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麼麼得了白璧,恨不得插翅便飛回長安去,但賀知樂添妝的時辰尚未到,她也只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
待用過了朝食,整個賀府裡便熱鬧了起來,與賀知樂相熟的不相熟的,都過府來與她添妝。
賀知春到的時候,賀三嬸已經領着賀知蓉過來了,桌子上放着兩匹綢緞,和一對雕牡丹花的鎏金鐲子。
當初他們分出去之後,賀三叔沒兩日便原形畢露,非要納個良妾,賀三嬸鬧騰了好大一回,也是她有那個命,鬧騰鬧騰着竟然見了紅,還是賀知春發現了及時請了醫,才保住了她腹中的男胎,取名賀知誠。
打那以後她也不來賀餘家鬧騰了,夫妻二人一心一意的同賀老大一家子爭產,如今她可是有兒子繼承了。
“阿俏來了,怪冷的,快來火盆這兒坐下,女兒家可不能着了涼。”賀三嬸說着,眉眼彎彎,竟然沒有之前那麼惹人厭了。
賀知春衝着她行了個福禮,“三嬸,知蓉姐姐安。”
她說着,也坐了下來,讓木槿將她帶來的錦盒打開,裡頭是一整套金光閃閃的頭面首飾,頗爲富貴。
賀知樂瞧了,冷哼了一聲,卻忍不住伸出手來摸了摸,顯然心中歡喜得緊。
賀知春瞧着有些奇怪,她這是一夜之間就想通了?
且不管她是如何想通的,只要她不鬧騰,那就是謝天謝地了。
“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一晃阿姐都要出嫁了。楊家是個不錯的人家,願阿姐與姐夫能夠白頭偕老。姐夫日後也是要去長安選官的,屆時我們姐妹二人,便能再聚了。”
賀知樂聽得賀知春這一番話,臉上的神色有些莫名,她深深的看了賀知春一眼,乾巴巴的說道:“那可真是難爲阿俏替阿姐着想了。”
賀知春見她陰陽怪氣的,也懶得多言,反倒是與賀三嬸說起賀知誠來。
過不多時,就瞧見賀美娘攜着她的小姑子林寶一道兒來了,“樂娘,小姑來給你添妝了。”
她說着拿出了一對玉鐲子,而林寶則是放了一支海棠花碧玉簪子,同賀美娘送的那個正好配套兒。
賀知春這些年忙着知味記的事,幾乎沒有什麼閨中密友,林寶勉強算得上一個了。林寶性子爽利,一見到賀知春便跑了過來,“你都聽說了吧,我過兩日便去長安了。”
賀知春拍了拍她的肩,“難爲你了。”
林寶眼一紅,“旁人知道我被陛下看中,要進宮去當寶林,都豔羨我,說着風涼話。唯獨你說到我心窩子裡去,可見只有你待我是真心實意。”
林寶的外祖家在長安做官,今年秋日她與母親去長安探親,豈料在街頭偶遇陛下,陛下見她嬌憨,便開口一句,你叫林寶,那便進宮做朕的寶林吧。
可是林寶不過十三四歲而已,陛下已經年邁,一樹梨花壓海棠,梨花美了,海棠可不美。
林寶說着,擦了擦眼角,“今兒個是樂孃的好日子,咱們不說這個了。”
賀知春點了點頭,又同她說起衣服首飾來,時不時的用餘光瞟着賀知樂,只見她聽聞林寶要進宮,也神色自若,心中更是犯嘀咕,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她想着,衝着身後的阮麼麼招了招手,附在她耳旁壓低聲音叮囑了幾句,阮麼麼點點頭,便下去了。
可一直到添妝的人都來過了,吳麼麼也上了船,也不見賀知樂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賀知春只當是自己個多心了,就這樣一直到了賀知樂出嫁那日。
這婚事按照的是賀家老家米花村的習俗,半夜裡接親。
整個賀府裡頭都張燈結綵,大紅綢子掛滿天,就連府門外的小巷裡,都用一整捆紅布鋪出了一條路,兩旁的大樹上,都纏繞着大紅的燈籠,住在附近的街坊鄰里,都忍不住伸出了腦袋看熱鬧。
等到夜半三更,楊家的人吹着嗩吶點着爆竹一路里走來,新郎官騎着高頭大馬,戴着正冠,喜氣洋洋的,在他的前頭,有兩個年幼的小娘子提着燈籠。
這小娘子並非是婢女,反倒要求是楊家的妹子或是侄女兒。以體現婆家對新婦的重視。
賀知樂穿着綠色的薄襖,上頭層層疊疊的繡滿了一朵又一朵的牡丹花,而那牡丹花的花蕊,竟然是用南海珍珠攢成的,是賀家繡坊裡的繡女,忙活了整整半年才繡制而成的。
她的頭上也戴着一個珍珠百花冠,金色的流蘇垂到耳旁,額間貼着花黃,就連賀知春也忍不住感慨,賀知樂雖然性子很差,但生得的確很好。
大慶的新婦不用蓋頭,用的是一把團扇,半遮半掩着面龐,有一種欲遮還羞的美。
賀家大擺宴席,熱騰騰的蒸菜飄香四溢,楊家人一直吃到了天矇矇亮,這才正式開始接親。
因着府裡的人同賀知樂都不是太過親近,便隨意的阻攔了一下楊遠,讓他做了幾首詩,便放他進去背了賀知樂出來。
王氏捂着嘴,眼淚唰唰的往下流,賀知樂瞧着也紅了眼,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掙扎着從楊遠的背上跳了下來,對着王氏咚咚咚的嗑了三個響頭,然後開始哭嫁了。
賀知春原本也想擠出幾滴淚來,可怎麼眨眼睛也眨不出來,再一瞧賀阿奶,得了,她的臉黑得跟鍋底一樣,顯然還在記恨賀知樂的所作所爲,別說哭了,她能站出來,都當是給賀餘面子了。
待楊遠將賀知樂背上了馬車,賀家的家丁們便與楊家家丁一道兒押着一箱箱的嫁妝隨後而行。
賀家送嫁的人是賀知易,他一路得送到潭州去。
等迎親的人走遠了,賀家便開始擺宴,款待親朋。
嫁女不是娶婦,沒有大開流水席的道理,衆人三三兩兩的吃了,便都回去補眠去了。
等賀知春再起,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一想到賀知樂出了賀家門,從此便是楊家婦,覺得這天都晴朗了!好啊!就算再出幺蛾子,那也是禍害楊家啊!簡直是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她想着,忍不住打了一套拳,一直打到鼻尖冒了汗,這才沐浴更衣了去了賀阿奶那兒。
“阿奶阿奶,不如我們打個餈粑慶祝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