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瑤第二天便向季重蓮遞了名帖,說是約着她正月二十三那日一起去東平伯府,季重蓮想着也是推脫不了,便應了下來,這兩天趁着空閒便在家裡陪着霜姐兒與木家兄弟倆。
霜姐兒學步了一個來月,如今已是走得穩穩當當的,原本胖乎乎的小腿似乎也更加結實精瘦了,泡泡肉都去了不少,圓圓的臉蛋有向鵝蛋臉發展的趨勢,雖然模樣秀麗似母親季重蓮,但眉宇間卻帶着一股不自覺的英氣,與父親裴衍很是神似。
今日恰巧是裴衍的休沐之日,聽了季重蓮的話,他便在家裡看看木家兄弟倆練武的情況,如今安葉只讓他們每天上下午各扎一個時辰的馬步,其餘時間便是跑跑跳跳,並沒有教他們其他的。
不過兩歲多的孩子能完成這些強度的運動,也得益於他們淬體之後更強健的身體素質。
由着裴衍在那裡看着木家兄弟,季重蓮反倒叫了安葉來跟前,細細問道:“若是霜姐兒也淬身練體,不會影響她的發育吧?”
安葉先是一怔,緊接着脣角便抖出了笑容,“夫人這是同意了?”
“瞧把你樂得!”季重蓮笑着點了點頭,“我與大人商量過了,你說得對,女子雖然不要求有多強悍,但能夠自保總是比別人要強些,就是不知道練了武之後,霜姐兒會不會變成粗胳膊粗腿的?”
季重蓮是想起了前世的那些運動員女將們,那些人雖然爲國爭光很是值得人欽佩,但個個都練得五大三粗,若她是個男人,絕對不會喜歡那樣的女子。
欣賞是一回事,但男人喜歡的女子是柔美型的,誰也不會想娶個肌肉發達的大塊頭。
“這個自然不會,您看婢子就知道了。”
安葉笑着搖頭,索性還挽起了自己的衣袖給季重蓮看,胳膊看起來仍然纖細,但若是輕輕按下去便能覺得其中蘊含的力道,絕對不會像表面看起來這般柔弱。
“這下我便放心了。”
季重蓮點了點頭,又道:“但若是淬體的話,霜姐兒是女孩兒,到時候藥的劑量可要相應減少,不能像對長風與原野那般。”
“婢子省得。”
安葉一雙眼睛晶晶亮亮,對着季重蓮懷中的霜姐兒伸出了手來,“霜姐兒,來抱抱!”
霜姐兒看了季重蓮一眼,笑着撲了過去,安葉伸手一接,又將霜姐兒輕輕往上一拋,樂得她咯咯地笑。
季重蓮在一旁看了不由驚呼道:“小心些,別摔着了!”
安葉將霜姐兒穩穩地抱在懷裡,對着季重蓮福身一禮,激動道:“夫人恕罪,婢子是太高興了,咱們這一派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季重蓮倒是從裴衍口中聽說過,安葉的師傅聽說是當年某個古老門派的傳人,那個門派因爲一本古武秘笈而被人滅了門,只有安葉的師傅活了下來,之後在江湖中飄蕩,又被裴家人收爲己用,最後藉助裴家的力量報了滅門之仇,這才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爲裴家培養死士。
而安葉卻是那些死士中的佼佼者,這才被她師傅破例收爲了徒弟,以此來傳承衣鉢。
所以此刻聽到季重蓮願意讓霜姐兒跟着她習武,安葉才這般激動,她的功法本就適合女子來學,若是霜姐兒跟了她,她也算不負師傅教導之恩,終於能把這一身功夫傳下去了。
季重蓮笑着扶起了安葉,“既然以後你就是霜姐兒的師傅,也算是教導過長風和原野,我就做主去了你的賤籍,你也別在我面前以奴婢自居了。”
“謝夫人,我以後一定用心教導霜姐兒。”
安葉本就是率性灑脫之人,既然季重蓮這樣說,她也就沒有推脫,將霜姐兒放在了地上,抱拳對着季重蓮行了一禮。
霜姐兒學武之事就這般說定了,只是她如今還年幼,若是要淬體的話至少要等到兩歲之後。
安葉考慮了種種,不由遲疑道:“夫人,既然我要教安姐兒,便要教到最好,有兩味藥遠在高山雪頂,我想親自去採回來!”
季重蓮聽了微微一怔,挑高了眉,“怎麼?從前長風與原野用的那些藥材不行嗎?”
她可記得那些藥材都是頂頂名貴的,果然練成絕佳的功夫也是個燒錢的事,一般人家還真不容易做到。
“從前的藥材也是行的,只是那些都是被炮製過的,也不知道在藥鋪裡已經擱了多久,我想親自去採來,越是新鮮藥性越是好,而且霜姐兒是女子,想要身體更柔韌延展,還需要多加一味藥,而這藥只有我才知道長在哪裡。”
安葉這樣說,季重蓮反倒不好意思阻攔了,別人一心爲了霜姐兒好,她還能說個不嗎?
“若是這樣,我這段日子就要離開夫人身邊,我是怕您會有事……”
安葉第一次被帶來季重蓮身邊,裴衍就說過她這輩子的使命便是保護季重蓮的安危,雖然在多了木家兄弟以後,她的重心轉移了一些,可是她從來也沒有忘記過她的職責。
可如今要離開季重蓮身邊,她又有些猶豫了,對裴衍那廂也不好交待。
“我能有什麼事?如今府裡的護衛增加了許多,守得跟個鐵銅似的,若是出門我也必定會帶上一隊人馬,絕對不會將自己置身險境的。”
季重蓮對着安葉搖了搖頭,反而蹲下身來牽起霜姐兒的小手,笑道:“霜姐兒,以後就跟着安葉學功夫好不好,就像剛纔一樣,能飛的喔!”
“飛!飛!”
霜姐兒興奮地直拍手,小臉兒紅撲撲的,兩條胳膊又想往安葉身上攀去。
“你安心去吧!”
季重蓮拍了拍安葉的肩膀,“若是實在不放心,我讓再大人給找兩個女侍衛放在身邊就好,霜姐兒以後就交給你了!”
“是,定不負夫人所託!”
安葉鄭重地點了點頭,忽地退後一步,單膝跪地給季重蓮行了一禮。
霜姐兒在一旁看得愣愣的,動作卻沒有停下,看着安葉主動跪下了,竟然覺得她矮了不少,猛地一下便躥上了安葉的後背,雙手勒着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道:“飛!飛!”
“這丫頭,果真是個養不乖的猴兒!”
季重蓮無奈地搖了搖頭,安葉卻很是欣喜,“霜姐兒能動能跳,這便比一般的孩子好了,像豆芽那樣我反倒還不好和桂英說教她功夫,那孩子天生便不適合習武,文文靜靜地倒也挺好。”
採秋這時候正撩簾進了屋,笑着對季重蓮福身道:“夫人,丹陽來信了!”
季重蓮心中一喜,轉頭對安葉道:“浣紫正在房裡給霜姐兒糊紙鳶,你帶她下去看看!”
“是。”
安葉應了一聲,抱着霜姐兒轉身退下,季重蓮這才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來信。
回到上京城後季重蓮便給丹陽去了信,一封信是問候大家的,一封是專門寫給胡氏,另一封又是單獨寫給季崇宇的。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回信了,掂掂這分量也不止一封。
採秋見季重蓮滿臉的喜色,不由問道:“夫人,是四太太和四少爺來的信吧?”
季重蓮點了點頭,已是拆開信了讀了起來,季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寫信讀信這差使都有四太太胡氏來做,如今在老太太跟前盡孝的也就只剩下胡氏一人了,想想不由讓人有些心酸。
三太太姚氏帶着兒子搬離了季家的老宅,也只是逢年過節才走上一遭。
大太太更不用說了,跟着大老爺季明德一直常住上京城,如今又不知道生了什麼病臥在牀榻上,或許她抽了空也該去大伯父那邊走走了。
胡氏的信寫在鎏金繪如意雲紋的粉蠟箋上,箋上還飄着一股淡淡的木樨花的香味,足足寫了五大張。
胡氏知道季重蓮最在意季老太太,便將老太太的生活瑣碎,每日基本要做些什麼都告訴了她,還說按照季重蓮往日來信所說,食物上給老太太儘量做得清淡,飯後必是要扶着老太太散步,後花園裡鋪了條石子路,夏天的時候就赤腳在上面走走,老太太的精神果真好了不少,那身子比季重蓮離開時還要好。
季重蓮一邊看一邊掉淚,採秋忙遞上了一張絲絹帕子,她就着帕子沾了沾眼角,笑道:“老太太如今身子好了許多,我也放心了。”
採秋也點頭道:“這也是夫人孝順,四太太盡心。”
“若是沒有我繼母在身邊照顧着,老太太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樣……”
季重蓮也有些感慨,胡氏比她大不了幾歲,如今操持着家中上下,可這身子卻是一直懷不上,看了那麼多大夫也不起作用,沒有孩子便沒有根本,這纔是一個女人最愁的事。
季重蓮想起自己那日向季芙蓉求的致孕方子,事後季芙蓉果真託人給她送了來,本來是爲馮氏求的,如今不如也一起寄給胡氏用用看,好歹也是一份希望。
在信裡,胡氏對季明宣與柳姨娘也只是一帶而過,並沒有細說。
看完了胡氏的信,季重蓮又拆開了季崇宇寫來的那一封。
因爲去年遇上動亂,又加上新皇登基,所以科舉被推遲了一年,季崇宇還在縣學裡讀書,準備參加今年的秋闈。
季崇宇今年該滿十七了,胡氏也在信中與季重蓮討論過季崇宇是否訂親的問題,但季重蓮認爲弟弟還年輕,若是能夠考中進士,到時候再來訂親也不遲。
對於這件事情,季老太太也是贊同的,若是中了進士,身份地位不一樣,那訂親的選擇面就要廣得多了。
看完了家中的來信,季重蓮長長地舒了口氣,還好衆人安康,弟弟也爭氣,眼下等着政局穩定了,若是季崇宇考中了進士,到時候指不定能留在上京城裡做官,他們姐弟也有團圓的一日了。
到正月二十三那天,齊家的馬車早早得就等在了忠勇將軍府的門外,季重蓮本來自備了馬車,可想了想還是讓車伕卸了馬,轉而與季明瑤同乘一車,她可不想這般招搖,以致於人人都知道她上東平伯府走了一遭。
坐上馬車上,季明瑤還有些忐忑,不由拉了季重蓮的手說話,“暖玉眼下也不喜歡我上東平伯府了,可我還不是爲了她?如今與魏家的關係鬧得那麼僵我還恬着臉上門,她當我心裡好過嗎?”說到這裡,又開始抹淚。
季重蓮嘆了一聲,輕聲勸慰道:“姑母也別傷心,咱們和暖玉表姐好好說說,她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希望你的話她還能聽進去幾分,”季明瑤看了季重蓮一眼,目光有些閃爍,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她婆婆是個倔的,希望看在你的面上能對咱們客氣些……”
季重蓮沒有聽清季明瑤後面嘀咕的話,但橫豎就走上這一遭,若是東平伯家不好相與,今後大不了就不來往,也不是他們家的正經親戚,她犯不着熱臉貼冷板凳。
到了東平伯府,季明瑤讓人遞了帖子,門房似乎是有些不樂意,磨蹭了一陣纔將他們的馬車給放了進去,口中卻還有幾聲抱怨,至於具體說的是什麼季重蓮沒有聽清,只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季明瑤。
季明瑤扯了扯脣角,訕訕地笑道:“是因爲我來的次數太多了,每一次都和東平伯夫人鬧得不歡而散,所以他們家才這般……”
到了二門下了馬車後,倒是有個婆子立在那裡等着她們,見到季明瑤和季重蓮攜手而來,不急不慢地行了一禮,道:“親家夫人來得不巧,咱們老夫人去廟裡敬香祈福了!”
“什麼?!”
季明瑤驚訝地瞪大了眼,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我可是發了帖子的,她怎麼能……”
那婆子卻沒有解釋什麼,只是面無表情道:“親家夫人既然是來看咱們二太太的,就自去吧,咱們老夫人在與不在也不關事。”說着又徑直對季重蓮行了一禮,“裴夫人,招呼不周,就少陪了。”
“媽媽去忙吧,我們自去看錶姐就是。”
季重蓮淡淡一笑,氣度雍容,舉止得宜,倒沒有半分的不悅,與旁邊的季明瑤漲紅憤怒的臉色簡直是天差地別,那婆子看在眼裡暗暗點了點頭,將她們引進內院後這才退了下去。
等那婆子前腳一離開,季明瑤才雙眸噴火,咬牙道:“這到底是什麼人家,怎得這麼不講規矩禮儀,當初我怎麼就會看上他們家,竟然就這樣暈了頭把暖玉給嫁了過來?!”
“姑母也彆氣了,既然東平伯夫人不在,咱們先去看看暖玉表姐也是一樣的。”
季重蓮卻是暗自鬆了口氣,知道季明瑤這般難纏,東平伯夫人提前避開也是明智之舉,若是她們能先勸說得齊暖玉回心轉意,那在東平伯夫人跟前便能更好說話了。
季明瑤只能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意憤難平,她看了季重蓮一眼,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她怠慢我就罷了,可怎麼能怠慢你,我在帖子裡可是寫得明明白白的……”
季重蓮沒有接話,只是笑着牽了牽脣角。
季明瑤覺得很是泄氣,好像自己怎麼樣挑撥煽動這個侄女她都不爲所動,氣度比那些經年的老夫人都要沉穩淡定,當初真是小看了她。
季明瑤來東平伯府不只一次,自然是輕車熟路地就帶着季重蓮找到了齊暖玉的苑子,不過才未時中,苑子裡卻是靜悄悄的。
不僅是季重蓮與季明瑤有些詫異,就連她們身後各自帶着的一個丫環都瞪大了眼。
若是說男丁凋零了,東平伯府不比從前她們還是相信的,可這個時段也不應該沒個人守着,空曠的苑子裡靜悄悄的,可看着苑子裡的佈置也不算蕭索,想來平日裡還是有人收拾整理的。
“暖玉這丫頭搞什麼鬼?”
季明瑤心中也升起了疑惑,“平日我到這裡來,苑子門口都守着人的,今兒個難道是知道咱們來了,特意將人給遣了?”
季重蓮腳步一頓,沉吟道:“咱們進去看看再說。”
齊暖玉住的苑子並不小,正房有三間,兩邊還各帶了兩間耳房,左右廂房各兩間,後面還有一排五間的倒座房,整個苑子格局清楚,正房在哪裡一目瞭然。
此刻,正房的門是虛掩着,照樣的沒有一個丫環守着,季明瑤疑惑地推開了門,季重蓮也跟在她身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倆人剛轉過東次間雞翅木底座的八寶琉璃屏風,便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女子的嬌笑和喘息,伴着一陣親暱的打情罵俏,“討厭,你就知道哄我開心!”
聽見這軟糯中帶着點甜膩的聲音,季重蓮與季明瑤對視一眼,眸中都是不可置信。
這聲音確實是齊暖玉的,季重蓮只是有些印象,但季明瑤怎麼可能不記得?!
“四姑母……”
季重蓮也覺得很是尷尬,剛想拉住季明瑤的手倆人悄聲退出去,可季明瑤已是暴怒,如旋風一般地捲了進去,伸手就撩開了內室的簾子,大喝道:“看看你們做的好事!”
季重蓮撫額嘆了一聲,對身後的琉璃使了個眼色,讓她拉着季明瑤的丫環一起守在門口,這樣的場景可不能被別人看見,然後她也跟着走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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