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藝耍起來,不管不顧將一大盆海鮮湯全都掀到梅軒身上去。蝦、魷魚、海蠣子、金針菇、豆腐、小油菜……全都一股腦沿着梅軒的面頰向下淌。
那素日整齊到每一根線條都清爽透亮的男子,此時滿臉滿身的狼狽!
可是就在那些凌亂裡——梅軒卻始終雙眸清冷,透過那些狼狽,瞬也不瞬地直直盯着苗藝。
——眼瞳裡最後的一絲溫情也已經泯滅。
苗藝望見那冷冽的眼神便是一顫——她方纔又是錯了,是麼?
梅軒冷冷凝着苗藝,拿電話按下,“zegna?好,請儘速送整套男裝來星火漁村。是,我是譚梅軒,你們店裡存有我的尺碼。”
梅軒扣掉電話。苗藝趕緊伸臂想用餐巾幫梅軒擦掉臉上的狼藉,卻被梅軒擋開。
“苗苗,就到這裡吧。我待會兒還有事,不多留你了。”
苗藝的手停在半空,突然爆發開,“孩子呢?孩子該怎麼辦!”
梅軒眯起眼睛,黑瞳裡凝着從沒對苗藝顯露過的凌厲,“苗苗,你也不小了,不必我來告訴你,該如何處理掉一個孩子吧?”
“當然,如果你依舊想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也不攔着你。我會盡一個父親的責任:出贍養費,每個週末帶他去遊樂園——不過苗藝,請你記住,我能做的也只能到那個程度。”
“不是我不愛那個孩子,而是——他的母親阻絕了我對他的感情!”
梅軒說着起身。門外已經有waiter敲門,“譚先生,男裝店派人已到,請您方便的話到內間更衣室更衣。”
“譚梅軒,你混蛋!”苗藝絕望地吶喊。
梅軒站在門口轉身,“苗苗,我承認我混蛋。可是,這絕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如果你不揹着我動那些手腳,你我還能是很好的青梅竹馬;可是是你親手斬斷了你我之間最後的維繫!”
梅軒說着微微仰頭,輕輕嘆息,“曾經,你將我推上懸崖邊,無法退回。那段時間的痛苦,比死還難過。苗藝,失去小桐的痛,我不會再嘗一次;所以也請你趁早死了所有的心。”
梅軒說罷,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苗藝在他背後放聲大哭起來。雅間的門卻被及時關嚴,沒人停下來聽她哭泣。
梅軒換好衣裳,語氣輕快地給靳欣打電話,“媽媽,有時間出來喝個下午茶。您在家裡悶得太久了,該出來走走——就算,陪陪兒子,如何?”
半個小時後靳欣走進茶座,梅軒笑得眉眼輕揚。
靳欣有點奇怪兒子今天的神情,“有什麼好事兒麼?”
梅軒笑起來,隔着桌子握住母親的手,“媽媽,兒子的幸福是不是母親開心的事情?”
靳欣挑眉。
兒子今天,似與往日不同。
梅軒面對母親,多少終是有點緊張,緩了口氣才說,“媽媽,我方纔與苗藝退婚。”
“什麼?!”靳欣驚得離座,“梅軒,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也不事先跟媽媽商量!”
梅軒笑着搖頭,“媽媽,您先別急,聽我說。”
“五一過後您跟爸爸的那場大吵,兒子也聽出了眉目來。不瞞您說,兒子悄悄去查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身份並不難查,難查的是那女人是怎麼到了爸爸的身邊——媽媽,不是兒子偏袒爸爸,兒子覺得爸爸絕不會主動去找女人,這其中必定有人牽線搭橋。”
靳欣一聽,神經便繃緊起來,“那牽線搭橋的人,是誰?!”
梅軒握住母親的手,凝着母親的眼睛,“媽媽,您還想不到麼?”
“難道是——苗松林?!”靳欣低吼出來,聲音裡已經含了尖利。
苗松林雖然在政協也掛着個副主席的頭銜,不過他終究還是個商人,爲了方便自己做生意,他一個個將需要打通的官員拉下水……這一貫是他做事的方式,靳欣豈能不知!
譚耀鬆多年始終懼內,所以萬事都要問過靳欣纔敢決定。苗松林與譚耀鬆做事,有些當然不喜歡受到靳欣掣肘,於是苗松林利用女人,既能籠絡譚耀鬆,又捉了譚耀鬆的把柄,藉此逃過靳欣的掣肘——苗松林那個重利薄情的商人,的確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對苗松林來說,靳欣這個親家當然比不上他萬林集團的收益更重要!
“所以我跟苗苗之間的婚事……”梅軒望着靳欣的眼睛,緩緩說,“兒子認爲,至少此時不宜繼續。”
“那孩子呢!”靳欣終究也是無法釋懷那小小生命。
“媽媽,您也明白,就算那小嬰兒出生,恐怕我們也要第一時間去驗他的dna吧?”梅軒說着轉了轉自己的白金袖釦,那是小小一顆地球的形狀,“那個晚上我被下了藥,什麼都不記得;相信就算媽媽您也無法確認,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媽媽,苗藝是什麼樣的姑娘,您一定比兒子更清楚——她有沒有可能爲了這樁婚姻,而想法設法去得到整個嬰兒?難道您希望我們都結婚了,到時候驗dna出了問題,卻已經礙於名聲沒辦法離婚?”
“媽媽,到時如果再後悔,可就晚了。又何如,不早早截住那個可能?”
“我就說這個譚梅軒靠不住,果然他還真就往這條道兒上來了!”苗松林聽完苗藝的話,禁不住破口大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子!”
孟蓮抱住女兒就知道哭,“我苦命的女兒啊……你可怎麼辦,懷着身子,可怎麼辦啊!”
“哭什麼哭!”苗松林不耐,“沒了那個譚梅軒,難道還嫁不出去了?不結婚便不結婚,孩子拿掉,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
“爸……”苗藝哭得渾身顫抖,“我不想放棄這個孩子……”
“別說傻話!”苗松林冷冷眯起眼睛,“沒有這個孩子,就憑你是我苗松林的女兒,你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可是如果拖着個孩子,女兒啊,那你的身價可就要大打折扣!”
孟蓮也點頭,“趁着現在孩子的月齡還小,拿掉也好拿;別等過幾個月那孩子大了,就更麻煩了……”
“爸,媽!”苗藝哭得滿臉的眼淚,“女兒,好不甘心啊!”
苗松林咬牙點頭,“不甘心就好!女兒,咱們拿了孩子,養好了身子,再找他譚梅軒報仇!咱下次一定找個比他更好的!他譚梅軒不就仗着是個靳家的外孫,他裝什麼呀他裝!”
“什麼?”吳冠榕聽着電話也怔住。
電話裡是苗藝的祖父、吳冠榕的老友苗遠山。苗遠山是真正的書香持家,平素就連吳冠榕都欣羨苗遠山的曠達氣質;今日苗遠山卻氣得在電話裡破口大罵,說梅軒是“黃口小兒”、“寡情薄義”!
吳冠榕被罵得灰頭土臉地掛了電話,靳欣早已負荊前來,低聲下氣在母親面前解釋良久。
最終,吳冠榕雖然也接受了靳欣的說辭,卻只覺疲憊翻江倒海而來,驚得靳欣呼喊着奔上來,好一頓推拿拍背。
吳冠榕疲憊搖首,“我老了,越發禁不得你們折騰。這個家,遲早讓你們給折騰零碎嘍!”
吳冠榕老淚落下來,“你大哥,剛剛纔跟我說要正式收養那個女人的女兒當養女,你這邊又給我來個梅軒悔婚!你們一個一個的,無論是兒女,還是孫輩,竟然都沒有一個能讓我省心!”
靳欣也愣住,“什麼?大哥要收養簡桐當女兒?”
吳冠榕半躺在椅子上,面色沉沉,“第一眼看見簡桐那個丫頭,我就知道是那個女人回來報仇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自打簡桐那個丫頭跟咱們靳家扯上瓜葛,靳欣你看見沒有,咱們靳家哪裡還得過一天得安寧!”
吳冠榕支住額角,“還用說嗎?梅軒那孩子悔婚,除了有苗苗那邊的原因之外,恐怕還是簡桐那個小蹄子勾着!”
“她一邊哄騙着蘭泉,一邊又跟梅軒藕斷絲連——你說,她能不是故意的麼?這世上的事兒怎麼就那麼巧!她是來報仇的,她一定是那個女人慫恿來跟咱們靳家報仇的!”
吳冠榕疲憊地揮手,“打電話給你二哥,讓他抓緊回來吧。靳家再這樣折騰下去,會被那賤.人母女給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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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