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與宣韶進宮得很早,趕在了太后接待的人的第一波,也是因爲新婚的關係,牌子一遞上去,太后就召見了。
看到宣韶與三娘兩人一前一後地上前來磕頭請安,太后笑的合不攏嘴。
“好好好,一對佳兒佳婦。春嬤嬤,快將我給他們的禮拿出來。”
其實宮女早就捧着托盤站在一邊了,春嬤嬤親自將那托盤接了過去,盛到了太后的眼前。
太后笑眯眯地對宣韶和三娘招了招手,宣韶與三娘便走近了幾步站到了太后面前。
春嬤嬤手中的托盤上是一對麒麟玉佩。麒麟,雄性稱之爲麒,雌性稱之爲麟。
太后親自拿起了那一塊雕刻着雄獸的玉佩,微微立直了身子戴在了宣韶的脖子上,又拿起了雕刻着雌獸的那一塊,依樣掛在了三孃的脖子上。
“這玉是前年西邊的和田進獻上來的最好的一塊玉料,哀家讓人雕刻了四枚玉佩,龍鳳和麒麟。龍鳳配哀家給了皇帝和皇后,這對麒麟就送給你們,願你們和和美美,夫唱婦隨,白頭偕老。”太后輪番打量了宣韶和三娘一番,笑眯眯道。
宣韶與三娘便又跪下謝了恩。
“皇上應該有事情要召見你吧?你自去吧,三娘留下來陪我說說話。等會兒你們都留下來用午膳,前幾日代哀家去浙江一帶查看選秀事宜的太監總管帶了幾頭‘大玉斑’回來,你們想必是沒有吃過的,今兒就嘗一嚐鮮。”三娘對宣韶道。
大玉斑,這個名字不是江浙一代的人可能沒有聽說過,不過它還有一個讓人如雷貫耳的名字:河豚。三娘以前卻是吃過的,確實是很鮮美,不過也很考驗廚師的功底。
宣韶今日進宮確實被皇帝召見了,聽了太后的話便謝了恩退下了。
三娘看着宣韶的背影,心中也是有些擔心的。皇帝這麼急着讓他們成親,想必真的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要讓宣韶去做,就如王棟猜測的那樣。三娘並不盼望宣韶封侯拜爵,她只希望宣韶平平安安。
但是這種話她不能說出來,因爲大都數的人,比如太后,皇帝甚至是她的父親王棟都覺得宣韶爲這個國家和朝廷拋頭顱灑熱血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宣韶本人……想必他也是這麼想的吧。
宣韶走後,太后很慈愛的拉着三娘說話,還問了她在王府裡住着習慣不習慣。
之後太后又陸續接見了幾位遞牌子進宮來給太后請安的外命婦,太后便讓三娘也在一邊坐着,陪着一起說話。
太后對人都很和氣,也很是喜歡聽那些夫人們說外面的事情,總是聽得津津有味。
太后原本是要讓三娘去皇后娘娘那裡謝恩的,不過派了人過去之後,皇后那邊特意派了人過來說她正忙着選秀安排事宜,言下之意就是眼下她很忙,沒有空接見。
不過給宣韶和三孃的禮到是讓人送了過來,是一對翡翠手串,快到中午的時候,那些夫人們都告了退,之後宣韶也回來了,三娘看宣韶的臉色,並沒有看出什麼來。三娘發現,在外頭的時候,宣韶總是端着一張清冷的臉,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擾的模樣。
只是在私下裡的時候,三娘已經發現了,宣韶其實是一個很體貼很溫柔的人。想着這一面只有自己得見,三娘心中不是不高興的。
之後太后便傳了膳上來,河豚肉很美味,宮中的廚師果然都是有一兩把刷子的。只是在宮裡,在太后面前,誰又能放開肚子大吃特吃?連太后自己也只是象徵性地動了動筷子而已。
在宮裡用完了午膳,兩人便告辭回莊郡王府。
來的時候,三娘剛乘車,宣韶騎馬隨車。回去的時候宣韶與三娘一起乘馬車。
車上只有兩人,原本兩人是各自坐着的,馬車顛簸了一下,宣韶扶着了三孃的腰,之後三娘便順理成章地靠到了宣韶的懷裡。
“你什麼時候走?”三娘閉着眼睛,輕聲道。
宣韶低頭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閉着眼睛說話的女子,沉默了片刻。
“三日之後。”
三娘不由地睜眼,偏頭看向宣韶:“這麼快?”
宣韶點了點頭:“北方形勢嚴峻,鎮北將軍雖是善戰,但對北邊沙漠的情形並不瞭解,蒙古兵一撤退就沒有辦法乘勝追擊,怕孤軍深入。早年,我父親……曾經隻身探入漠北,他精通北邊各個部落的語言,對蒙古各個部族都很瞭解。”
三娘有些驚訝,她在太后的言辭中,覺得太后對宣韶已經去世的父親評價很高,這與那位世子爺留下來的名聲很是有些不相符。現在她明白了這是因爲什麼原因了。
世子爺當年被流放到邊境,可能是奉了先皇的密令去的,而最後朝廷對蒙古的戰爭能得勝,他在這當中可能起了不少的作用。也難怪太后和皇上會對宣韶這般器重。
“可是父親已經不在了,你畢竟不是他,皇上希望你能做什麼?”三娘有些疑惑道。
宣韶聞言,含蓄道:“我自幼在邊境長大,蒙古各部的語言也都略懂。當年我父親曾經曾經寫過一本手札,雖然最後很可惜沒有留下來,但是我幼時看過一二。之前,我也曾探過漠北,對蒙古的情形比別人熟悉。”
三娘愣了愣,這算是子承父業?
略懂?
……
見三娘將臉伏在了自己胸口,半響沒有說話,宣韶摟着三孃的腰的手臂微微用力。
“我會平安回來的……你放心……”
三娘輕嘆了一聲,她不放心有能如何?君命如山,她還能慫恿這宣韶抗旨?就算她這麼做了,宣韶也不會答應的。
她對這個朝廷和國家沒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宣韶有。他姓的就是國姓,他的父親很有可能就是爲了國家民|族|大義什麼之類的犧牲了。要宣韶在他自己的國家需要他的時候躲起來不理,這對宣韶是一種侮辱。
三娘不是軍人,但是她的祖父曾經是,她的一位堂兄弟也是,她明白這些男人的使命感。即便是換了時空,換了朝代,有些東西是始終都不會變的。
“嗯,我會好好照顧母親,照顧家裡的,你安心去辦事就好,不用爲我們擔心。”三娘蹭了蹭宣韶的頸子,輕聲道,“我跟母親等你回來。”
三孃的頭頂的髮絲擦着宣韶的下巴,頭髮上面的一根赤金鑲嵌紅寶石的分心還蹭着宣韶的臉頰,宣韶卻沒有覺得疼痛不舒服,反而是感覺到了一種全身心的浸泡在了溫水中的溫暖與心安。
頭上髮飾的響動倒是讓三娘意識到自己的頭飾可能刮到宣韶的臉了,便移了移身子,想要將頭離了宣韶遠一些,卻是讓宣韶抱緊了動彈不得。三娘也就只能儘量將頭偏了一些。
車廂裡沒有人再說話,氣氛卻很是溫馨,讓三娘依偎在宣韶的懷中不想起身。
快樂的時刻總是特別容易過去,所以不知不覺郡王府就到了,馬車停了下來,外頭的跟車婆子請宣韶和三娘下車。
三娘從宣韶的懷中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還讓宣韶幫忙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不妥,一面還伸手去抹平因爲自己一直靠着的緣故,宣韶那被弄得有些皺的衣裳。
宣韶認真打量了三娘一番,也伸出手來幫她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簪子。
三娘見沒有什麼不妥才讓宣韶先下了車,接着又被宣韶扶着下了馬車。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哥和……大嫂。”一個女子的聲音道。
三娘剛一站穩就看到了似是要乘車出門的惠蘭縣主。
惠蘭見三娘朝她看過去,臉上的笑容刻意加深了幾分:“大嫂,你們家五娘還是沒有消息麼?這都過去好些日子了,不會是……被藏了起來或者乾脆就被……呵呵……”惠蘭笑地有些花枝亂顫。
三娘其實很少有討厭的人的,不過這個惠蘭縣主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當初五娘離開的時候她答應幫她報仇,其實有有安慰五孃的意思在裡面。當時五娘雖然安安靜靜的,但是其實她的情緒很不穩定,三娘怕她再鬧出什麼事情來,或者乾脆自己動手報復,給王家惹禍。五孃的話和行爲也是半真半假,三娘又怎麼聽不出來她的話裡的刻意,所以她當時纔會出言暗中敲打。
不過若是有機會,她到還真想給這位腦殘的縣主一點教訓。因爲她知道,如果倒黴的是她,這位郡主也定會好不留情地上前來踩幾腳。
“縣主。”三娘禮貌地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卻沒有接惠蘭的茬兒。
惠蘭眼珠子一轉,還想說什麼,宣韶突然淡淡開口:“今日是哪位嬤嬤跟着縣主出門?”
惠蘭一愣,下意識道:“這與你何干?”
宣韶看也不看她,只盯了她身後的一個連老的嬤嬤,聲音很冷漠:“這裡已經出了二門了,誰慫恿縣主拋頭露面,拉下去仗斃。”
那位嬤嬤臉色一白,忙上前來勸縣主道:“縣主,惠安郡主這會兒想必已經等了許久了,還是先上馬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