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羅咬着脣,極爲爲難的樣子,過了許久才低頭看着地面,聲音細如蚊蠅的同宋楚宜交代:“是元錦同我說的,叫我去找費夫人......然後費夫人又把我們給了廣平侯世子。”輕羅咬了咬牙,推開含煙伸過來的手,含煙不喜歡家裡,因着有個繼母總是虐待她。可自己卻絕不能不顧父母親的,她若是在這裡死扛着不開口,那家裡的父母親就決計會從龍虎山上下來叫她開口,她深知天師的手段,一管聲音終於徹底的軟了下去,哽咽着道:“廣平侯世子問了我們您的生辰八字,又問我們身邊有沒有您的舊物.......”
後面的都不要緊了,前頭那個名字纔是關鍵。
宋楚宜深深的看她一眼,會把她的貼身的皇后賞賜的東西帶在身上去見廣平侯世子,至少說明她們是想對她做些什麼的,哪怕沒有元錦和廣平侯世子跟王侍郎,她們回了龍虎山,照樣恐怕要想別的辦法。
輕羅說完了,揪着宋楚宜的裙襬磕下頭去:“請姑娘饒了我父母......”咬一咬牙:“至於我的性命,給姑娘賠罪,求姑娘消氣......”
宋楚宜不殺她們,出去了特意交代宋珏:“多找幾個人看着她們,她們雖然已經被下了藥沒力氣飛檐走壁了,可到底是聰明姑娘,別叫她們跑了。”她留着她們,還有的是用處的。
宋珏點頭答應,見她身上還穿着一件白狐毛滾了銀邊的斗篷,就把她的風帽替她戴起來,低聲交代她:“先不要同殿下說,我來查。”
元錦不是旁人,是跟着周唯昭從龍虎山上下來的六個道兵中的一個,青卓含鋒不必說,跟着周唯昭出生入死,翠庭明泰也是爲了周唯昭赴湯蹈火,元錦跟青柏雖露面不多,可是於周唯昭而言,也是極要緊的,這六個人通通都陪着周唯昭一同長大,是自幼的情分,事情牽扯上了這六人當中的人,實在是太棘手了,一個不慎就要得罪跟着周唯昭從小走到大的這批人。
宋楚宜頷首:“大哥哥儘管放手去查,有什麼消息,儘快通知羅貴知會我一聲。”
宋珏同她走了一段路,在一株梅花下停了下來:“王侍郎那裡,就沒交代過太孫身邊的人?”
這不合常理,既然輕羅跟含煙是太孫身邊的人泄漏出去的,他們總得跟王侍郎和廣平侯世子有聯繫纔對,否則怎麼通消息?
這事兒青鶯還更清楚,聞言就嘆氣搖頭:“在他眼前拿他的家人威脅,該說的全都說了,也沒必要瞞着這一點小事了,說起含煙輕羅的時候,他說人就是廣平侯世子給他的,讓他幫忙處理了,帶去晉地。其餘的話一個字都沒說。”
這話裡的意思是,至少費戰是知情的,可惜費戰又當場抹了脖子。
宋珏見宋楚宜少見的皺起眉頭,也知道宋楚宜心裡的焦慮-----這個奸細就是埋在周唯昭和她身邊的一個炸彈,隨時可能把她們炸的血肉模糊,實在叫人不得不擔心。
他摸了摸宋楚宜的頭:“娘娘也不必過於擔心,既然那邊有動靜了,這邊的狐狸很快也會露出尾巴的。何況現在不是已經有具體名姓了麼,不管到底是不是冤枉了他,查一查就知道了。”
一面又親自送宋楚宜登上了太孫妃規制的馬車,看着馬車去向了皇城方向,方纔回過頭來,先去了自己書房找了望嶽來:“你之前去金陵的時候,是不是同琰哥兒身邊的翠庭明泰挺熟?”見望嶽點頭,就吩咐:“那你去找找他們,同他們打聽打聽元錦此人。”
望嶽自來機靈,打聽事情叫他去,最穩妥不過了。
等望嶽去了,他想了想,又親自出城去了清虛觀找張天師,託了周唯昭的福,他倒是同張天師頗爲投契,很能談的來。
這六個道兵,包括張天師原本送來準備服侍周唯昭的女道兵輕羅跟含煙,總共八人,通通都是龍虎山上有名望的道長們的子孫,既然是有身份的,旁敲側擊的問問張天師,或許也有收穫。
他去找張天師的時候,宋楚宜已經進了宮,先回永安宮換了衣裳,才領着青鶯青桃往清寧殿去。
盧皇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因着胡供奉還在給太子鍼灸,因此來的是孫院判,他正回盧太子妃的話:“氣急攻心,一時血不歸經所致,老臣開個養氣凝神的方子先吃一陣子,還是要慢慢調養......”
不一時建章帝也趕來了,一時清寧殿烏壓壓的跪了一大片人,建章帝揮手都叫免了禮,打發人都散了,自己坐在盧皇后身邊看着她:“知道了?”
盧皇后強撐着一口氣坐起來,朝着建章帝點頭,這回再沒有眼淚可落了:“知道了。可笑我養的這兩個兒子,一個兩個都上了韓正清這個狗賊的當。”
韓正清居然肖想太子替他養兒子,何等險惡的居心!
還有恭王,更是愚蠢,自古以來朝秦暮楚的人哪裡可用?可他偏偏把人恨不得供起來早晚朝拜,這種能背棄太子的人,轉頭自然就能背棄他,可惜他如今一葉障目,根本不明白這個道理。等韓正清得勢了,到時候恭王能駕馭的了他?簡直愚蠢。
她有些虛弱,笑了笑:“聖上不要再顧着面子了.....是我生了這麼個不孝的兒子,這種逆子,不值得我們爲他百般遮掩。”
這種沒有人倫的東西,活該被人唾罵一世。
建章帝拍了拍她的手:“原本也沒想過要替他遮掩了,先時朕令內閣給出個章程。現在內閣已經給出來了,李鳳如去了固原幫紹庭,而這個逆子這裡,大可以叫紹庭上封奏摺上來,說是發現恭王竟未死,只是詐死圖謀不軌。”
這樣一來,恭王因何死而復生就有了完美的解釋。揭露了恭王身份之後,自然就該興兵討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