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美景院,看到依舊熟悉的花草樹木,蘇景竟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小姐。”羅香在一旁猶猶豫豫的喚道。剛纔的事情連她都看出來是老太太在誆騙蘇景,可是蘇景居然那麼輕易的就答應了。若是小姐失事,自己準沒好果子吃。
蘇景豈能不知羅香的意思,回頭笑道
“這件事我自有應對之策。你無須擔心。”
羅香見蘇景一下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忙低下頭
“是奴婢愚鈍了。”
蘇景倒是沒有責備羅香,羅香現在主意未定,但是卻是個能用的,在這府中。還都是楊老太太的人。現在難得有幾個用的稱手的,她自然不會隨意拿她們怎麼樣。
回到房間,水禾還在收拾着。見蘇景過來,忙過來福禮
“小姐。你回來了。”
蘇景看着一個人忙活的灰頭土臉的水禾。臉色微冷。
“是你吩咐的讓她們不要動手收拾麼?”
水禾聽着蘇景微微有些生氣的語氣,面色微緊,看看周圍臉上帶着不耐的婆子丫環們。囁嚅着開口:“小姐……”
蘇景看着周圍依舊是不恭不敬的婆子們。突然笑起來
“羅香,去老太太那裡把這些婆子們的賣身契都給我拿來。”今兒這楊老太太可是說了,讓她暫時縣管着自己的院子,那這些丫環婆子們的生死自然也在她手裡,只是這些人的賣身契都在楊老太太手裡,這也是她們一直敢對蘇景不恭敬的原因。
衆人一聽蘇景這話,面色頓時一變,連忙跪了下來
“請小姐恕罪。”
“恕罪?你們何罪之有?”蘇景走上前去坐下,水禾連忙倒了茶過來。
婆子們聽蘇景這麼一說,互相看了看,打算照以前的方法繼續糊弄蘇景。其中一個婆子擡頭看着蘇景道
“小姐,奴婢們今兒沒有去迎接小姐回府,奴婢們有罪。”婆子一臉慚悔的說道。
“是嗎,只有這一條罪?”蘇景笑問道。
婆子一怔,眼珠子開始轉起來,旋即又道
“不是,還有奴婢們沒有提前將房間收拾打掃乾淨。”
看着避重就輕的這些婆子,蘇景已經懶得與她們周旋,太過油滑,那就只有下刀子。
“羅香,你還愣着做什麼?”蘇景看着還等在一旁的羅香道。
羅香聽到蘇景的話,知道她這次是打算整頓院子裡,便忙福身行禮轉身跑出去了。
這下這些婆子們才真的慌了神了,都不明白這小姐是怎了,要是以往,衝他們發一頓脾氣也就罷了,可是今日一回來居然就要拿賣身契來。
“小姐,奴婢們知錯了,還請小姐責罰,但是奴婢們世代都爲將軍府做事,還請小姐不要趕奴婢們出府。”那領頭的婆子忙跪伏在地上道,聲音帶着哀求。
蘇景看着她,這個婆子她很熟悉,當時柳媽媽和憐兒被排擠,這個婆子可是出了不少力。
“你們不是楊府的嗎,怎麼成了世代爲我將軍府做事了?梅媽媽,跟主子撒謊也是大罪,這點你不會不知道吧。”蘇景看着地上的梅媽媽,嘴角冷漠的揚起。
梅媽媽一怔,擡頭看着蘇景
“小姐,剛纔是奴婢嘴快了,不是撒謊,還請小姐明鑑。”梅媽媽嘴上說着,心裡卻快速的打起算盤來,還不時回頭看個一兩眼。
蘇景朝着她回頭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小丫環正小心的朝着門邊兒挪打算跑出去。
蘇景輕笑一聲
“水禾,去拿筆墨來。”
“小姐拿筆墨做什麼?”水禾不解。
“她們一張嘴就是錯,我自然要記下來,免得到時候說我胡亂懲罰下人。”蘇景笑道。
水禾看着蘇景壞笑的模樣,也跟着笑了起來,高高的應了聲是便轉身往隔間的書房而去。
蘇景的手指放在一旁的桌上一下又一下有節奏的用指關節叩着桌子,看着那個已經悄悄起身跨出了門檻的丫環,敲着桌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我的吩咐,是誰允許你起身的?現在又想往哪裡去?”蘇景冰冷的聲音傳來,那丫環登時就嚇得腿軟了,忙跪在地上
“奴婢、奴婢只是……”丫環慌了神,她不知道原來蘇景的聲音可以這麼冰冷,還帶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嚇得她半晌喘不過氣來。
“只是什麼?”蘇景繼續問道,目光卻是看向前面跪着的梅媽媽,而梅媽媽也正小心翼翼的朝蘇景看過來,卻沒想剛好對上蘇景的眼神,嚇得忙低下頭不敢說話。
“只是……”丫環腦子一片空白,嚇得說不出話來,不斷的朝着梅媽媽的方向看過去,嘴裡囁嚅着想說又不敢說,不過她的樣子已經完全把梅媽媽出賣了。
“小姐!”梅媽媽咬緊牙關,站起身來:“小姐,奴婢們本就是老太太的丫環婆子,可是小姐這般無理取鬧,還要將奴婢們打發出去,這事兒你總得跟老太太知會一聲吧。”
蘇景看着梅媽媽開始反抗,眼底笑意更大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們的主子,也管不了你們?”
梅媽媽聽着蘇景的話,死死的咬牙不出聲,這麼些年來,蘇景一直都是被她們這些婆子哄得團團轉,哪裡像現在這麼硬氣過,她就不信了,難道上了山一個月,就脫胎換骨了不成!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小姐,你身爲……”
“跪下。”蘇景淡淡睨着梅媽媽,淡淡的聲音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周圍的人一怔,幾個月不見,倒是真讓他們忘了之前小姐在上山之氣發過的脾氣了,雖然平常都是跟着梅媽媽轉的,但是現在卻半句話也不敢吭,只把頭埋得更深了些。
“小姐,奴婢們不知犯了何等大錯礙着小姐的眼了,小姐非要除了我們不可?”梅媽媽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就賭蘇景還是以前那個白癡小姐。
蘇景冷冷看着那個擡起頭一臉憤恨的梅媽媽,輕笑
“比如你現在對主子我的態度,就很礙眼。”
梅媽媽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
“可是,可是方纔我們也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蘇景低聲輕喝,“水禾是我的貼身丫環,難道她回來的時候你們不知道?難道她沒有事情吩咐你們?而你們只當做耳旁風站在一旁歇着,怎麼,我將軍府的白飯很好吃是麼?”
梅媽媽死死咬着嘴脣看着蘇景,
“奴婢們沒聽到……”
蘇景聽着這拙劣的藉口,冷笑
“既然耳朵都不好,那就全部割了吧,正好可以養活外面餓久了的狗。”蘇景淡淡說完,看着水禾拿了筆墨過來,這才起身。
“沒我的吩咐,誰敢起身,斷腿!”蘇景的話音一落,登時打斷了還想着要偷溜出去給楊老太太報信的人的想法,只得跪在地上開始焦急不安起來,更有些膽小的直接就開始哭泣着求饒了。
蘇景提步穩穩的寫着,聽着房間裡的竊竊私語和膽小的丫環的哭泣,半分未動,這些丫環婆子們早就該管教了,就算不是一下子全部清出去,殺雞儆猴也能讓她們消停一陣子。
沒過多久,羅香就會來了,而且不出所料的拿了個匣子過來,裡面放的正是美景院所有丫環的賣身契。
蘇景打開盒子,看着裡面放着的整整齊齊的賣身契,嘴角微揚
“還有什麼要說的?”
丫環們看着認真起來的蘇景,再看看低着頭立在一旁一聲不吭的羅香,頓時心中慌張的不行了
“小姐,奴婢們不是有意的……”誰也不知道這次蘇景到底要做什麼,而且這次回來突然就發怒的蘇景也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你的名字。”蘇景指着之前那個想跑出去的丫環問道。
丫環抽噎着忙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蘇景卻直接抽出了她的賣身契
“從今天開始,你去後院柴房,沒有吩咐不許出來,若是有半點不妥,便可直接打殺了你。”蘇景將手中的賣身契抽出一張遞給了水禾,水禾眼睛睜大了些,可看着蘇景的眼神,又咽下了嘴裡的話。
丫環頓時就傻了眼了,去柴房,這不是更加低賤了嗎,可是一擡頭,看到蘇景冰冷的眼神,嚇得頓時噤聲不敢說話,低聲啜泣着退到了一側不敢說話。
其他的人看着悅兒,心裡有些傲氣的乾脆死死閉緊了嘴,膽小的就開始求饒了。
蘇景看着衆人百態,嘴角微揚
“把她送到牙婆那裡打發買了。”蘇景指着人羣裡的一個人道,這人便是梗着脖子跟蘇景爭執的婆子梅媽媽。
梅媽媽面色一沉
“小姐,別以爲你是小姐你就敢隨便打殺我們,我們可不是你的人。”
“嗯,的確,不過恰好你的賣身契在我這裡罷了,還有,你的過錯我都給你寫上了,你要是覺得不服,我可以把你連帶着這紙一道送去祖母哪裡。”蘇景抽出這丫環的賣身契笑道,這楊老太太,對於她的這下人倒真是不在乎的,不過她不在乎才更好,這樣她才能順利的讓她衆叛親離。
梅媽媽看着賣身契上寫的字,牙齒咬得死死的,瞪着周圍的人,嚇得丫環們都猶豫不決不敢上前。
“老太太一定不會出賣奴婢的,奴婢世代都跟着楊家,當初奴婢還是老太太身邊兒的人呢……”梅媽媽不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楊老太太給出賣了,可是蘇景卻直接讓羅香把賣身契放到了她面前。
“還要讓我重複第二遍?”蘇景聲音更低。
梗着脖子的梅媽媽看着賣身契,面色鐵青,拳頭也攥得死死的,本還想說什麼,背後卻被人踢了一腳,直接給她踹趴下了
“還敢跟主子鬥,活膩歪了。”出來的是個婆子,蘇景記得,這個婆子是個做粗活的,也是這裡面確定不是楊老太太的人,只是婆子平日裡憨憨的,少了幾分精明勁,便被一直壓在下面做最髒最累的活。
蘇景看着她,嘴角揚起來,
“賞。”蘇景話音才落,水禾便拿了荷包出來,取了一錠二兩的大銀錠字放在婆子手裡,登時那婆子趕忙就跪下來磕頭行禮了,這小姐可真大方啊,這錠銀子可夠他們一家三口一年的溫飽了。
周圍的丫環見婆子嚐到了甜頭,也跟着一擁而上將梅媽媽擰了起來。
蘇景嘴角微揚,找出那幾個丫環的賣身契一併交給了水禾
“你們以後跟着水禾,剩下的,全部貶爲四等丫環,該做什麼你們應該清楚吧。”蘇景笑道。
衆人現在是看到蘇景的笑就背脊發寒了,忙趴下應是。
那梅媽媽還在叫囔咒罵着,卻看到蘇景皺了一下眉頭
“賣入最下等的地方。”
“是!”衆人應聲,便拽着這丫環出去了,那婆子也想走,卻被蘇景叫了下來
“媽媽姓什麼?”
婆子有些楞
“奴婢姓張,他們都叫我張婆子。”
蘇景頷首
“往後你便去小廚房管着吧,升做二等婆子,月例銀子也照二等的發。”
張婆子一聽,眼睛都瞪圓了
“真的?”
“小姐親口說的還能有假?”水禾笑道,張婆子看着就實誠,而且今天來的時候,也就見張婆子一個人在忙裡忙外,其他的人不是表面性的動一下手,就是乾脆坐在小姐的位置喝着小姐的茶。
看着周圍往這邊看過來的丫環們眼裡的各種神色,蘇景很淡然,人心最是複雜,她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能讓所有的人忠心,但是這段時間,她需要她們安守本分。
水禾安排了一下,大多的事自然是讓羅香處理,畢竟她比自己更加熟悉蘇府,水禾自己則跟着蘇景回了裡間。
“小姐這般做,不怕暴露了?”水禾有些擔心道。
蘇景舒適的躺在暖榻上,順手拿過一旁的雜書翻閱了起來
“我本刁蠻,京城不是人人都知道麼?現在刻薄一點,倒也不罔我刁蠻無禮之名。”
水禾看着蘇景根本不在意的樣子,噗呲笑出聲來
“也就小姐您心寬。”
蘇景無奈的看着書,心不寬可不行,不然那些仇恨早就把自己逼瘋了,仇人分明就在眼前,可是她卻不能手刃,這樣的仇恨,若是心智不堅,只怕早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直接就衝上去將那些人宰了,可是幸虧,她忍得住,她將有大把的時間好好好把前世的痛全部還回去,一分不剩!
只是當時四皇子所說的,在查蘇府,他查的是什麼?是楊氏還是父親?
蘇景想不透便也沒多想了,父親爲人正直自是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只有可能是楊氏出的幺蛾子,不過不管她做了什麼,後果一定是她擔!敢做,就要有敢承受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