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夜,葉薇然關了工作室的門,露天停車場,她在去見陸景琛之前給葉衛川撥了電話。
許是天氣嚴寒,葉多多這兩天有些不舒服,感冒十幾天都不見好,很多事情葉薇然不敢去貿然打擾父親,不過在這個決策上,她認爲應該和葉衛川坦白。
電話那頭,葉衛川嘶啞的嗓音穿透過來,“薇然,有事嗎?”
可以聽出電話那頭的男人是何等的疲倦,葉薇然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爸,多多好些了嗎?”葉薇然哀切的視線盯着冷清的街道。
自從她開了自己的工作室,父女倆的感情也好了許多,只要葉衛川能諒解,能偶爾做出一個父親該有的態度,葉薇然就心滿意足了。
“是病毒感冒,有點嚴重。”
“嗯,那你好好照顧他吧,公司有我呢。”葉薇然這樣說,脣角泛起的笑意逐漸苦澀。
真的什麼都要靠她一個人了!
“薇然,爸爸有你很欣慰。”
葉薇然嘴角的笑意擴大,想說的話始終沒對葉衛川說出口,她決定了,即使未來的路再難行坎坷,只要她在的一天就會拼盡全力守住葉家。
葉薇然要的很簡單,無非是親人的關心,而這些葉衛川已經給她了,她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呢。
醫院這邊,葉衛川掛斷電話,臉上的柔和散去,夏依依將兒子哄睡後過來男人身邊,輕聲問,“是薇然?”
葉衛川臉色很難看,和剛纔打電話時的他判若兩人,冷睨了她眼,“我說了,等多多的病好了你們去國外。”
這樣下去可不行,關鍵時刻他不能在爲兒子分心。
夏依依臉色霎時一變,這些日子以來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這個話題,她吃不準男人的意思,多多還小,現在葉家的情況早已不如從前,如果這個時候和多多離開,豈不是變相性的將他們母子拋棄了嗎?
她決不能讓自己想要的東西落入葉薇然和葉明娟兩姐妹手上,兒子是務必要留下的。
想到此,夏依依淚水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低聲哀求,“不,不要趕我們走,衛川,以後我再也不惹事了。”
葉衛川煩躁不已,當初在選妻子這方面他確實欠佳,夏依依只能說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但很多事情上完全沒有腦子,而她的妹妹夏寧,可比她強多了。
這樣,葉衛川不由想起葉薇然的媽媽,心口一痛,他揮開身前的女人往外走,“我還有事,你和多多先睡。”
夏依依明顯一愣,以前她只要一個眼神,或者流一滴眼淚這個男人就心疼的不行,現在兒子生病了,她也這麼求着他,他卻連回頭看一眼都不肯。
她都沒計較他和夏寧之間的破事,他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給誰看?夏寧說得沒錯,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男人,既然是這樣,她幹嘛還要顧及!
從醫院出來,葉衛川上了葛天擎的車,他沉重的嘆了口氣,夏依依的不懂事都讓他煩悶不已,偏偏很多事情他又不能明說,那個女人沒有腦子,一旦把心裡的打算告訴她,他很有可能會身敗名裂。
“總裁!”葛天擎瞧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些擔心。
“繼續由着她,不要給她壓力。”葉衛川身子靠在椅背上,這樣吩咐,葛天擎當即明瞭。
葉薇然已經被逼到絕境,而葉衛川在這個時候選擇不逼迫不打壓的手段無疑會讓葉薇然感動,到時候不用他們說,葉薇然受不了父親一生心血被毀,也會想盡辦法挽救葉氏。
如今能給他們希望的,除了程家就是陸景琛,現在程家已經和葉家撕破臉,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唯一的起死回生只能壓在葉薇然身上。
葉衛川始終相信陸景琛對葉薇然有着某種不一般的興趣。
雲城的冬天很冷,葉薇然的手背擦了護手霜,她平穩的開着那輛紅色的愛車在大街上晃悠,想要找一家符合陸景琛口吻的餐廳確實不容易,而且這個點很多酒店的餐飲部已經停止營業了。
一圈下來她都沒找到理想的餐廳,空曠寒冷的大街,她把車停靠在路邊,驀然想起陸景琛愛吃那家粥鋪的粥,苦惱的面容頓時有了笑意,葉薇然重新發動引擎,車窗外的路燈滲透進來,打在她原本就精緻的側顏上越顯柔和。
到了粥鋪,葉薇然和老闆娘寒暄幾句,點了幾樣小點心和兩份粥便坐着慢慢的等。
她給陸景琛發了一條短信過去,說在粥鋪等他。
此時的景園,陸景琛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沒想到和迎面而來的老爺子撞了個正着,男人俊朗的臉閃過一絲罕見的慌亂,老爺子突然降臨,明顯是聽到了某種消息,這個時候的陸景琛想的卻是該如何把葉薇然藏起來,生怕老爺子會對葉薇然不利。
“爺爺!”他喊了聲,手心裡的車鑰匙磨得他皮膚生疼。
他聽到兜裡的手機似乎震了一下,這個時候他卻不敢當着老爺子的面拿出來看,不管怎樣,總得探清楚老爺子的來意。
“這麼晚了去哪兒?”老爺子從上到下將他打量個遍,頗爲滿意的點點頭,看來那頓鞭子之後他恢復得還不錯。
說着,老爺子揮下手,讓身後的幾個男人把行李放到二樓的臥室去。
陸景琛伸手按了按突跳不止的眉心,他不能找老爺子發火,犀利的視線狠狠刺向一旁的江澈,“江澈,我說過了,不管陸家的誰來江城,務必送去酒店。”
老爺子一聽這話差點沒嘔出一口鮮血,“翅膀硬了,你這是要攆我出去?”
“不敢,這只是我立下的規矩,爺爺您不是最疼愛我的嗎,別讓我爲難。”陸景琛好言勸着,心裡卻急得要死,“我哪兒是嫌棄您啊,還不是陸晚馨和父親三天兩天的過來。”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樣的心思,景琛啊,你能少讓我操點心嗎?”
最終陸景琛還是沒能攔得住他,老爺子走進去在沙發內落座,陸景琛站在玄關處,趁老爺子轉身之際,他做了一個小動作,把私人手機關了機以免葉薇然打電話過來,此時的他想着,寧願讓葉薇然白白傻等一番也比被老爺子逮着強。
“過來,我有事情和你說。”見他傻杵在那兒,老爺子玄關處的男人招了招手,眼裡對他的疼愛昭然若揭。
這樣的老爺子讓陸景琛發不起丁點脾氣,他走過去在老爺子對面落座,眸底的情緒隱晦不明。
他是不怕什麼,捱了一頓打死裡逃生便過去了,可葉薇然不同,如果惹怒了老爺子,丟掉的很有可能是性命。
陸景琛吩咐傭人泡了兩杯茶水,祖孫倆在客廳開始漫無止境的長談。
開始的時候祖孫二人之間的氣氛還算平靜,無非是江城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到了後面,提到訂婚的事,客廳裡的氣氛由最初的寧靜轉爲詭異。
“景琛,我們陸家不能失了禮儀,訂婚之前怎麼都該和葉家吃頓飯。”
繞了這麼大一圈,老爺子總算說到關鍵,陸景琛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放在胳膊上輕點,一副漫不經心的樣,“葉明娟不在雲城,您白跑一趟了。”
“她在哪兒?”老爺子的聲音驀然揚高,陸景琛不溫不火的態度怎能讓他不着急。
陸景琛從沙發上起身,也深知老爺子過來這一趟的目的,這婚怕是非結不可了。
只不過,陸景琛心裡早有打算,既然他對葉薇然的興趣還在,那麼新娘子肯定非她不可了,不然,他也不會大費周章的把葉明娟弄到國外去。
老爺子怒氣騰騰的拍桌而起,“混賬東西,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若是三天之後還見不到葉明娟,你看着辦!”
“腿長在她身上,您跑到我這兒鬧什麼?”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姿態,陸景琛抵死不認。
“我只給你三天時間。”老爺子已經篤定葉明娟的失蹤和陸景琛有關,不然他就不會千里迢迢跑到雲城。
祖孫二人的談話不歡而散,客房內,老爺子遲遲不肯入睡,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藍紫小姐回來後,二少就和葉家大小姐分手了,兩個人已經一個多月沒來往了。”一直跟隨在老爺子身邊的管家將自己所瞭解到的情況如實彙報。
“那個女人又回來興風作浪了?”聽到這個名字,老爺子氣憤不已。
果然,另有隱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景琛還是不能放下麼?
“藍瀾那個女人並沒有出現,二少這些天和藍紫來往甚是密切。”
老爺子聞言,那雙飽含風霜的眸子眯起,眼裡的殺意盡顯,“哼,都是些狐媚子,我倒要看看,這些年過去了,那兩個女人長了多大的本事,竟然還敢回來。”
粥鋪。
老闆娘親自上菜,還叮囑葉薇然天冷了要注意保暖,許是覺得她一個人,老闆娘今日和她多聊了幾句。
離開時,葉薇然客氣的說了聲,“嗯,好,謝謝。”
包間裡很快恢復寧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信息已經發過去好一會兒了,葉薇然獨自坐在包房裡,手裡捧着熱氣騰騰的茶杯,房間裡的暖氣正好,她卻覺得渾身冰涼。
眼看一個小時過去,陸景琛並沒有出現,葉薇然再也坐不住,她拿出手機給陸景琛打電話,得到的結果是關機。
葉薇然捏着手機,神色錯愕,她決定等下去。
這樣又過了半個小時後,桌上的菜色已涼,葉薇然連續撥打陸景琛的電話,她記不得打出去多少次了,然而每一次那裡面傳來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女音。
又是關機,葉薇然安慰自己,或許他剛剛出來手機沒電了。
直到牆上的時鐘指向十二點,葉薇然也清楚這家店怕是要關門了,她不想爲難別人,在離開之前她再次將電話撥出去,得到的結果差點讓她氣得差點砸了手機。
什麼意思,來不來至少回個話啊,害得她一個人在這兒瞎等,像個傻子一樣。
買了單從粥鋪出來,漆黑的夜,寒風不減,葉薇然攏了攏身上的米色風衣,高挑的身段被路燈拉得老長,她站在原地許久,心頭是被戲耍的憤怒。
她就不該去找陸景琛拉這個臉,直到這一刻葉薇然才發現自己的行爲有多麼愚蠢,爲何遇到事情之後她總是想去依靠他?或許在葉薇然心裡,陸景琛要比那些噁心的客戶好對付得多,最起碼他在爲難之後會信守承諾的幫她,然而事實恰好相反,他比那些人更不如,玩弄應該就死他的最終目的吧。
沒關係的葉薇然,只要努力就會有結果。
這樣想着,葉薇然翻開電話薄,把某人的號碼打入了黑名單。這個世界沒有誰可以依靠,只有自強不息才能站得更穩。
葉薇然苦笑,直到一陣陰冷的風鑽入頸脖,她纔回神驅車離開。
讓葉薇然沒想到的是,她前腳剛走,陸景琛後腳就到了粥鋪,進來時老闆娘還在收拾,看他急匆匆的過來,趕緊將剛纔的情況彙報給他。
陸景琛咒罵一聲,心煩意亂。
老爺子遲遲不肯睡下,還找人監視他的行蹤,這會兒他還是偷溜出來的,所有的麻煩事在一瞬間涌來,陸景琛避之不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要保證葉薇然的人身安全。
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陸景琛眸底閃過一抹希翼,他看了眼,眼裡的希望很快被屏幕上的名字澆滅,他按下通話鍵,藍紫的哭泣聲刺入耳膜,“景琛哥,你在哪兒,我好怕,嗚嗚……”
陸景琛冷聲叮囑,“你待在車裡別動,我馬上就過來。”掛斷電話,他轉而看向老闆娘,“能帶我去看看她剛纔待的包間嗎?”
老闆娘怔愣的同時點頭答應。
包房裡的溫度適中,陸景琛走進去似乎還能聞到一股熟悉的女人香,她應該離開不久。男人眼裡閃過濃濃的失落,他拉了把椅子坐下,開始撥打葉薇然的電話。
空號!
靠!那個女人把他打入黑名單了。
冷靜下來後,強烈的懊悔吞噬着陸景琛的身心,他不該玩心大起,在夜幕降臨時沒能答應她的要求,故意給她使絆子,這一次,怕是真的將她想要依靠他的信心給抹殺掉了。
他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就是想讓她主動來找他麼?
葉薇然性格強硬,怕是以後他再怎麼逼也不會來主動找他了。
淡雅的香水味吸入鼻尖,陸景琛緩過神,藍紫已經在他身前站定,男人並沒有仰頭看她,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悅,“我不是讓你待在車裡的嗎,怎麼出來了?”
在過來粥鋪之前,藍紫給他打電話,說是陸景凝找到雲城來想要從她口裡得知姐姐的下落,加上老爺子突然來雲城,這絕對是事先密謀好的,藍紫的行蹤已經曝光,陸景琛不能讓她獨自待在酒店,而這邊他又要趕來見葉薇然,就給藍紫說了粥鋪的地址讓她自己過來和他會和。
兩人幾乎同時到達粥鋪,陸景琛進來之前讓藍紫去車裡等他,畢竟他和葉薇然見面,藍紫插在中間多少有些彆扭。
藍紫拉過一旁的座椅坐下,一雙妖媚的眸子閃着點點淚光,語氣委屈,“景琛哥,我害怕。”
陸景琛從座椅上起身,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我讓江澈送你去機場,馬上離開。”
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有離開了這個國度,她們姐妹纔會安全。
藍紫怔怔的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發呆,他變了,再也不是那個疼愛她的姐夫了,難道,他連姐姐也不愛了麼?
想着,藍紫跟着追了上去,“景琛哥,你說,難道我和姐姐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躲一輩子,永遠不能回國嗎?”
陸景琛步子跨得很大,藍紫跟着有些吃力,正想說什麼,陸景琛突然頓住腳步看向她,“當然不會,只要我結婚,老爺子就不會把心思動到你們身上。”
結婚?!
藍紫只覺得胸口的位置如遭重擊,即使一開始就知道陸景琛即將結婚的消息,現在從他嘴裡說出來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就這樣把自己的一生交付了,她連把愛說出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陸景琛遲遲沒等到身後的人,側目,看到藍紫站在樓梯上發呆,他開口道,“阿紫,想什麼呢,快走。”
藍紫好看的眼睫毛顫了顫,她緩步走過去,臉上的哀傷令男人好看的眉峰緊擰,“景琛哥,我肚子餓了。”
陸景琛聞言朝她別有深意的看了眼,直接去了吧檯。
也是,都這麼晚了,一會兒藍紫還要趕飛機,確實得吃點東西。
老闆娘已經收拾好要打烊了,但陸景琛已經開了口她也不好得罪客人,給他們上了兩份南瓜粥。
這個點,粥鋪已經沒了客人,陸景琛直接選在大廳用餐。
兩人面對面坐着,粥的香味溢滿四周飄開,藍紫慢悠悠的張開嘴吃着碗裡的粥,並沒有多少食慾。這次來突兀的回來,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物是人非這句話總結最合適不過。
陸景琛根本沒有心思吃東西,他碗裡的粥幾乎沒動過,時不時擡手看腕錶,神色焦急。
“藍紫,沒時間了,我們得快點。”男人突然出聲提醒,實在不滿意對面女子吃東西的速度。
他是偷跑出來的,一旦讓老爺子發現會有不小的麻煩。
“景琛哥,你不問問我去哪裡嗎?”軟糯的粥滑入女人嘴裡,明明口感很好,可吃在藍紫嘴裡卻味同嚼蠟。
她這是變相性的問,你都不想知道姐姐的下落麼?
陸景琛抿着脣,深褐色的眸底流淌着複雜的情緒,他只是坐在那兒,並沒有順着藍紫的話往下說。
就算知道了又怎樣,他和藍瀾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知道了後只不過徒加傷悲罷了,倒不如像四年前那樣乾脆,彼此分開了就不要再留戀。
藍紫紅潤的脣瓣動了動,哽在喉間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她知道再也不能繼續糾纏下去,不說這個男人已經沒了耐心,陸老爺子也等不及了,這些天她雖然天天都和陸景琛在一起,可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心不在焉。
特別她提到姐姐,他已經沒了她想象中的那種激動。
出了粥鋪,江澈已經停好車走出來,藍紫轉頭看向身旁俊朗如初的男人,“景琛哥,你不去送我嗎?”
“老爺子剛過來,還是小心點好,去吧,不能再耽擱了。”
藍紫不再說話,她默默低着頭跟着江澈上了車,汽車還未發動之前,她將頭探出來,“景琛哥,再見!”
陸景琛站在粥鋪門口,看着黑色汽車緩緩向前從他身旁躍過,藍紫的那張臉越來越模糊,和他記憶的那張臉重合。
他在心裡默唸,再見了,藍瀾!以後不要回來找我了,我們都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吧。
陸景琛驅車回到景園,果不其然老爺子坐在客廳等他。
玄關處,陸景琛換好鞋走過去,臉上並沒有多少情緒波動,正好,藍紫的出現可以隱去他去找葉薇然的事實。
“去哪兒了?”
陸景琛把手裡的車鑰匙習慣性的扔在茶几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在空曠的客廳裡顯得異常清晰。
“您都知道又何必問我。”
老爺子並沒有動怒,他從沙發上起身,眼裡反而流露出一絲少有的讚賞,“算你識相,知道把那個狐狸精送走。”
陸景琛菲薄的脣勾出的弧度苦澀,“我沒您那麼狠心,扼殺一條人命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
老爺子沒絲毫覺悟,厲聲道,“我那是爲你好,藍家的兩姐妹就是禍害,景琛,你千萬不要再和她們有任何來往。”說到最後,老爺子驀然揚高了聲音,重重的叮囑。
陸景琛最不想從老爺子嘴裡提到當年的事,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原諒這個一意孤行的老人,若不是念在過去老爺子對他的疼愛,這輩子他都不會和陸家有任何瓜葛。
他沉重的嘆了口氣,“爺爺,我累了,先去睡,您也早點睡吧。”
客廳裡,陸景琛離開後,老爺子獨自坐在沙發上喝着茶,一聲聲嘆息從嘴裡溢出,站在一旁的管家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走過去小聲試探,“老爺子,我伺候您去睡吧。”
老爺子眸子淺淺眯着,他擺擺手,實在沒有睡意,心裡的疑問情不自禁的溢了出來,“你說,景琛是真的走出來了嗎?”
管家反問,“走不走出來,您會改變以前的決定嗎?”
“當然不會!”話一出,老爺子像是從糊塗中清醒過來。
他還有什麼糾結的,不管陸景琛抱何種態度,藍家的兩個女人他是斷然不會接受的。姐妹二人出生貧苦也就算了,那個藍瀾曾經小演員一個,不知被多少人潛了才爬上來,他寶貝孫子糊塗,竟然和那種女人攀上關係。
第二天,陸景琛到了公司繼續給葉薇然打電話,得到的結果和昨晚的一樣,他心裡有氣,將私人電話丟在一旁繼續工作。
哼,這個女人如此不識好歹,她喜歡受苦就讓她去受好了,他在這兒瞎替她擔心做什麼。
下午的時候,陸景琛收到一份快遞,打開,裡面是一張一億的支票,他愣了愣,好一會兒纔將支票拿在手裡,眸底的那團墨色越來越濃。
葉薇然完好無損的將這張支票還給他,是想和他從此撇清關係麼?
呵,做夢!
他將這張支票收好,江澈推門走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就說。”
“藍紫小姐去的是B國首都。”
那就說明藍瀾就在那兒,二爺您要追過去嗎?
陸景琛把玩着手裡的金筆,似是漫不經心,他扭頭看向窗外,聳立的大廈收入眼底,“聽說那裡一年四季如春,呵,果然是個好地方。”
藍瀾,那樣的地方無疑最適合你的。
江澈正準備開口,陸景琛很快收回思緒,話鋒一轉,“葉氏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江澈如實彙報,“依照您的要求,很多合作商已經撤資,情況不太好。”
“出去吧。”
三天了,那個女人不僅沒來找他,還把一億支票還給了他,果然有骨氣,只是這骨氣也得看情況不是?
晚上回到景園,陸景琛聽傭人說老爺子臨時有事已經會江城了,餐桌上又恢復前兩日的冷清,陸景琛食之無味,吃了幾口便上去了書房。
藍紫離開,老爺子怕是也放心了吧,專程爲了這事飛一趟雲城,真是夠操心的。
深夜,男人從酒櫃裡倒了杯酒慢慢喝下,躺在大牀上,陸景琛只要一閉眼就能想起和葉薇然曾經種種的纏綿,身體自然的起了反映,不多時他去浴室衝了個澡,出來時臉色黑的和鍋底有的一拼。
陸景琛已經好久沒嚐到那種意亂情迷的感覺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他是最能忍的,也不知爲何,這段時間雄性因子怎麼都控制不住,說白了,他就是想要葉薇然。
什麼狗屁分手,到了他這裡,只要他想就是不成立的。
他倒要看看,葉薇然能撐到什麼時候。
——
這邊,葉薇然確實被逼的無路可退,即使到了這一步她也不再想依靠誰,陸景琛的話歷歷在耳,把支票還給他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只有這樣,在以後看到他的時候,葉薇然才能昂首挺胸的面對。
“薇然,這樣下去我們會被餓死的。”林暖夏實在不忍看她爲工作的事勞心勞力。
葉薇然雙手合十扣在辦公桌面,昔日精緻的面容染上濃濃的倦色,特別是那雙眼因這幾日不足的睡眠,已經發腫了。
她只是坐在那裡,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她已經把一個億還給了陸景琛,肯定是下了決心的,這個節骨眼上,她不可能再低下姿態去求那個狂傲不羈的男人。
即使去了又怎樣,他會真心幫忙麼?
倒不如靠自己闖出另外一個跳路,爲將來做打算。
“薇然,你真的想這樣……”
“相信我,會有辦法的。”葉薇然開口打斷,嘴上這麼說,可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晚上的時候葉衛川打電話過來,偌大的工作室只剩下她一人,面對突然轉性的父親,葉薇然心裡只有深深的內疚。
“爸爸,您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這是葉薇然掛斷電話前給葉衛川留下的一句自信滿滿的話。她不相信陸景琛能一手遮天,不管結果怎樣她總要試試,難得葉衛川沒有用公司的利益逼迫她,葉薇然想憑自己的能力闖出來,從而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
電話那頭,葉衛川已經有點坐不住了,公司遲遲沒有好轉,再繼續這樣下去怕是會慢慢毀掉。他已經把一個女兒貢獻給了陸家,難道連一點好處都撈不着麼?
他決定了,還給葉薇然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她還是執迷不悟,拉不下臉去找陸景琛,他就用回原來的方法逼迫。
這邊,陸景琛得知葉薇然爲了公事幾天睡不着覺,那一刻心裡是有心疼的,他的最終目的並不是這樣,那個女人陷入絕境也不肯再來找她,當真是個硬骨頭。
想了一個晚上,陸景琛最終沒能忍心,撥通了遠在江城嚴子軒的電話,“子軒,幫我一個忙。”
……
同樣爲葉薇然擔心的除了陸景琛還有躺在醫院的程以銘,從林暖夏口中得知葉薇然的近況,程以銘心焦不已。
林暖夏也是沒有辦法,她在醫院守了好多天,好不容找到機會,趁朱月華和程盛宗不在的時候才進來找程以銘,她也爲葉薇然着急,如果在這樣下去,她怕葉薇然撐不住。
程以銘當下就有了主意,只要他想做的事,肯定會不花一切代價。既然雲城的人都不敢武逆陸景琛,那麼他就可以找外地的人引進,或者找他在A國的朋友,陸景琛勢力再大也不能將手伸到國外吧。
三天後,雲城商業圈暴出一條特大新聞,A市的商業大亨邵正東來雲城擴展業務,準備投下巨資,想找合適的盟友合作。
葉薇然剛看完這條新聞,葉衛川的電話就接了進來,他說,“薇然,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一旦能和邵氏合作,我們幾年都不用愁了。”
事實上,收益的這方面確實有如此大的影響,A市的邵家和江城的陸家都是全國有名的大家族,對於雲城來說,這是掉下天大的餡餅了。
掛斷電話,葉薇然趕緊打電話和邵正東的秘書預約,下午的時候她和林暖夏一同來到邵正東下榻的酒店等待。酒店大廳圍了不少人,全都是有意和邵正東合作的公司,這裡面也有熟悉的面孔,到了這個時候,同行之間只有競爭,即使熟悉也沒相互打招呼,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大廳等邵正東出來。
前方通道內,爲首的男人一身銀白色休閒西裝,他身材修長,單手插入西裝褲袋,邁着矯健的步伐徐徐而出,臉上的笑意溫和,那雙眼卻帶着不容忽視的氣勢,他被幾個男人擁簇在中間,一邊走着一邊和身邊的人說着什麼,揚起的嘴角甚是迷人。
這樣的男人深藏不漏,應該是個厲害角色。
人羣中不知有誰喊了一句,“邵總出來了。”
緊接着,大批的人往前涌,葉薇然被擠到了老後面,等她緩過神涌上去連邵正東的面都見不着了。
男人掃了眼涌上來的人羣,這裡面大多數都是沒女人,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冷冽,一句話不說,直接轉身朝另一個出口邁步。
見他轉身離開,衆人徹底熬不住了,一個勁兒的往前涌,上演着你推我攮的畫面。
這時候兩個保安將這羣人隔絕在外,邵正東的秘書出來宣告,“對不起,邵總今天有事,各位請回吧。”
“不是說讓我們下午在這兒等嗎,怎麼現在……”衆人不服氣,還想往前,甚至有人意欲追上去。
“等邵總閒下來再通知,謝謝。”
葉薇然只是沒想到,邵正東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大的成就,她站在最遠處,不經意間看到邵正東的背影往另一個方向而去,一時間像是突然清醒,她來不及和林暖夏說,朝酒店的地下停車場跑去。
果然,等她氣喘吁吁的跑到停車場,和電梯下來的邵正東打了個照面,她捂住喘息的胸口,喊了聲,“邵總!”
“你是?”邵正東皺眉,對於這樣的追逐好像有點不悅。
“我是葉氏集團的葉薇然,上午給您秘書打過電話預約的。”葉薇然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不管是討厭還是喜歡,她覺得讓對方記住自己便夠了。
“不好意思葉小姐,我現在有事,合作的事我會另行通知。”邵正東越過她走向不遠處的越野車,只留個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葉薇然意欲追上去,邵正東卻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命令司機開車。
黑色的越野車很快駛出,葉薇然站在地下停車場內,望着那輛黑色汽車深思。
邵正東明明可以乘電梯直接到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反而在大廳繞了一圈,這就說明他是故意的,想看看這些合作人裡那些人給他的感覺不同,這個想法一出,葉薇然馬上追到地下停車場,奈何還是沒能攔住他。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碰壁,心裡並沒有多少氣餒。
夜幕降臨,葉薇然和林暖夏還在爲這事傷身,遲遲找不到突破口,兩天過去了,他們並沒有等到邵正東的預約電話,經過打聽其他公司也是一樣,這就說明,邵正東還在對他們暗地裡考察。
林暖夏接了一個電話進來,“人都有弱點,這個邵總最喜歡的娛樂是騎馬。”
“騎馬?”葉薇然疑惑的看向她,“你怎麼知道?”
林暖夏聳聳肩,“你就別管這個了,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據說這是他唯一的愛好。”林暖夏臉色凝重,“明天,邵總會和景二少相約郊外馬場。”
又是陸景琛,他和邵正東是舊識麼?只要有那個男人從中作梗,這合作還能順利的繼續下去嗎?
越是這樣的情況越發激起了葉薇然的鬥志,她就是要讓那個男人看看,她葉薇然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更何況,這個邵正東的身份不一般,應該不會聽從陸景琛的意思吧。
這無疑是她最好的機會。
想要和對方合作就得對對方的胃口,這一點葉薇然很清楚,也可以想象出那個邵總不會像之前的客戶那般輕薄,畢竟他的愛好和酒色無關。
這樣一想,葉薇然再也坐不住,拉起林暖夏就走,“那還等什麼,走,去馬場。”
“薇然,天都黑了。”林暖夏指了指窗外,這個時候去馬場做什麼,人家約的也是明天啊。
不過她也沒有多問,乖乖隨葉薇然到了郊外的馬場,到最後林暖夏才知道,葉薇然是來這裡練馬術來着,她不會騎馬,也只能學個皮毛。
這女人,爲了事業也是拼了,竟然晚上來練馬術!
翌日,天氣晴朗,是個騎馬的好日子,冬日的陽光出來得晚,葉薇然幾乎凌晨纔回去,睡了幾個小時之後,她化了淡妝,等再次趕到馬場已經是早上九點,陽光剛好。
“這樣啊,真是好可惜。”葉薇然在詢問情況之後,失落的從馬場大廳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前來的男人,她興沖沖的跑過去,神色自然,“邵總!”
“你是?”男人側過頭來看她,皺了皺眉,雖然有點印象,但記不起來她的名字。
“我是葉氏的葉薇然,前兩天在停車場見過的。”葉薇然走過去,很熱情的介紹自己,“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分,還能在這郊外遇見呢。”
“你來騎馬?”聽她這樣說,邵正東好像記起了一些。
“對啊,好不容易閒下來,奈何今天被人包了場,真是好失落呢。”葉薇然說着,明媚的小臉很快暗了下去,那失落的模樣讓誰都於心不忍。
邵正東五官分明的臉閃過明顯的錯愕,飽滿的脣拉出一絲極淡的弧度,對葉薇然的好感油然而生。
身後,一道黑影逐漸逼近,強大的男性氣息籠罩過來,葉薇然眼角自他身上掠過,很快轉移視線,繼續和邵正東交談。
邵正東卻在這個時候開口,“如果葉小姐不介意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吧。”隨後,男人又轉身看向身後的陸景琛,禮貌性的問,“景二少,你不介意吧?”
陸景琛瞧着前方並肩而站的兩道身影,女人笑容明媚,男人俊朗貴氣,真是好般配的一對。
這個想法一出,陸景琛不禁暗罵了句,去他媽的般配!
他真是小看葉薇然了,還是從來沒了解過她?幾天不見,這個女人瞎掰的功夫又上了一層。她什麼時候喜歡騎馬了,估計根本就不會吧。
“既然是邵總的意思,我又怎好不成人之美呢。”陸景琛冷笑,犀利的視線不動聲色的掃了眼葉薇然。
葉薇然故意忽視他投過來的視線,裝作一副很吃驚的樣子,笑呵呵的看向邵正東,“邵總,原來包場的人是您啊,幸會幸會,如果能這樣真是太好了。”
邵正東的興致極好,“我可不想掃了美人的興,既然這樣,那一起吧。”
葉薇然臉上的笑容得體,“那我就不客氣了,邵總,請。”
而他們身後的陸景琛看着前方兩道身影並肩朝裡走去,那一刻,胸口的窒息與怒火幾乎叫他難以承受。
該死的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狐媚了,敢當着他的面勾引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