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是實在不耐煩同這妹子多說話,實在是太拉低自己的智商了,她除了針鋒相對和拈酸吃醋吸引旁人的目光之外大概也沒有什麼正事可做,而且就這點莫名其妙的爭風吃醋行爲還要拉着人一同做,這纔是雲姝最不能容忍她的事情。
一個人單蠢就夠了,何必把別人也帶上。
“王小姐,你我一直都是進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在這種時候挑這種事情。”雲姝看着王詩語道,勾了勾脣,“若是我是你,現在就絕對不會將我放在眼內,因爲我不會成爲你的擋路石也不會成爲你的踏腳石,你現在的目標在那裡。”
雲姝朝着不遠處被圍着的高麗公主那兒看了一眼,王詩語也順着雲姝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到那明媚而妖嬈的高麗公主。
雲姝的聲音輕輕的。
“你也知道高麗公主所來是爲何的,你有埋汰我的功夫倒不如是去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麼,你想做什麼。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別是說什麼想要再留個幾年的話,其實到底是如何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有些時候就是要做出當機立斷,越是猶豫,到時候指不定還會出現一個雞飛蛋打。王小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所說的是什麼,人不可能永遠都年輕的,挑三揀四的,也不知道最後能夠挑到誰家去了。你挑揀着人的時候人也是在挑揀着你。”
王詩語的面色越發的慘白起來,她只覺得自己在雲姝的面前完全無所遁形,就連心底裡頭的那點心思也都在她的眼中完全無所遁形,她壓根就沒有半點的私隱可言,而且最讓她覺得驚恐的就是她壓根就不知道有這樣的想法的人是隻有云姝一人還是那些個尋常圍在自己身邊的人都是這樣想着自己的,都在背後這樣議論着她,她只覺得自己的麪皮像是火一樣灼痛。
“你若有空,倒不如將膈應我的時間花在別的事情上你更有可能會得到你能得到的東西,而不是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好好地將你的心思用到旁的上面去吧,這是我最後的一次警告,若你還總是尋了我挑事,那就不要怪我了。”
雲姝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然有了幾分厲色,再加上她的神情又是一派嚴謹,但這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叫人發憷。
王詩語一貫都不怎當雲姝一回事,那是因爲雲姝也不常參與那些個貴女的聚會,也不常出現在王詩語的面前,這接觸的少了,王詩語當然是以爲不將雲姝放在心上的,但現在見到雲姝這樣嚴酷的神情,怎能夠不讓王詩語心生畏懼。
王詩語連退幾步,方纔像是緩過了神來似的,她朝着雲姝又看了一眼,瞧見她的神情還是那般的不苟言笑,她也沒有了剛剛的那點勇氣,當下離雲姝遠遠的。
“也就是個色厲內荏的主,”蔡妙萍輕笑一聲,倒是半點也不以爲意,“也虧得你纔有這樣的法子去對付了她,換做旁人,她哪敢這般輕易就退卻了。”
“旁人畏懼的不是她王詩語,而是畏懼的是她的父親。”雲姝對着蔡妙萍道,圍繞在王詩語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是甘願以綠葉之姿陪襯王詩語,再加上王詩語也一直都有些囂張跋扈,這樣的人得罪人的情況也算不少,能夠讓那些個貴女不得不臣服的原因不是因爲王詩語,而是因爲左丞相王恆的關係,沒有人願意得罪左丞相而已。
“你這般對她說,她也不見得會有多少感激你的時候,說不定在心中還不知道怎麼是想着你呢。”
蔡妙萍道,她同王詩語認識的時間遠遠要比雲姝認識她的時間要長,她這人就是這樣一個心眼甚小,容不得旁人對她指手畫腳的類型,哪怕就算是旁人是真的爲了她好,在她看來也未必是真的如此。
“由她去想,隨她就成。”雲姝毫不在意地說,“我就是膩煩她時不時來尋了我晦氣,應付她我覺得膩煩的又浪費時間,她要是識相一些還成,但都兩年過了去,也沒見她有多識相,大概也就是隻長了年歲沒長了智商,實在是叫人看不順眼的很。”
“雍都之中也就只有你這樣有膽量做這種事對着她說這種話了。”蔡妙萍笑道,“得了,咱們也不提她了。你怎會認識長塑的太子?”
蔡妙萍覺得比起關注王詩語來倒不如關注這件事情,剛剛那長塑太子過來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那叫一個熟稔的姿態,倒讓她驚訝不已。
“也就不過一面之緣罷了,我哪裡知道他是長塑的太子。”雲姝認真地回道,“要不是剛剛他來說話,我還真沒想起來,而且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又沒有自報家門過,我也不過以爲就是一個尋常的路人罷了,哪裡曉得還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雲姝她真沒有想過那一日能夠和雲弘爭吵,那說話言辭之中也那樣不客氣的人會是長塑的太子,這件事情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十分震驚的認知。而且,白希景同雲弘爭吵的時候說出的那些個話來也完全沒有一點的太子應該有的樣子。
蔡妙萍倒也不覺得雲姝是在說謊,一來她壓根就沒有必要對她說謊,再來剛剛她也沒有認出了這長塑的太子。
“你呀,倒真是出了名了。”蔡妙萍的語氣之中也帶了幾分傾慕,並非是妒忌,她只是覺得她雖是稍長了雲姝兩歲,卻沒有云姝那般多的人生閱歷,在她在閨閣之中耗費青春的時候,雲姝卻已經做出了一番事業,甚至像是男子一般在大慶的國土上行走,這是任何雍都之中的女子都不能達到的高度,她十分羨慕雲姝,羨慕她的生活能夠過的這樣的精彩,那樣的活色生香。
“哪裡出了名了,倒是這名聲早就已經壞了,剛剛王大小姐還不是那樣說的麼,還好這一次我娘她們不用來,要是真來了被她聽到等回去之後還不得說上一通去,我這好日子那可就半點也不剩下了。”雲姝笑眯眯地道,索性今日那些個命婦都沒來的,要不然被萬淑慧聽到,她就真的又要上心又要說教她了。
“少來,你剛剛自己那話說的,你壓根就不在意那一點的名聲,如今還要拿這種話來做了藉口,沒得你這般乖張的人。”蔡妙萍道,聲音之中滿滿都是笑意,誰都可能在意自己的名聲,但也就只有雲姝是真的半點也不在意的人,因爲她壓根就不在乎,否則剛剛王詩語那樣說的時候,換成旁人說不定早就已經悲切起來,哪像是雲姝這般還能夠鎮定地訓斥着王詩語呢。
雲姝也笑着,對於這話她不接,卻也已經表露出了她的意思,她壓根就沒有在意過這等事情。
蔡妙萍同雲姝旁若無人的說說笑笑,秀麗公主也同那些個人寒暄着,眼角卻是忍不住關注到了那角落之中一直在說話的兩人,在這兩人身上有着一種怡然自得的味道,她終於也忍不住道:“那兩位是誰家的千金?”
她身邊圍着的大多都是年輕的女子,聽到秀麗這麼問的時候,也便有人回答了道:“那穿着鵝黃色衣衫的是右丞相蔡家的千金,而那淺藍帶紫花的是御史柳家的,是個不好相與的,在城中這名聲也可算差的厲害。”
秀麗聽到那女子在說出這一番話來的時候聲音之中帶了不屑的調,當下也便覺得有幾分有趣連問道:“哦?御史家怎麼也算是系出名門,柳家的千金看着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不像有半點的刁鑽啊。”
“秀麗公主你不是雍都的人大約也是不知道的,雖說名頭上是擔着柳家千金,但事實上誰都清楚她並不是柳家真正的千金,是她母親嫁入柳家所帶的拖油瓶,你看蔡小姐懷中抱着的和她手上抱着的孩子,那也不是柳家的,還是她母親有孕入了柳家門所生下來的前頭丈夫的種,也虧得柳御史仁厚還將這三個拖油瓶視如己出的,真真是笑死個人的。”
秀麗聽到這些個八卦的事情心中不免覺得差異,當下又忍不住道:“那看來柳御史大人真是個寬厚大量的長輩啊。”
“是呀,柳大人自是個寬厚大量的長輩,但這母女兩人都是有手段的,一個哄住了柳大人,一個則是心狠手辣地對柳大人嫡親的兒子下過手,而且這人的手段可不止是這些呢,她同七公主的關係十分不錯,整日專營那些個奇淫巧術,不學無術的很。都說女子應當守禮。可她倒好,整日拋頭露面的,白白敗壞了旁人的名聲……”
別看這些個貴女們一個一個都是知書達理的模樣,但事實上內心也是十分八卦的人,這話匣子一旦打開之後就完全收不住了,一下子將那些個有的沒的事情統統都當着這個高麗公主的面說了一通,那活靈活現的模樣就好像是她們也曾經親眼看到而不是道聽途說而已。
秀麗公主也不怎麼說話,頗有興趣地聽着這些人在自己的面前說話,說道精彩部分的時候,她只要略微有幾分震驚地說上一句“真的?”“怎麼會這樣呢?”,然後這些個人都以一副“你不懂我來說給你聽”的模樣說的越發的細緻起來,這說起來的時候也就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只恨不能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下子全部傾巢而出,一下子就完全說個乾淨不可。
謝瑾嫿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她本還以爲這秀麗公主初來乍到同這些尋常都是眼高於頂的女子關係處不好,但現在看來她的這一點的擔憂像是多餘的,這關係不知道是處於得多好,稍稍走進了一點,那說的內容就一下子傳到她的耳中,聽得仔仔細細的,而那不管是講訴的人也好聽人說的也好,一個一個都十分的認真。
謝瑾嫿的面色有幾分難看,她看了一眼在一旁同蔡妙萍在一起的雲姝,那丫頭倒也可算鎮定,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這議論她的聲音呢還是聽到了也當做沒聽到一般。
身旁的宮女見謝瑾嫿的面色有幾分難看,知道她心中不喜,當下就扯了嗓子道:“長安公主到!”
那長長的尾音拖得抑揚頓挫,當下將那些個說話的人震懾住了,原本還說的興起的人一下面色有了幾分難看,誰都知道柳雲姝這人和七公主謝瑾嫿關係十分的親厚,現在七公主來了,聽到這些個閒言碎語還指不定是要怎麼收拾她們呢。
當下猛然垂着頭朝着謝瑾嫿行禮道福:“公主萬安!”
秀麗公主也是朝着謝瑾嫿行了禮,然後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着謝瑾嫿,那模樣十分不諳世事。
“都起來吧。”謝瑾嫿道,“這一次狩獵破例讓你們這些個姑娘家也來參與,並非是讓你們在這裡嚼舌根子的,怎麼府上都沒怎麼教會什麼場合說什麼樣的話這種事情嗎?鬧得這般的烏煙瘴氣。”
謝瑾嫿並沒有大聲呵斥,只是那聲音崩得緊緊的,可誰都知道那言語之中全是責怪的意思,暗自着她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起那些個事情來的。
那些女子自知自己有錯,可哪裡曉得謝瑾嫿會突然之間出現,而且她們也都是壓低了聲音在說,更何況這種事情原本就是整個雍都都曉得的事情,若是有心人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她們也不過說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又何必這般地幫襯着柳雲姝呢!
秀麗公主盈盈一笑道:“公主息怒,不過就是因爲我好奇,拖着各位姐姐妹妹在這裡說會話罷了,若是有些不當的地方也是因爲我的錯處,是我太過好奇了。公主可莫要責怪各位姐姐們纔好。”
秀麗公主將責任都攬上自己身上的話讓那些個女子都忍不住側目,哪裡會想到她會爲了她們將事情都包攬上身,一個一個感激之餘外看着這個高麗公主也有了幾分越發親近的之意了。
王詩語冷冷地看着秀麗公主,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才是她的阻礙。柳雲姝再討厭,那至少她的性情是擺在那兒的,不會刻意去討好旁人也不會無故詆譭人,看人不爽了那說話半點也沒個好的,她就從來沒有瞧見過雲姝會耍了心眼同人相處。而眼前這個高麗公主那可算是玩的一手好詭計,剛剛分明是她鼓動着這些人濤濤不絕地說下去,眼下不過就這樣的一句話就將這些個人的人心都收買住了,這樣的女人才是她最大的敵人。
“是呀,公主,是秀麗公主太過好奇咱們雍都的那些個事情了,諸位姐妹也就順口一提,遇上秀麗公主好奇的就多說了幾句,也沒有旁的惡意。”王詩語道,“大家只是說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倒是忘了規矩了。”
王詩語這話意在提醒這些人,不要因爲剛剛秀麗公主那一番話而感激涕零到忘記了到底是誰先提的這個頭,如果她真心想要阻止這話,早就已經在最初說的時候就已經提醒人停下來了,而不是在那將歇未歇的時候又用那好奇且無辜的語氣勾了一勾,引得人再不斷地說下去。
王詩語這話也一下子點醒了衆人,是呀,原本她們也沒有打算像個街頭巷尾只會說旁人閒話的婦人似的道了人的閒事,只是面對着秀麗公主那一臉的好奇,且看着她睜着那一雙無害的大眼睛一派震驚地看着人問着“真的嗎?是這樣嗎?”的時候,才剋制不住地越說越多,而且她身爲公主,又是高麗來的,她們自然是要有幾分待客之道的,也不好拂了她的顏面,自然地也就越說越多了起來,完全收不住。現在想來,她們就像是被眼前這個公主給蠱惑了似的,完全不能自己,這般說來這件事情的禍首還是眼前的着個公主纔是,她們爲何還要對她那一番話心懷感激。
這樣一想之後,看向高麗公主的眼神之中也便帶了幾分的不屑,只覺得自己剛剛那一點感激十分的可笑,完全被人當了槍使還要感激人。這些個女子那都是心高氣傲的很,又怎麼可能會甘於被人利用。
秀麗公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揭穿自己,她的面色微微一僵,但旋即又道了一聲:“是呀,是秀麗太過好奇了。”
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受了幾分委屈卻又硬撐着自己是的,那模樣有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只可惜如今這裡都是女子,女子同女子之間哪裡有那麼多的憐惜之情,更何況這公主遠道而來還是來同她們搶人來的。
秀麗的眼神落到王詩語的身上,這人剛剛也一直都是沉默的樣子,明明還去尋了那柳雲姝的茬,剛剛她們同她說這種話的時候她也站在一旁一直默不吭聲也沒有阻止她們的意思,她還以爲這個丞相之女也不過爾爾而已,原來就是在這裡等着她麼!
王詩語見秀麗看着她,她回了一個不屑的眼神過去,心機深沉就心機深沉,何必在這裡裝做這般的無辜呢,真當所有的人都能夠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不可?!
秀麗也看到了王詩語那不屑的眼神,她忍不住爲之氣結,這個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謝瑾嫿面對這些人那暗藏的洶涌,她也知道這些個女孩子的心思,尤其是秀麗公主的。這丫頭不是個單純的,她也一直沒什麼好感,剛剛那一件事情一出她那話看着像是幫旁人擔了責任,事實上也是將責任推到了旁人的身上,喜歡玩弄手段的人謝瑾嫿一直都不怎麼喜歡。而王詩語的反應也可算在她的理解之中,這丫頭的確是有幾分的小聰明,卻從來都不將自己的聰明用在正途上,如今讓兩人對上,謝瑾嫿想,大約也還有若熱鬧可看。
謝瑾嫿也不理會這些個人,徑自地朝着雲姝方向而去,蔡妙萍見長安公主朝着自己這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緊張地站起了身來,她的面上有幾分的侷促,畢竟她同謝瑾嫿之間的接觸不算多,這般突然之間的接近讓她也有幾分的緊張。
雲姝是見慣了謝瑾嫿的,別看她的神情嚴肅,事實上卻是一個十分柔軟的人,只是那一顆柔軟的心被包裹在層層的盔甲之中,又加之與生俱來的威儀讓人不敢造次。
“公主安好。”雲姝鎮定地同謝瑾嫿行禮問好,蔡妙萍也便行了個禮。
“起吧,”謝瑾嫿的眼神落在雲姝和蔡妙萍兩人各自牽着的孩子身上,對於這兩個孩子,謝瑾嫿的神情柔軟了一些,那近乎可算是溫情的神色讓蔡妙萍也覺得有幾分驚訝,在她的印象之中七公主就是這般的不苟言笑,哪裡會有這麼溫和的時候出現的。
“便知你在這裡,本宮同父皇尋你有事,且同本宮來吧。”謝瑾嫿朝着雲姝道。
雲姝道了一聲是,本想將兩個弟弟交託給蔡妙萍,這些人之中也就只有蔡妙萍同她之間的關係還算是親厚,但謝瑾嫿已微微彎下了腰,道:“雲初雲起,到姨這邊來。”
雲初雲起倒也是認得謝瑾嫿,憨憨笑着就真掙脫開了蔡妙萍和雲姝的手朝着謝瑾嫿的懷裡撲,那模樣惹得謝瑾嫿也十分的高興,牽着是兩個肉呼呼的小子就走。
“看着七公主這樣,真心有些爲她傷感。”蔡妙萍忍不住低聲對着雲姝道,她這種話是不敢當着謝瑾嫿的面說的,這個公主剛強剛毅的很,在她們女子的眼中那幾乎也可算是另外一種存在,那是比雲姝更加高大的存在,若雲姝的存在讓她們明白身爲女子也能夠完全同男子一般,不是全然只在閨閣之中才能生存,那麼謝瑾嫿就像是一個巨人一樣的存在,那是她們這些個女子極難達到的高度,那是無人可及的一個高度。
雲姝拍了拍蔡妙萍的手道:“這話切莫在公主的面前說,她是要傷心的。”
女人就像是雞蛋一樣,外表看着剛強,其實內心很柔軟,越是看着剛強的人可能越發的不堪一擊,只差被人抓住那七寸而已。
蔡妙萍連連點頭道:“你當我是癡的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的,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我可是知道的緊,你且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在這,你一會來尋了我便是。”
雲姝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麼,遠遠地跟上了謝瑾嫿的身影,她牽着兩個孩子,倒也是走的慢的,像是在刻意地迎合着兩個孩子的腳步。
元熙帝的帳篷外站了不少的護衛,門口更是站了兩個宮女,瞧見謝瑾嫿同雲姝前來的時候行了一禮,掀了簾子讓人進去了。
元熙帝躺在軟塌上,身上蓋着一條薄薄的毛毯,身邊站着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孩子,生的粉雕玉琢的,似乎說了些什麼,元熙帝的臉上還有幾分笑意。
雲姝朝着元熙帝請了個安,元熙帝點了點頭,落在了雲初雲起的身上,“這兩小子,朕當日見還是在洗三的時候,如今倒是長大了。且過來些,讓朕看看。”
謝瑾嫿推了推兩個孩子一把,示意他們上了前去,兩個孩子邁着小短腿蹬蹬蹬地上了前趴在了元熙帝的膝蓋上,仰着頭看着人。
“長得真好,跟朕的皇兒一樣的好,又乖巧,想來你也沒少費了心思。”元熙帝道。
站在元熙帝身邊的那個孩子也盯着雲初雲起看着,咧着嘴笑了笑,伸出了手捏了捏兩個孩子那胖乎乎的笑臉,而云初雲起兩人也由着他捏了捏,甚至還伸出了自己那胖乎乎的手想要去捏了他的臉蛋,但因爲身高的限制也碰不到他的臉,只能是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惹得他咯咯笑了起來,兩人瞧見他咯咯笑起來也跟着一同笑着。
“父皇,這兩個弟弟真好玩,長得也可愛。”他道了一聲道,“父皇,我可以同弟弟們一同去玩嗎?”
元熙帝點了點頭,微微咳了一聲之後方道:“弟弟還小,遠兒你是哥哥,你要擔起責任來好好看顧好兩個弟弟,你可知道?”
那孩子倒也像是個小大人似的,拍着自己的胸膛就應承了下來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看顧好兩個弟弟的。”
元熙帝看着他那人小鬼大的樣子也有幾分笑意,便道:“莫要應允的這般的爽快,你看兩個弟弟還不懂事,你領着人去玩,父皇也不攔着你,只是不能走太遠,也不能去了溪邊玩耍,你不能惹了弟弟們哭也不能欺負弟弟,這樣你可應允?”
他認認真真地想了想,還是拍着胸膛道:“兒臣能做到。”
元熙帝這才應允了看向雲姝,邊對他道:“那是柳大人家的千金,往後大約也會成爲你的嫂嫂,你如今喊她一聲姐姐罷,你這個柳姐姐聰明得很,你往後有什麼事情也可去問你這個姐姐。讓她教你一教,也不會有什麼錯的。”
那孩子聽得元熙帝的話,牽着雲初雲起兩個人到了雲姝的面前道:“姐姐好,我是謝淮遠,姐姐往後會成爲我哪位嫂嫂?”
那天真無邪且帶着好奇的話讓雲姝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只能在心中暗自責怪元熙帝在一個孩子的面前說這種胡話,謝淮遠這個孩子云姝倒也聽謝淮隱提過,那是二十皇子,也是元熙帝最後的一個皇子,生在元熙帝病重的前一年,如今正好八歲,母妃在宮中的地位不算太高,也不算太過受寵,而這孩子如今也還年少,有師父教導着倒也還算乖巧。
雲姝有幾分無奈道:“殿下莫要被陛下這番話給誆住了,且領着臣女兩個弟弟去玩兒吧。”
謝淮遠嘻嘻一笑,他道:“柳姐姐同我十三哥在一起吧,十三哥人可好了,時常會給帶一些個新奇的玩意給我玩兒,十三哥是個好人,他會對你好的,我也會對你好的。”
元熙帝聽得謝淮遠這話,他哈哈笑了起來,道:“個小精怪的,眼睛倒是厲的很,去玩吧,父皇還有事。”
謝淮遠得了元熙帝這話,一手一個拉着人就出去了,謝瑾嫿臉上也都是笑,她送了三個孩子出了帳篷,在外頭叮囑了兩個護衛和兩個宮女看着這三個孩子務必要寸步不離地看着這才又進了帳篷來。
元熙帝看着那面不紅氣不喘的雲姝,也覺得有幾分有趣,他道:“小十三一直都在朕的面前怨朕沒將這事給挑明瞭,但今日朕看來,就算朕沒將事給挑明,也有人看得透徹的很。”
“小殿下隨口說笑,陛下也這樣的當真?陛下今日尋了臣女來應當不是爲了這件事吧?”雲姝道,“若只是這般的小事,應當也不用讓公主親自來一趟了。”
元熙帝收了收笑容,看向雲姝道:“你說的對,朕今日尋了你來,也是爲了旁的事情。長塑的太子希望能夠購買我們大慶製作水泥地的原料,你看這件事情……”
雲姝微微皺了皺眉頭,道:“陛下是不同意?”
“難道你認爲朕是應當要同意這件事情的嗎?水泥的用處極大,若是長塑也有了這水泥地,那——”
雲姝看着元熙帝這樣的反應也就明白了他是不同意的,這樣一來之後雲姝也算是明白了爲什麼之前白希景會到自己的面前來說那樣的一番話,還說什麼希望自己能夠幫一個忙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同水泥有關的了。
“陛下,其實這件事情從我的角度來看,是可行的。”雲姝道。
元熙帝面色一凜,怎麼也沒有想到雲姝會贊同這件事情,他微微蹙了蹙,本想說些什麼,但這話到嘴邊的時候卻又沒有阻止雲姝,反而是問了一句:“你接着說。”
“我個人的意見是,這水泥工廠不能建立在我們大慶的國土上,可以建立在長塑的國土之中,我們大慶提供人才指導,也可以派遣出工人指長塑的人如何建造水泥地。”雲姝道。
荒唐!
元熙帝很想對着雲姝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但他最後也就只有面色微微黑沉了一些,謝瑾嫿見雲姝這說的多少有些過火了,她不免地斥了一句道:“你這丫頭,這等話怎能說的,若是有旁人在,必定治你一個通敵賣國之罪了。”
謝瑾嫿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剛剛雲姝那一番話不管是叫誰聽到都要這樣覺得的,這同意販賣水泥也就算了,哪裡還能夠將水泥工廠設立在長塑的國土上,還要讓工匠和修築水泥地的工匠到了長塑去指導,要不是熟悉雲姝的性子,她都要覺得雲姝是要通敵賣國了。
雲姝看了一眼謝瑾嫿,又看了一眼面色之中明顯有幾分黑沉的元熙帝一眼,尋常的大慶國人要是看到最威儀的兩個人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大概是會畏懼地跪在地上求饒也不敢再說出口了。
“敢問陛下一句,我們大慶之上爲了修建水泥路花了多少時間耗費了多少人力?又挖了幾座山林?”雲姝緩緩地說着,“整整兩年方纔徹底修建完成,其中人力自當不必說,而消耗的山林也是不少,雖說我們大慶也可算是山林不少,只是挖了幾座還不到九牛一毛而已,但要積累出一片山林來那是要耗時多久?長塑幅員廣闊,若是從我們大慶運走水泥,那初初來看,的確可算是我們大慶獲益良多,但從長久來看,未必就真的是我們大慶獲益了,我們大慶的山林挖空了,而長塑卻是半點損傷也無,細想想這也是一件划不來的事情。”
雲姝能夠想到元熙帝的想法是腫麼樣的,覺得水泥在手,他人自求,但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來看,雲姝覺得死守着水泥有個毛用,山凸了樹林沒了天氣也要變熱了好麼,就算是現在的氣候不會像是現代那樣一到夏天就來一個——后羿你媽叫你回家射日,那也得歸功於古代的綠化環境好,綠蔭多自然也是天氣涼爽的一個緣故,等到植被被破壞殆盡之後還有什麼可剩下的,泥石流又不是隻有現代纔會出現。
“而且,陛下若是答應了長塑太子讓他們從長塑到我們大慶來運輸水泥,那是要將水泥工廠設置在邊關呢,還是讓他們直接到了我們雍都來?這其中也有一個弊端,即便是打着說是來運輸水泥的,但事實上這其中有沒有細作那也就只有長塑自己才知道了,我們門戶大開,由着人進來,到時候看到什麼那可就不能保證了。”雲姝再道。
元熙帝的面色和緩了一些,他看着雲姝,“這就是你的理由?”
他原本也是有幾分惱怒的,但在聽完雲姝這一番話之後,倒也已沒了之前的那點惱怒,他在腦海之中轉了一圈,也將雲姝剛剛所說的話考量了一番,知道這孩子不是純粹的無的放矢,而是真的有認認真真地考慮過之後才這般回答了他的。
“其實要說只是有這些理由也不盡然,陛下聽了不要覺得臣女是通敵賣國就成,這般的大罪名,臣女可實在是承受不起。”雲姝笑了笑道,她曉得自己剛剛的那一番話已經被元熙帝聽了進去了。
“成,剛剛是朕同瑾嫿太過緊張,太過小題大做,你且接着說,不管你說的對還是不對,朕都不會多說什麼,也不會責怪到你的頭上去。”元熙帝笑了笑,帳篷之中剛剛那幾乎可算一促即發緊張氛圍一下子消失無遺。
雲姝微微頷首,這才又開了口:“我們大慶耗時這般的久,若是讓長塑只用作購買而自己不生產,首先是加重了我們大慶這一邊的工作,長塑倒是以逸待勞姿態,那多划不來。我們呢,就將製作水泥的法子賣給長塑,派遣工匠去指導,而出產的水泥我們也應當佔一定的比率,就全當做是加盟費唄。而且長塑的太子可曾說過購買了水泥之後由誰來建築?總不能從我大慶請了人去給他們長塑修建吧?我們只是指導,生產和建築都由着長塑自己來,長塑的武力高於我們大慶,一旦修建水泥路,只怕耗時也不會很短,在這一段時間內,我們大慶自可算安定。而那些個派遣的工匠,那就是由我們大慶來指定的,若是陛下想做什麼,自也是可以的。”雲姝道,她這言外之意那就是——就算陛下你想要安排幾個細作過去,只要不太明顯,自是可以的。
這狡詐成性的丫頭!
元熙帝哈哈一笑,半點也沒了之前的陰鬱之感,他道:“你算計的這般精明,他長塑能答應?”
“若是它長塑不答應,我們也不吃虧不是,頂多就是我不賣了。水泥可不比其他小件的東西,就算是要偷偷經營那也沒得,再者,他長塑既然已經看到了水泥路的好處也是自動說起了這件事情,想來應該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纔對,到時候不過就是在合約上的一個拉鋸戰而已了。”雲姝道,“若是他同意,得到的就是平整的道路,不同意的話,那也就由着以前的道路,也不差的。”
這水泥的用處頗多,首要就是用在軍事上,白希景要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也就不會提出購買水泥的念頭來了,她們大慶這水泥生意的確要做,但也不能損害了自己的利益不是,有長塑這麼大的一個威脅在一旁,總要給人添加點事情做做纔好。
雲姝這般想着,那白希景既然有魄力首先提出通商交易的事情,那麼自然也要面對這樣的挑戰才成,畢竟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飯。她提出這樣的要求的用意也是在這幾年內確保不會有戰爭的出現,大慶如今是可算安定,但要說是十分的長治久安,那還離得有點遠了一些。
“所以我的想法是,若長塑同大慶可簽訂盟國協議的話,就算是把水泥的法子送給他們也無妨。”雲姝道。“只是這建立起來的水泥廠,必須有我大慶的佔額比率。”
有舍纔有得。
元熙帝想了一想,他同謝瑾嫿之間互看了一眼,覺得雲姝這想法大抵也不算有錯,這件事情也是需要好好地商談商談,原本讓雲姝來只是想聽聽她的意見而已,但現在所得到的回答的確可算是出乎他的意料,雲姝這人比她們想象之中還要堅忍一些看問題也不會單單隻看到表面上。
“若是高麗有興趣的話,我們也可以按照這種辦法來做,畢竟這錢能賺一筆是一筆。”雲姝想了一想之後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