回金山裡,一定把所有人都鎮住!估計除了趙里正家,能拿出這麼多糧食的,不到二十戶人家!”範老疙瘩一吃飽了,嗓門就大了很多,也洪亮了很多,他平時說話總是低沉沙啞的嗓音。
鄭忠飛聽範老疙瘩這麼說,暗笑窮鬼沒有見過糧食,他家就能拿出這麼多,不過,這回他忍住了,並沒有說什麼。
韋寶淡然一笑,也沒有說什麼,他並不覺得這裡有多少糧食,一天一斤,24斤面,15斤苞米,也不過是一個人39天的口糧而已,但是他很清楚,這些糧食,已經足夠十個成年人度過這一整個北方漫長的寒冬了!
因爲這年代的人哪裡捨得每天吃純糧食?
還要搭配很多其他雜七雜八的野生食物,而且每天都不會吃飽,精打細算的話,能保證十個成年人半年不用擔心被餓死!
衆人順着範老疙瘩的話,直誇韋寶有本事。
鄭忠飛此時想到剛纔在山海關,自己說韋寶一家能過了這個冬天不餓死再說,現在想起那話,又臉龐發燒的燙,而且剛纔還吃了韋寶的一頓豐盛大餐,更增羞慚,也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捧韋寶有點讀書的天賦,字寫的好云云。
“小韋寶,以後我再也不敢隨便欺負你了,沒有想到你小子藏的這麼深,居然寫得一手好字,哼,我記得你有好些個字,還是我教你寫的呢。”範曉琳邊走邊偏着頭斜睨韋寶。
範曉琳的目光並不是輕視的,這幅模樣反而增添了俏皮。
韋寶對範曉琳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多謝範夫子!不過,你要麼叫韋寶,要麼叫小寶,叫寶哥哥也行啊,能別弄出個小韋寶這種稱呼嗎?聽着怪繞口的。”
“討打,討厭。”範曉琳在韋寶的大臂上拍了一記,被韋寶逗得咯咯直笑,花枝亂顫的,暗道韋寶像是忽然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見着自己可是從來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唉,小男孩長大了唉。
“韋寶,跟你家商量一下,找機會進學,考秀才吧?我覺得你是讀書的料,會有出息的。”王秋雅也道。
“對,考個秀才,再不濟也能做個夫子,一輩子衣食有着落了,若是能考上舉人,進士!還能當官,韋寶,你要是當了官,那可就光宗耀祖了呢!依我看,以咱們韋寶的天賦,準沒有問題,我原先還以爲我比韋寶多識得幾個字呢。”範曉琳接着王秋雅的話,興奮的嘰嘰喳喳個不停,吃飽喝足的範曉琳,嘴巴根本停不下來。
“韋寶要是中了進士當了官,我怎麼也能做韋寶的管家吧?嘿嘿嘿。”範大腦袋摸了摸嘴巴,似乎韋寶此時已經當了官,他已經是韋寶家的管家,每天過着一日三餐都照着剛纔那頓飯的標準一樣的日子了。
衆人說起韋寶讀書的話題,一個個也是更加興奮,只有上過學的鄭忠飛不再參與這個談話,他很想潑冷水,說考學這麼容易?那爲什麼劉春石快三十了還是老童生?他也二十好幾了,連個童生都考不上,不過,鄭忠飛終究還是將這話嚥了回去。
王秋雅察覺到了鄭忠飛的情緒變化,輕聲道:“別擔心,你今年一準能考取童生的。”
“我根本沒有認真想考,要不然早中童生了。”鄭忠飛被王秋雅說的臉更加紅了,輕聲回了一句。
韋寶並沒有得意忘形,面對一堆溢美之詞,一直謙虛敷衍,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韋寶其實這段時間一直在想着未來發展的問題,到底是走朝廷路線呢,還是走稱霸路線。
放在明末考科舉,這個……對於這個時代不知道歷史的人自然沒有什麼,但是對於他這個熟知歷史的人來說,似乎就有點搞笑了。
但是韋寶還真就是偏向於文官路線的,而且,似乎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首先,從勢力劃分上來說,他怎麼樣都不可能跑到建奴那頭去的,那還是人嗎?
不去建奴那頭,那就只剩下朝廷和造反兩條路了。
此時是天啓四年,按照正常的歷史,大明至少還有20年以上的壽命!
大明就像是一頭先天條件極好,慢慢被朱家衆皇帝和越生越多的老朱八八的後代王爺們玩壞的大公牛,底子真心好,根基紮實,要倒掉,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倒掉的。
韋寶可不認爲他有李自成那麼好的運氣,能一路不死,最終問鼎,這條路,投胎率太高。
以前在現代看小說,成天高喊着爭霸天下,但是到了真實的古代來,完全沒有這種中二念頭了。
投胎率高是一個因素,還有一個因素,造反就是打仗,每天打,這得死多少人?
他帶來的‘鎮遠艦’,雖然擁有完全仿真的武備,火力很猛,可是槍炮不過數百,在沒有工業基礎做保證的前提下,只能用來拍電視拍電影還差不多,用來真刀真槍的造反?
在海上能輕易做到無敵,但是陸地呢?海戰發展過去,終究是要靠強大的步兵收割呀。
軍艦上還有三百多支毛瑟步槍。
三百多支毛瑟槍武裝起來的部隊,彈藥又不充足,能不能攻下明末的一個軍堡都是問題,更不用說山海關這種防禦堅固的工事了。
還有個訓練問題呢,有槍也得有相應操控槍的部隊才行,一名步兵的培養,如果是在沒有戰爭考驗的情況下,至少得兩年,一名海軍的培養,更是至少五年往上走!
要是真的造反造大了,自己管理的追隨者肯定是與日俱增,越來越多,一天到晚帶着成千上萬,甚至是數以十萬計,數以百萬計的飢餓大軍到處打仗搶東西吃,他想一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搶到了東西,被搶的人肯定死一片,搶不到東西,餓了不得互相吃?自己人又死一大片。
那樣的話,打下了天下又怎麼樣?讓自己喜愛的時代和國家民族,都更加退化嗎?
才短短的一天不到時間,但是韋寶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這片土地,他熱愛這個時代,熱愛自己的國家,熱愛這裡的人和一草一木!
況且外面還有建奴這隻猛虎,造反造到最後,花落誰家?能逃出歷史的桎梏嗎?像李自成那種,稱帝之後,然後被人家吊打?掙扎幾個月,然後殞命?
按照歷史發展的軌跡,大結局好像是建奴讓大家都續上辮子了吧?
韋寶的性格就不是那種願意每天過‘直面生死,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的性格,這是韋寶沒有辦法選擇穿越的時代,否則,他倒是願意過田園小地主的悠閒生活的。
綜合考量,不管是爭霸路線,還是朝廷升官路線,都必須先積蓄力量,先培養自己的團隊,在前中期來說,一定是後者更佔優勢。
就算是上來就拉着幾百人到處打仗,那也得先積蓄力量。
人馬拉起來了,那就是一天都停不下來的要面對朝廷圍剿模式開啓了。
現在各地還算是穩定,不穩定的地方又窮的能人吃人,上哪裡去爭地盤?
人和地盤,還有財富,這是力量的具體標的物。
所以,在明確了朝廷路線之後,韋寶已經在向科舉路線展望了。
不管經商,發展工業,還是種田,都要同官府打交道,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直接做官?
做官,又分文官和武將。
至於文官還是武將,韋寶自問自己就算是學了蓋世神功也當不了大將,因爲他就不是狠人,猛人,這年代的猛人要能殺人不眨眼,生吃人肉那種額。
況且這年代的武將歸文官管,文官路線不影響成爲統帥!
大明末期的戰將,多爲文人出身。
還有,他不是武將世家的子弟,這年代的武進士都是保送生,軍人職業代代相傳,誰保送他呢?
靠着絕世美顏,和手段,慢慢得到哪個大將的賞識?成爲人家女婿?
古代最不值錢的就是女婿!就算是當了大明的駙馬爺,生活都不見得好於一個七品小吏!
抱老婆娘家的大腿,這也不是韋寶的個性!
韋寶腰上彆着的左輪手槍,還有懷中藏着的電棍,都算是他武力的一部分,可是不到生死關頭,能隨便拿出來嗎?
大明對鐵的管制雖然不如韃子那麼嚴苛,卻也是管制的,哪個時代的政府都不會讓人隨便擁有‘利器’。
打仗打的是錢,戰爭的本源就是爭奪財富!
爲什麼大明南方即便是有小型叛亂,也是分分鐘撲滅?因爲經濟重心在南方,稍微感到一點危機,地方豪紳們隨便拿點錢出來,就糧餉充足,兵馬訩訩了。
錢是水,戰爭是火。
在水源富饒的土地上,發動不了戰爭,只有貧瘠乾涸的大明北部和中原地區,這些不毛之地,纔像是乾草堆,見着一點火星就能燃起沖天烈焰!
爲天下計,爲蒼生計,爲自己的投胎率計,韋寶更願意怎麼安全怎麼來,選取一條不怎麼腥風血雨的路線,至少對於他個人來說,不能過於腥風血雨,自己要是掛了,發展速度快又有什麼用?生命第一,安全是王道。
比起點燃乾草堆,他更加願意用自己能積攢起來的一點力量去救火,去滅火,少死人,讓歷史往好的方向發展。
建奴那邊不可能去,造反路線不願意去,武將路線基本沒機會走,就算是強行要走,也遠不如文官路線發展速度快。
韋寶所能走的路線,跟這個年代所有人一樣,似乎只有華山一條路了——科舉,當官!
當然,在現代都耐不下心來念書,跑古代受頭懸梁錐刺股的苦?這也不是韋寶的性格。
韋寶相信,世上的事情沒有完美的,任何制度都有缺陷,更何況明末這亂糟糟的世道。
他的科舉路肯定不能是學海無涯苦作舟,書山有路勤爲徑那個模式。
似乎一切都很清晰了,安全,先保證不死,然後賺錢加科舉,官商兩條腿走路,積累勢力,這纔是王道。
有了清晰的思路,前途一下子明晰起來,韋寶心情大好,攛掇範大腦袋唱歌,倆人的鄉間俚曲迴盪在西風古道。
衆人回程的腳步飛快,花了去時的十分之一時間,便回到金山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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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張振華、黑月-紫聖、刻舟公子、IMr丶Ray、心洞流血。幾位大大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