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裝作驚訝道:“我也正奇怪呢,原本爲了不讓祖母爲晚輩擔心,我還特意交代了下去,讓丫鬟們不壓透露消息。不想今日一到祖母那裡,祖母就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懂事的,將這事兒報了上去。”
範姨娘聞言皺眉,她仔細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三娘笑着道:“姨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範姨娘斟酌道:“其實我今日來你這裡,也是想要爲這事兒提醒少夫人一句的。”
三娘訝異:“姨娘是要提醒我何事?”
範姨娘看着三娘,嘆氣:“少夫人您終究是年紀輕,婢妾是怕你不小心招了某些人的道兒了。”
三娘做出一付洗耳恭聽的樣子。
範姨娘繼續道: “少夫人,您想想爲何那人要在王妃面前提您受傷之事?您雖然嫁進莊郡王府有好幾個月了,但走這期間少爺一直在北疆,纔回來不久。說起來還走新婚燕爾,怎麼老夫人會突然提及讓您給少爺找個伺候的丫鬟的事情?無論如何,這也還是太早了一些。
三娘目露沉思,之後試探地問:“姨娘的意思是,那人是想要藉着老王妃口上位?我受傷正好讓她握住了機會?”
範姨娘笑了笑:“我們王府與別的世家大族是不同的。你出生名門望族,想必是知道的,你身邊得用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你們王家的世僕出身。但是王府裡,根基最深的奴僕也不過是兩三輩人‘像是婢妾的父母就是老王爺當年建府之時先皇從皇莊裡撥過朱給老王爺的,但是像婢妾這樣出身的也不多,王房裡丫鬟婆子很多都是後來被收沒的官奴,心思……怕是各異,婢妾與您說這些,也不是別的意思,就是告知您這王府的一些丫鬟與你們世家裡的怕是不同。她們有的讀過書,識過字,這心……也大。”
三娘聞言皺了眉頭。
範姨娘棒着手中的茶杯想了想,低頭又道:“少夫人想必很奇怪吧?爲何我這個姨娘出身的人,會與您說這些。我與那些挖空心思想要往上爬的小丫頭們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三娘愕然:“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範姨娘笑着搖頭:,其實即使您是這個意思‘也沒有關係。當年世子爺在的時候,使盡手段要掙一個姨娘位置的人……,怕走怎麼數也數不清。在夫人未進門之前,成功的也不在少數。那時候婢妾還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世子爺的關雎院裡‘每個房間都注滿了女人。這還不算在外頭的別院裡養着的那些。”
三娘不由得咂舌,關雎院裡少說也有二十幾個房間……
範姨娘面上卻是笑着,彷彿並不覺得世子爺有太多的女人有什麼不對:“後來世子爺遇見了夫人,使千方百計地求娶了來。原本老王妃覺得世子爺只是食一時之新鮮。卻走不想,世子爺在夫人進門後第三日,就將院子裡原本的那些伺候他的通房丫頭們全數給了嫁妝,遣散了出府。外宅那邊也是如此”
三娘想到那位世子的性子,這到真是他會做的出來的事情。
“開始老王妃以爲世子收了心,還很高興。丫鬟們卻也只當世子爺是一時興趣,便暗中使勁兒。不想世子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再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世子爺他是來真的了,太后娘娘卻是因此對夫人有了偏見。婢妾便是之後因爲太后娘娘的意思,被老王妃賜給世子爺的。”
三娘不知道範姨娘爲何會與她說起這些陳年舊事,不過她到是爺樂意洗耳恭聽的。
“若是婢妾說,在婢妾被老王妃賜給世子爺之前,婢妾心中從來有過這種心思,怕是任誰也不會相信也?”範姨娘擡起頭,看着三娘,笑着道。
這種事情,三娘怎麼發表意見?好在範姨娘也不是真的想要聽三孃的意見。
“不過世子爺他,真的走一個很特別的人。他……”範姨娘眼神有些迷惘,也有些懷念‘很想是姜夫人提起世子的時候的那種表情。雖然範姨娘說自己沒有想要去爬世子的牀,但是三娘相信,範姨娘對那位世子走動了心的,或許是在她成爲了世子的姨娘之後心意與之前有了不同。
關於那位未曾謀面的世子,三娘相信他是有成爲萬人迷的本錢的,有些人天生就是一道發光體,能吸引人。
範姨娘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婢妾並不是世子爺想要納進房的,所以婢妾並不得世子的歡心。沒有身處婢妾的位置,是很難明白的。其實婢妾當年也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現過,因爲世子與夫人在一起的時候,真像是一對神仙眷侶。”
三娘覺得她能明白。
人家夫妻兩人相親相愛,恨不得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出現個第三者橫插在兩人之間,這是什麼狀況?若是她跟宣韶之間來了這麼個人,她想她不自己瘋掉,就會讓別人瘋掉。
範姨娘認真地看着三娘道:“婢妾就一句託大的話,婢妾是看着少爺長大的。少爺的性子與世子爺或許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有一點卻是與世子爺很像。少爺他對您,與當年世子對夫人,是一樣的。”
範姨娘說她是看着宣韶長大的,其實這話也沒有錯。世子在去北疆的時候只帶了姜夫人母子,但是老王妃在世子走後不久就將範姨娘與另外幾個丫鬟打包送去北疆。老王妃的出發點其實爺簡單,就是見不得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兒子身邊連個使喚的人也沒有。
範姨娘一直與世子和姜氏待在北疆,直到後來跟着宣韶母子一起回京。說起來三娘對範姨娘還是有些好奇的,範姨娘這些年並未惹得姜氏厭惡,可見她沒有做過什麼惡或者她很會做人,與姜氏也沒有過沖突。
即便是在老夫人厭惡姜氏,她得勢的時候,她也對姜氏畢恭畢敬,沒有半分怠慢。
可是,可能是三娘被自己家的那些個姨娘給嚇怕了,她對範姨娘總是有些防範,總覺得妻和妾不可能真的和平共處。或許是她這個人比較小心眼兒吧。”今日婢妾去老夫人那裡的時候,正好遇見少爺從老王妃的院子裡出來。是她讓婢妾趕緊進去打斷老夫人的。”
範姨娘這句話讓三娘真的震驚了。
她就今日在老夫人那裡,範姨娘怎麼會那麼及時地打斷了老王妃的話的。原來是宣韶讓她去的。可是,宣韶對範姨娘的印象很好麼?沒有一點防範?
三娘這麼想着,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她只道:“原來如此,多謝姨娘了。,範姨娘搖頭:“婢妾是看着少爺長大的,婢妾也不想看到他不高興。少爺與少夫人兩人開開心心的過,婢妾見了心中也是歡喜。”
三娘覺得自己真的摸不清範姨娘這個人了。她果然是疑心病太重了麼?
這時候,白果歡歡喜喜地跑了進來了:“小姐,夫人她生了。”
三娘聞言也是一喜,站起身來道:”已經生了?母親她身子如何?孩子是男是女?”
白果喜氣洋洋:”夫人她生了一位七小姐呢,母女平安,七小姐生下來有七斤二兩重呢。”小丫鬟很高興,這下皆大歡喜了。
三娘點頭:“快去將我之前讓人備好的東西送過去。,雖然三娘不知道孩子生下來七斤二兩是什麼概念,但是白果這麼說,想必應該也不算小了,想必薛氏也十分幸苦。
白果忙領命去了。
範姨娘測州一直看着三娘,見白果走了,她便也站起了身,笑着道:“恭喜少夫人,添了一位妹妹。嗯必少夫人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婢妾就先告退了。,三娘忙道:“姨娘不再坐會兒了嗎?”
範姨娘搖頭:“不了,時候不早了,婢妾還要去夫人那裡呢。”
三娘便也不再留,範姨娘走到三娘身邊的時候,還笑着道了一句:“少夫人是心寬之人,心寬之人都是能過的好的。,說着便離去了。
三娘也懶得想範姨娘這話是隨口說說,還是有什麼深刻的意思。嗯着薛氏終於生產,還母女平安,三娘是真心高興的。
晚上宣韶回來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三娘愉快的心情,不由得有些訝異。
三娘一面爲他寬衣,一面將薛氏生了一女之事告訴了他。
宣韶撫了撫三孃的臉,看着她笑。
三娘莫名其妙。
宣韶突然抱住了她,溫柔道:“你這麼喜歡孩子,我傭也會有的。””…”
她是替薛氏高興好不好?跟自己生有毛線關係!
不過不知道爲什麼,聽宣韶這麼說,三娘也覺得有一個孩子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甚至爲了她或者他吃一點苦頭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三娘回抱住宣韶的腰,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前。
有丈夫,有孩子,還有哥哥……,她這裡也算是紮下了根了吧?
“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這句話三娘是脫口而出的。
不過卻像是把宣韶問到了,她將下巴擱在三孃的頭頂上,皺着眉頭苦思,半晌才道:“都要好不好?”
三娘”噗哧”一笑,伸手扭了他的腰間一把。擡頭瞪他:“不是你生,你自然說的輕鬆”還想着生龍鳳胎呢,美不死你了!
宣韶挑眉:“那先生一個,休息休息再接着生?”
三娘氣得直咬牙,卻看到宣韶眼中隱隱的笑意。忍不住又去掐他。
宣韶已經被三娘掐得習慣了,從一開始還會皺眉,到如今雲淡風輕像是被撓癢癢。倒是三娘見他不喊疼,凡而不敢真的用力。怕他真疼了,她也看不出來。
“只要像你,兒子女兒都好。,宣韶在三娘耳邊輕聲道。
三娘覺得宣韶這妖禁就是一個慣會兢甜言蜜語的!果然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的兒子,世子爺當年的某些基因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遺傳給了宣韶了!
不過儘管心中在腹誹,三娘聽着這話,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所哼哼時候,男人喜歡說甜言蜜語也真心不能怪他傭,誰要女人都愛聽呢?
想要孩子,自然不適動嘴說說就能有的。於走到了晚上,兩人自然是一番甜蜜的纏綿。
(此處省去一千字…)
三娘很喜歡在睡覺之前與宣韶聊天。不過也是因爲宣韶白日很忙,只有晚上能見到人。
“君儀,你覺得兩個人的世界,再無端端多出一個人來,是不是擠了點兒?”三娘將頭埋再宣韶的胸前,輕輕咬着他的衣帶道。嗯起了白天在老王妃那裡吃的憋,三娘覺得有必要在宣韶這裡尋找一下支持。
不想宣韶卻是道:“嗯?怎麼會?多一個人不是很好?多幾個也行。 ”
“…”
“你什麼意思!”三娘擡頭,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在暗影中,依舊輪靡分明的俊美男人。
宣韶一愣:“什麼什麼意思?”
三娘挪動着身子將自己往上擠了擠,伸手掐住了宣韶的脖子:”你居然滿腦子想着要討一屋子小老婆?你兢吧,你想要幾個?我就把你分成多少份!”三娘比着手掌爲刀,在宣韶身上比劃了比劃。
宣韶一把握住了三孃的手,卻是笑出了聲,半晌都止不住。
三娘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宣韶趕緊將人抱住了:“咳……,我剛剛以爲你說的是孩子。根本就沒想到那裡去。”
“…”
三娘咬了咬牙,翻過身去生氣。
宣韶從後面抱緊了她,在她耳邊道:“就我傭兩人不夠熱鬧,加上孩子就夠了。別的女人…”
三娘豎起耳朵。
宣韶在三孃的頸後輕輕吻着:“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只要你,和你生的孩子。,好吧,宣韶你共實除了長了一張冷臉,其實你與你父親果然是一脈相承麼!甜言蜜語說的可真溜!
三娘忍不住笑着,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宣韶已經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細碎的吻快要蔓延到胸前。感覺到宣韶身體的變化,三娘一愣。”君儀……好睏啊……睡了吧?”三娘欲哭無淚。
宣韶頭也不擡:”嗯,你先睡。”
她先睡?怎麼睡?睡你妹啊!
等到兩人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的時候,三娘覺得自己累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不過嘴還是能動的。
在睡過去之前,三娘忍不住問道:”範姨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身後的宣韶似乎是想了想:“我小的時候她就在關睢院了,之後又去了北疆。被祖母打發去北疆的那些侍女都受不得北疆的苦那裡無論是住處還是吃食都是簡陋的,與京城的繁華根本無法相比,但是範姨娘卻是從來不叫苦。後來那些侍女們都被父親打發了,範姨娘卻留了下來。父親不在的時候,家中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只是她與別的侍女有些不同,別的女子總是想方設法地要接近父親,她卻總是避着。”
三娘雖然很困,但是卻還是聽的很認真。她沒有想過,範姨娘是這樣的。
不驕不躁吃苦耐勞,最重要的是不會往男主子面拼湊跟女主人搶男人。
這樣的姨娘,似乎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吧?這也太讓人意外了。難怪姜夫人對她一直很和氣。
“聽母親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不知怎麼的我傭住的地方來了一條餓了許多天的野狗。父親正好不在,我傭住的地兒也偏,周圍沒有什麼人家,母親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範姨娘爲了護着我,與那條野狗在對峙,她胳膊上和腿上都是傷。好在正好有打獵的人經過‘聽到喊聲,來將那條野狗打死了。”
三娘聽着聽着更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這麼說範姨娘還算是宣韶和姜氏的恩人了。
三娘聽着甚至還有一個古怪的想法:難不成範姨娘纔是宣韶的親孃?姜氏是抱養的宣韶?或者,姜氏之前的孩子其實已經死了,世子因爲心疼姜氏,便將範姨娘的孩子弄了來說是姜氏的。
三娘想着想着,覺得自己腦子壞了!
首先不說範姨娘的孩子還沒有足月就沒了,那時候宣韶已經至少有一歲大的吧?這要掩人耳目除非周圍全是瞎子和聾子!就說宣韶與姜夫人容貌上的相似,就讓人無法懷疑兩人之間的母子關係。
她是被王家那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給弄昏了頭了,竟然能相出來這種匪夷所思的結論,三娘想要撞牆。當然,這種不着調的猜測三娘是不會就給宣韶聽的。
這麼想着,三娘覺得自己真的已經睜不開眼了她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甚至想不起來自己那無厘頭的想法是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做夢夢道的。
第二日,三娘起身的時候,宣韶已經出門的。
因爲她受了傷的事情,老王妃那邊已經知道了,她偷懶別人就當她是養傷了。
在洗漱完了之後,三娘想起了昨日範姨娘說的話,問正在給自己帶簪子的白英道:”院子裡哪些丫鬟是因爲家中犯了事,被充作官奴而進入府中爲奴的?”
白英聞言想了想:“據奴婢所知,我傭院子裡的紫鳶就是這種出身。”
三娘覺得這個答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了。
“她會讀書識字,還多才多藝?”三娘笑着問道。
白英不知道三娘是什麼意思只得道:”奴婢沒有見過她展露什麼才藝,不過能認字寫字倒是知道的。有時候帳房那邊的婆子還會叫她過去算一算賬。,三娘點了點頭。
範姨娘暗示的是紫鳶去老王妃那裡告的秘。這樣的結果倒是正常。
可是令三娘想不通的是,紫鳶是姜夫人派來她和宣韶這裡的。姜夫人是什麼意思呢?
而範姨娘提蔑婷紫鳶的事情,真的只是不想看到宣韶爲難,不想她不高興麼?這麼既起來,她這個當姨娘的倒是要不姜夫人這個當母親的還要貼心呢!
三娘又要一位,其實宣韶不是姜夫人的兒子而是範姨娘的兒子了!
不然,這件事情還真是詭異啊!”紫鳶她現在在當什麼差事?”三娘隨口問道。
白英看了三娘一眼:“紫鳶因爲是夫人派過來的,莊纏嫉也不好讓他做些粗重的活計,便讓她管着針線。”
三娘點了點頭:“老王妃兢要給少爺找個貼心的丫鬟伺候……,你去問問她願意去書房伺候還是願意去廚房裡負責少爺的飲食。”
白英一愣試探道:“少夫人的意思是?”
三娘搖頭:“我沒有別的意思,老王妃覺得我受了傷,沒有辦法照顧夫君的日常生活。我便安排幾個人在他面前吧。”說着三娘又說了幾個丫鬟的名字。
老王妃只是說要安排人照顧宣韶,那就安排吧。至於誰有本事爬牀,那就是她傭自己的事情了。
難不成她拉了皮條,還要管着人家嫖成功?
據就當年姜氏對於世子爺納妾的態度是一開始不樂意,然後才被現實逼得不得不妥協。
三娘不打算面上去硬扛着,事實證明在強權面前,一切反抗都是無效的。
雖然這種法子也是沒有辦法才用的但是她暫時還真的想不出能治本的辦法來解決她與老一輩之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
晚上宣韶再回來的時候便看到自己身邊跟了幾個丫鬟來噓寒問暖。
宣韶挑眉朝三娘看來。
三娘吩咐了幾個丫鬟去廚房的去廚房,去倒熱水的去倒熱水去端茶的去端茶。於是幾個丫鬟又都散開了忙去了。
宣韶看着三娘,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三娘見屋子裡已經沒人了,便笑吟吟地走過去,十分殷勤地有噓寒問暖了一番,最後還按着宣韶坐下,給他捶背捏肩。
宣韶沉吟不語,一臉高深莫測。
最後三娘輕咳一聲,趴到了宣韶的肩膀上,小聲嘀咕道:”夫君……,這些鶯鶯燕燕就是暫時在你面前晃晃而已,你記得要目不斜視,時刻保持着你那張冷臉,讓她們知難而退,明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