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大人到咱們永平府來之前,該派人來先知應一聲,好讓我們下面人有所準備纔是呀。”祖春才滿面堆笑:“真怕怠慢了千戶大人。”
“怠慢了我沒事,怠慢了韋公子可就不行了!”駱養性眯着眼睛,語氣仍然溫和,目光中卻帶上了一絲寒冷,“沒有想到坐擁幾萬朝廷精銳大軍的永平府,居然匪盜猖獗!”
祖春才和廖博明一驚,這句話很重了!而且從一名錦衣衛千戶口中說出來,就更重了!急忙諾諾連聲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汗都嚇出來了。
韋寶暗暗叫一聲好,知道這是駱養性敲詐的伎倆,這一句話出去,知府祖光耀應當要備一份厚禮,堵住錦衣衛們的嘴巴吧?卻笑道:“駱大人這麼說,我可就擔待不起了,我一個平頭老百姓,有啥怠慢不怠慢的?這趟也就是跟駱大人出外沾點光,沿途看看景色罷了。”
本來是駱養性陪韋寶辦事,現在韋寶卻說成是陪同駱養性看風景,頓時把面子都留給了駱養性,駱養性暗暗讚許韋寶會說話,微微一笑。
“可能這其中有些誤會,盜匪是哪兒都有的,今天剿滅了,過幾天又冒出來一些,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讓大人費心了。”祖春才很圓滑的遮掩道。
駱養性淡然一笑,沒有再擠兌祖春才和同知廖博明,他深諳爲官之道,把該說的說了便可,越精簡越好,再囉裡囉嗦的討要擠兌,便流於下乘功夫了,倒反而顯得地位不夠。到永平府來,他是滿滿的自豪感,除了遼東巡撫,他不用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甚至連衛指揮使司指揮使這種正三品的有兵權的大員,在他眼裡也不算什麼!
錦衣衛指揮使雖然也是正三品,可就不同於這些外官了,不但是京官,而且是手握京城兵權的京官,實在等於一品大員的地位,給多少銀子也難換來一個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祖春才和廖博明將韋寶和韋寶的手下人,還有一幫錦衣衛大爺們安置在了盧龍城中最好的客棧歇息後,趕緊回府衙。
此時盧龍城周邊三個千戶所的千戶都已經聚集到了永平府知府祖光耀的官廳。他們的消息是很靈通的,更何況是錦衣衛來了50多人這麼大的事情。
四個人已經談了一會兒了,正巧趕上祖春才和廖博明回來。
“怎麼樣?韋寶怎麼突然這麼牛了?連錦衣衛都跟着護送?”祖光耀急忙走上前問道。
祖春才做了一個請祖光耀坐回座位去的手勢:“大人不用着急,剛纔人太多,我也找不到機會和韋公子細談,好像他入京之後,搭上了東李娘娘的弟弟,繼而又搭上了魏公公的關係了。”
“魏公公?”
祖光耀和另外三個千戶異口同聲的驚訝道。
祖春才點點頭:“除了魏公公,誰還能用的上錦衣衛隨同運送商人的貨物?韋公子從關內帶回來的不過是些雞鴨魚肉,活禽牲畜。”
“這韋公子是真厲害!”
“可不,咱關外就是吳家也沒有把生意做到直隸去,聽說吳家也只是轉手給晉商,大頭還是讓別人賺。韋公子這是直接將生意都做到京城去了啊,真給咱們遼西人長臉。”
“的確長臉了,這是破天荒的大事,咱們遼西的官員在京師那幫人眼裡,向來同叫花子一般。”
三個千戶交頭接耳稱讚道,他們都是遼西本地人。不管是哪個朝代,每個地方都有當地的勢力,多爲世家望族說了算,但這也只是號召力,不是命令,屬於從屬關係,卻不是上下級的關係。吳家祖家聯姻使得遼西遼東的大大小小家族以他們兩家馬首是瞻,但若真的有本地的新興勢力興起,他們不會排斥,而是會像現在這樣,暗暗叫好。
“也不見得就真的搭上了魏公公,也有可能是底下人,反正能叫的動錦衣衛護送,已經是很大的面子了。”祖春才點頭道:“原本以爲韋公子得罪了吳大公子,以後會麻煩了,現在看樣子,咱不能太聽吳家的,搭上了朝廷關係的韋寶,也不能得罪了。畢竟任免是朝廷說了算,現在朝廷是魏公公說了算!”
幾個人又連番點頭稱是,都稱讚祖知府的書辦祖春纔有見地。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天高皇帝遠,魏公公認識咱們是誰啊?朝廷也不會不分青紅皁白隨便任免人,但得罪了吳家,一個月都混不過去。”祖光耀憂心忡忡的道:“遇到大事,咱們還是要知道輕重,知道屁股該坐在哪頭的。”
幾個人又沉默不語了。
一名千戶道:“祖大人,人家錦衣衛都來了,吳三鳳有本事讓老林子的人做了韋寶?老林子才幾個柳子?聽說一大半都已經讓韋寶收了,現在韋寶又帶了錦衣衛來,攔得住嗎?咱們不管不就成了?”
“不管哪成?你還敢真的讓錦衣衛和柳子幹起來?萬一有個錦衣衛死在咱們永平府,誰擔待得起?搞不好咱們在座的都跑不了干係。”另一名千戶反對道。
“那你說怎麼辦?咱們也派兵護送韋寶的商隊?這不是擺明了不給吳大公子面子嗎?”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談話又陷入了僵局,他們在老百姓眼中是大人物,但是在本地世族大戶和朝廷勢力面前,也就是螻蟻不如的一幫人。
“這些先不說了,銀子省不得,那錦衣衛的駱千戶已經張口暗示了!知道這千戶是什麼人嗎?他叫駱養性,他爹就是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祖春才道:“我看,先送銀子,具體他們想讓咱們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我爭取讓那千戶給咱們留個字據,以後有什麼事,咱們對吳家也能有個交代。”
衆人又是一陣吃驚,本來有錦衣衛護送,他們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卻沒有想到還是這麼牛的人物?錦衣衛指揮使的兒子親自護送?這韋寶到底是搭上了哪層關係啊?莫不是已經認了魏忠賢魏公公爲乾爹了?否則哪裡有這麼大的面子?
祖光耀剛纔還疑惑不知道韋寶是什麼路子呢,聽祖春才說來的人是駱養性,現在看來真的有可能是直通了魏忠賢!
祖光耀道:“你有法子讓人給你留字據?那姓駱的千戶要是駱思恭大人的兒子,隨便發句話,咱們也不敢違抗啊,他會留下什麼字據?”
當官的都不傻,平時都愛空口白話,尤其是實力強大的一方,留下字據命令,對自己有什麼好處?讓人去做事,躲在後面看動靜,這是各層官員都最擅長的伎倆,更何況人家能做到錦衣衛的千戶。
“這就要看韋公子了,我跟韋公子算是有點交情。”祖春才道:“只要韋公子肯幫着說話,也許能成。”
廖博明也道:“知府大人放心,韋公子爲人仗義,年紀雖輕,卻很知道顧全朋友,我看是行的。”
祖光耀點頭道:“那你們去辦吧,備多少禮金合適?”他說着便看向三名千戶和廖博明,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出大頭,也頂多出三成,另外七成還是要他們四個人平攤的。
幾個人明白祖光耀的意思,一陣商談,最後決定送500兩紋銀!這已經不少了,若是普通的錦衣衛來辦差,他們不會這樣打點,錦衣衛是厲害,沒事也不敢隨便找他們地方上的麻煩,只是這次來的錦衣衛太厲害了。
就這樣,祖春才和廖博明又帶上銀子再次去找韋寶和駱養性。
兩個人和李成楝,還有幾名錦衣衛的百戶正在喝酒聊天,見祖春才和廖博明又來了,頓時明白是什麼意思。
駱養性並沒有讓幾名百戶出去,送禮這事在大明已經是慣例了,無憑無據沒有影子的事情,誰也不怕這種事情泄露,真的因爲貪污受賄倒黴的,大都是上層有強大權力的人搞下面的人。
“小小意思,請駱大人笑納,知府大人已經備下薄酒,請幾位官爺到知府衙門去飲宴,好讓本府官員們爲駱大人接風洗塵。”祖春才得體的笑道。
駱養性當場看了看銀票數量,500兩紋銀,不多不少,他也沒法挑理,底下人分一分,他自己至少還能獨得300兩紋銀,暗忖沒有想到窮鄉僻壤的地方,也挺有油水的,對這趟差事還算是滿意的,笑道:“吃飯就免了吧,我們有公務要送韋公子回去,並監督你們剿除永平府的悍匪,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們永平府的事兒,想必駱大人清楚呀,我們知府大人說是知府,但這永平府山海衛還有衛指揮使司,上面還有總督衙門,衙門太多,我們家老爺就是個空架子啊。”祖春才愁眉苦臉道:“大人若要有什麼差遣,能不能給我們寫道命令?”
駱養性頓時暗怒,錦衣衛的權勢是大,那是因爲皇帝的親軍,但是在大明體制中,和地方衛所並無從屬關係,老子寫什麼命令給你?冷然道:“這都是你們分內的事,你們永平府悍匪橫行,你們還有理了?”
祖春才和廖博明一驚,雖然都料到對方可能會是這麼個態度,還是很害怕的,錦衣衛殺人根本不用藉口,隨便說他們兩個通柳子,當場把他們兩個宰殺了都屬稀鬆平常的事情,不由的一起看向韋寶。
韋寶機靈,頓時清楚了其中關節,知道祖光耀不敢得罪吳大公子,也不敢得罪京城來的錦衣衛,所以想留個字據,但這事他也不是很方便揷嘴,反正已經在田爾耕那邊賣了人情,錦衣衛們總是會爲自己搞定的,他也就假裝不懂,沉默不語了。
衆人一陣沉默,駱養性不耐煩道:“你們先回去吧,東西帶回去。”
祖春才和廖博明當時就急了,這是要談崩了呀,這回去以後怎麼交差?祖春才急忙道:“駱大人息怒,駱大人息怒,我們也難辦呀。”
駱養性實際上很清楚前因後果,也知道永平府的人難辦什麼,既不敢得罪自己,也不敢得罪吳家,他氣就氣在這裡,覺得這幫遼西鄉里人是不是腦子都被驢踢了?拿他一個堂堂錦衣衛千戶跟吳家比?吳家算什麼東西?
這裡有個認識上的偏差,只有韋寶很清楚,在遼西地面,吳家比駱養性他爹駱思恭都牛逼!何況你一個錦衣衛千戶。錦衣衛千戶沒有二百也有三百,並不如何值錢。只是這幫人出了京城,就一個個認爲自己現在是天下第一了,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從一幫錦衣衛百戶、總旗們平時的說話態度就能看出來他們心裡的想法。
“駱大人,先喝杯酒。”韋寶幫駱養性倒了一杯酒,雖然沒有明着說什麼,但已經有爲祖春才和廖博明緩和的意思。
祖春才和廖博明均感激的看了眼韋寶。
“難辦在哪裡?說來聽聽。”駱養性看了眼韋寶之後,看出韋寶和這兩個人有些交情,不能完全不給面子,語氣恢復了平和,面色也恢復了以往的似笑非笑的模樣。
祖春才和廖博明稍微鬆口氣,但是這種事情,怎麼拿到檯面上說?難道說那幫老林子的柳子幫,就是吳大公子養的打手,他們不敢動?
“駱大人,要剿除柳子,需告知衛指揮使司,畢竟是這麼大的事情,等我們今日讓人快馬傳信再說,行嗎?”最後還是廖博明先說話了。
駱養性點了點頭:“那好吧,給你們一天功夫,明日午後我們準時出發,我不信,沒了你們衛所的人,我錦衣衛還剿除不了區區毛賊了?”
“是,是,錦衣衛的官爺們一個個武功高強,自然不怕毛賊,只是這等小事,哪裡敢勞煩官爺們親自動手?”廖博明急忙陪笑道。
祖春才也跟着說了幾句好話,兩個人將銀子留下,灰溜溜的出了客棧。
韋寶追出來,解釋了一句:“祖大哥,廖大哥,這事我沒有辦法幫忙說話,而且我自己也人微言輕。”
祖春才和廖博明見韋寶居然追出來對他們說話,心中一暖,本來還有點暗暗責怪韋寶不肯在當中幫忙圓事情呢。
“公子的難處我們知道,我們也難啊。”廖博明嘆口氣道。
“公子是最清楚其中難處的,能不能向駱大人說一聲?”祖春才試探的問道:“看能不能給我們留張手書啥的?派出多少衛所官兵都憑駱大人一句話。”
韋寶搖頭道:“你們當駱大人不知道其中的關節?這事我怎麼去說?吳三鳳要對付我,本來駱大人就是我請來解開麻煩的人,現在我又讓駱大人給吳家留面子?那樣的話,我還請駱大人來做什麼?不成了我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祖春才和廖博明覺得韋寶說的也有道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一起嘆氣。
“韋公子,你畢竟是咱們遼西人,跟吳家鬧得太僵了,也不好吧?”祖春才勸道:“我看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能多等幾天,我親自到山海關去向吳襄大人說清楚這事?”
“你說不清楚。”韋寶笑道,“別說是你,祖知府也不見得能起和事老的作用,我不信這事,吳襄一點不知道,他們就是太仗着財雄勢大,在遼西遼東,誰都不放在眼裡!”
祖春才和廖博明對望一眼,覺得韋寶想事情真的很全面,也認同了韋寶的看法,又說了幾句話,放下了心中對韋寶的芥蒂,遂回去向祖光耀覆命。
祖光耀聽完兩個人的彙報,氣急道:“你們不是說跟韋寶有交情,有辦法讓駱養性手書命令嗎?現在怎麼辦?這幫人是真心黑,收了咱們這麼大一筆銀子,銀子收了,不辦事,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三名仍然等着消息的千戶也一起唉聲嘆氣。
“500兩紋銀,咱們覺得大,人家京城的官員可能還看不上呢。現在只能讓人快馬告知吳襄大人了,沒有別的辦法了呀!”廖博明喪氣道:“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要殺韋寶,是吳三鳳的意思,還是吳襄的意思呢,咱們犯不着爲吳家擔着那麼大的干係。本來這事就跟咱永平府一點關係沒有,知府大人要三思。”
三個千戶也是這個意思,都認爲現在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既然討不到駱養性的手書,只能讓吳襄給個痛快話,反正咱們不得到明確的說法,不輕易得罪人。”其中一名資格老點的千戶道。
祖光耀嘆口氣,他是知道吳三鳳的脾氣秉性的,寧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不過到了現在的地步,也就只有這麼辦了,“那成,既然你們都是這麼看的,大家都商量好了。咱們這幾個人,就有一個算一個,一起具名將這事報知吳大人!看他怎麼說,他要說讓錦衣衛自己去剿匪,那咱們就躲着不見人了,就當錦衣衛沒有來過永平府!”
“行!”幾個人見祖光耀拿定了主意,都同意了。他們有自己的算盤,都是土生土長的遼西世祖,得罪了京城的人,頂多丟官罷職回家,得罪了吳家,很有可能連祖業都無法保全,面對外來勢力的時候,還是選擇了把維護本地的名門望族勢力放在首位。
祖光耀隨即讓祖春才寫信,然後和三名千戶,還有永平府同知廖博明一道簽字。
幾名官差送信飛奔山海衛,快馬官道不到子時便到了,門官見是永平府發來的緊急文書,不敢怠慢,幾個官差連夜入了山海關,將信箋送到了吳府。
這也幸好是半夜送來的信,如果是大白天,現在吳府上下都歸吳三鳳主事,門房報到管家老吳那兒,老吳見是永平府府衙直送吳襄的信箋,不敢怠慢,便沒有驚動吳三鳳,直接拿去給吳襄了。
吳襄對大兒子吳三鳳做的事情,也不算一無所知,管家已經給他透過風了,他並沒有將韋寶這等小事放在心上罷了,萬兩紋銀對別人家那是傾家蕩產的資產,但是對吳家來說,真不算什麼。
不管是晉商,直隸商界,江南商界,大商人們看似財大氣粗,名頭很響亮,但那都是明面上的,真的要擺家產,排大明富豪榜,吳家這種隱形的,官商結合的富豪之家,至少是前十!只是除了遼西當地人,外人不知道,即便是有耳聞,也頂多嗤之以鼻,不當回事。
吳襄和京師的晉商老大喬廣進一樣,開始對兒子的態度多爲縱容,不管當官還是做生意,不親自上手,永遠學不會,所以小事都會放手讓小孩自己撲騰,實在不行的時候,纔會親自出馬。
管家老吳犯難了,不知道現在該去找吳大公子還是該直接去找老爺吳襄,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去找老爺!
管家老吳半夜驚醒吳襄,這讓吳襄很煩惱,四十左右的年紀,不大不小的,就是有這種煩惱,不容易睡着,被驚醒了之後,這一晚上更是別想再睡着了。
“啥事啊?”祖氏生氣的問道。
“不知道。”吳襄先對妻子說了一聲,然後對門外的老吳道:“來了。”
老吳低聲下氣的應了一聲,旁邊四個服侍吳襄和祖氏的丫鬟都嚇得要命,這大晚上的將老爺驚醒,怕會牽連到她們頭上,等會老爺睡不着覺,很容易拿他們出氣!豪門大戶也有不好的地方,尤其吳襄這種家庭,家裡有祖氏這麼高地位的正妻,就不用動娶小的腦筋了。
吳襄簡單披上睡袍到了門口,老吳湊上來:“老爺,來人說是祖光耀的親隨,說是十萬火急的信箋,必須立刻交到老爺手上,所以纔不敢耽擱了,老爺恕罪。”
吳襄皺了皺眉頭,低語一句:“祖光耀能有什麼急事?建奴打過來也打不到他永平府!”說着話,將信箋拆開查看。
吳襄越看越是心驚,雖然祖春才並沒有寫吳三鳳和韋寶之間的恩怨,但是信箋中多次提到韋寶的名字,顯然起因都是因爲韋寶,立刻明白了大半。
“快,把大少爺叫來!”吳襄先是對老吳道,然後對幾名丫鬟道:“更衣!”
幾個人一起稱是,分頭忙乎。
吳三鳳此時尚未睡覺,他爹不能隨便娶小,他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他老婆是遼西一家富戶的小姐,家裡雖然有錢,並沒有多大勢力,所以吳三鳳的幾名貼身丫鬟是隨便可以睡的,此時正與兩名喜愛的小丫鬟在一起做劇烈運動當中呢。
“大少爺,老爺讓你現在過去。”管家聽見裡面的動靜了,自然知道在忙什麼,硬着頭皮道。
吳三鳳正在中途,不上不下的,頓時興致全消,帶着怒氣急問道:“什麼事情這麼着急?這才一更天吧?”
“少爺趕緊去吧,是老爺讓我來找大少爺的,永平府有緊急信函送來。”老吳答道。
吳三鳳大怒,一邊下牀一邊穿衣服,嚷嚷道:“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以後除了衙門的公事,有事都找我?既是信函,又不是公文,爲什麼大半夜的拿去給老爺?”
管家驚嚇道:“這不是來人說一定要立馬交給老爺嘛?我哪敢耽擱?”
吳三鳳雖然見到了這個時候,再罵管家也沒用,但立時想到了多半是因爲韋寶的事情!他已經收到了在京城的吳家派去處理生意事務的管事吳秋髮讓人快馬送回來的消息,知道韋寶已經成功搭上了宮裡面的關係,他今天也正在爲這事煩人當中呢,哪裡料到,這麼快就事發了?
“老子現在說話不頂事是不是?”心煩的吳三鳳出了房門,衝過去就一腳踹在老管家老吳的心窩上,把個老吳踹的啊的一聲大叫,向後栽倒,當時就暈厥了過去。
在房門外等着侍候吳三鳳的幾名丫鬟嚇得一起驚叫了一聲。
吳三鳳見老吳沒有了聲音,嚇了一跳,暗暗心驚自己可能出腳狠了,別把管家踢死了,就更麻煩了,怒喝一聲:“都瞎嚷什麼?”嚇得幾個丫鬟都捂住了嘴巴不敢再發出聲音,吳三鳳才急忙去查看。
老吳本已經快五十歲的年紀,在這時代已經算是人生尾聲,風燭殘年的年紀了,哪裡經得起吳三鳳盛怒之下的當胸一腳?的確一腳被踢死了!
主人踢死下人,在這年代都不算個事,只是踢死的是管家,這讓吳三鳳覺得很棘手,左拳狠狠擊打了一下右掌,對幾個愣在當場的丫鬟道:“叫人來將這死鬼拖走!”說罷便邊走路邊穿衣服,急着去見他爹去了。
吳三鳳走後,一幫丫鬟嚇得到處找人,吳家後院一陣慌亂,死人本來就是大事,何況死的還是大管家。
吳襄正在煩心的時候,急於和兒子商量事情,聽外面亂哄哄的,問吳三鳳:“外面吵吵什麼?”
吳三鳳支吾道:“沒什麼,爹,這麼晚了有啥急事啊?”
吳襄也無心顧及家裡的瑣事,瞪了一眼仍然在穿衣服的吳三鳳,將永平府送來的信函往桌上一拍,“你自己看!”
吳襄總共三個兒子,大兒子吳三鳳,二兒子吳三輔,下面是姑娘吳雪霞,最小的是小兒子吳三桂。
多數人都喜歡小兒子,吳襄卻比較喜歡大兒子,吳三桂從小喜歡武功,他不是很看重,覺得大明是文人制武人,練的再能打也沒有多大用處,倒是吳三桂的舅父,吳襄的大舅哥祖大壽很是疼愛吳三桂,吳襄便也由着吳三桂棄文從武了。
還剩一個兒子吳三輔和吳三鳳的情況差不多,也屬於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年紀還小,才十六七歲,每日尚能在學堂晃盪,至少不用在他跟前瞎晃。
至於女兒,吳襄雖然也疼愛女兒,但這年代的女孩不能隨便拋頭露面,聰明機靈,冰雪美貌的吳雪霞,吳襄不會將女兒和家族事業扯上關係,想着將來給女兒尋個遼西望族,結下一門好親事也就是了。
所以吳襄的希望,都寄託在吳三鳳身上,憑着他們家在遼西的根基,以後兒子再不濟,能混成他這樣,守住家業,維持吳家在遼西遼東的聲勢,他便能滿意。
吳三鳳匆匆看罷信函,這才知道韋寶居然帶了一幫錦衣衛來?這一下嚇得不輕。
商人結交到官場中的人,這不算什麼,吳秋髮有將韋寶結實到了宮中的人報過來,但是說的是東宮李莊妃娘娘和她的弟弟李成楝,並且將李成楝的情況簡單說了,當時李成楝還只是一個錦衣衛小旗官,家中貧寒,這並沒有引起吳三鳳的重視。
吳三鳳本來以爲韋寶結識了這種人,頂多是要扯虎皮拉大旗,好讓他以爲他韋寶在京城有皇親國戚撐腰,好讓自己再對付他的時候,好投鼠忌器,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倒是比較在意衛指揮使司的楊家!那曾想,現在看來,韋寶結識到的,可遠不止一個無權無勢的窮皇親國戚呀,這是跟宦官搭上關係了?
“爹。”吳三鳳懼怕的看了眼吳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麼小的一樁事情,我本來是不想過問的,你看看你都辦成了什麼?這韋寶,就是你一步步養大的!”吳襄怒道!
“爹,你都知道啊?”吳三鳳聽他爹直接喊出了韋寶的名字,便知道他爹什麼都清楚了,“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把生意都交給你,你現在問我該怎麼辦?”吳襄沒好氣道。他不怕兒子做錯事情,就怕兒子現在這幅六神無主的模樣,每一個父親其實都是這般心思。
“要不然,讓人將韋寶做了吧!?”吳三鳳惡向膽邊生的說道,事實上,他一直就是這麼想的,常常聽自己老爹說‘無毒不丈夫’,他覺得這應該是老爹會採取的法子。
吳襄見兒子總算不是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雖然這個主意讓他很失望,卻沒有當時發火,沉吟着該怎麼教兒子。
吳雪霞進來了,一張絕美的俏臉氣的紅彤彤的,劈臉便對吳三鳳質問道:“你爲什麼打死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