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奶奶曉得女兒不是隨波逐流任人擺弄的性子,想起丈夫來不免又深深嘆了口氣:“你父親他,他想來就是這個性子,當年你姑母.......”
當年的事真是一下子害慘了多少人,太子並沒因爲的得到了盧氏就對皇后改觀,更別提好好對待盧氏,一個好端端的表妹到最後竟變得連陌路人也不如,恭王就更不必說了,聽說他去了封地就大病了一場,險些沒捱過去......而這一切在丈夫盧大爺看來,不過是因爲妹妹不夠努力不夠聰明,不懂得彎腰迎合迎合太子,才造成太子偏寵範氏的結果。她想起這件事就心裡發寒,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兒,心裡的無奈一點一點涌上心頭:“你不知道,你父親已經去找太子殿下了......”
盧重華有些不可置信,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冷笑了一聲,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她知道父親是個野心大過天的人,卻不知道父親還有這樣糊塗的時候,來京城之前祖父就再三交代過,不要往太子跟前湊,可是他就是不聽,現在範良娣剛死,太子殿下心裡對皇后跟盧家的怨氣正是最深的時候,他還偏偏在此時此刻跑去太子那裡......真是豬油蒙了心了,她看着母親,也不想再繞來繞去說些沒用的了,開門見山的告訴她對周唯昭的看法:“宋六小姐不僅是皇后娘娘跟姑母替太孫殿下挑的,我看他那模樣,分明就是自己心悅宋六小姐。他們兩個人中間根本不可能插進人去了,就像殿下身邊的青卓所說,殿下除了宋六小姐,眼裡是看不見任何人的。父親覺得我能耐,那我比之名滿晉地的崔華鸞又如何?崔華鸞關係論遠近跟我不相上下甚至還佔優勢,尚且沒入太孫殿下的眼,我到底有什麼能耐,能叫父親這樣看重我,覺得太孫殿下會非我不可?不說我能不能鬥得過這位一看就不簡單的宋六小姐,就說太孫殿下如今對宋六小姐的心意,我去做個側妃橫在他們中間,不就是活脫脫的另一個姑母?到時候於我於家裡能有什麼好處?父親他實在是太糊塗了。”
她稍微停頓一會兒,又有些心煩:“何況父親難不成不知道太子殿下對盧家已經沒有半點親情可言?這麼多年來,太子可曾給過我們家一個好臉色?當初祖父派老孔護在太孫殿下身邊,老孔帶回來什麼消息您都忘了嗎?!”
盧大奶奶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噤,那是個提也不敢提的禁忌,她連忙看了看左右搖了搖頭,恨不得伸手去捂住女兒的嘴巴:“這事兒不許再提!”
盧重華靜默了一會兒,嘴角牽出一抹笑:“不提又怎麼樣?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這位太子殿下連親骨肉尚且......何況不過是揹負着外家名聲的從無來往的我們呢?祖父他把利害關係都同父親說的明明白白了,父親卻還是犯傻,他這是要把盧家跟姑母一起放在火上烤!”
盧大奶奶有些慌張,她攥着女兒的手有些手足無措,好半天才問:“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收到消息之後你父親就去求見太子殿下了,咱們現在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盧重華站起了身,揚聲喊了香蘭進門替她梳妝,回頭朝母親道:“攔不住就不攔了,咱們攔不住,只好去求一求能攔得住他的人。”
盧大奶奶有些躊躇,站在清寧殿廊下有些邁不動腳,她平時是敢同丈夫頂上兩句嘴,可是要她真正壞丈夫的事,她還真是從未試過,心裡有些忐忑。
盧重華卻遠比她鎮定有主意的多,不疾不徐的進了清寧殿,先跟皇后娘娘請過安,才抿脣看向皇后:“娘娘......我父親去找太子殿下了......”
盧皇后的臉一下子冷下來,她知道這個侄子有些急功近利,當年也多虧了他的急功近利,才促成了盧氏當太子妃的事,可是這件事到最後沒一個真正沾到好處的人,盧皇后自己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時常爲了這個決定懊悔不已,如今盧大爺又來這麼一招,她實在是有些厭煩了。
太子本來就厭惡盧家,對盧家怨氣頗重,盧大爺還偏偏求到他跟前去,恐怕太子又要以爲她是打算再用一個盧氏女來套住周唯昭,撇掉他扶周唯昭上位了。這還是小事,到時候宋家聽見這個消息心裡又會是個什麼想法?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卻並沒露出什麼異樣表情來,反而溫聲問盧重華:“聽說你今天去了崔家?後來等到了宋六小姐,都說了些什麼?”
盧重華並不遮掩,乾脆的應了是,把今天的遭遇都說了,末了又擡頭坦坦蕩蕩看着皇后:“娘娘,臣女自幼受祖父教養長大,深知水滿則溢,月滿則盈的道理。盧家有您跟姑母,已經不折不扣的被戴上了外戚的帽子,族中子弟多有爲此不得志者。祖父說,當年先祖憑一人之力打下家業,不是爲了叫子孫後代躺在女人裙帶上過日子,臣女深以爲然。”
盧皇后沒想到這個侄孫女兒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表情溫和許多,笑了笑點頭:“你父親竟還不如你明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也不想叫盧家再受我的拖累,揹着靠女人興家的名聲。”她到如今倒是真的覺得有些可惜了,沒想到大哥把孫女兒教的這樣好,可惜她姓盧,否則周唯昭身邊既有宋楚宜這樣的狠角色,又有盧重華這樣通透的人,至少內宅是不用再愁的了,有這兩個聰明人鎮着,生不出什麼亂子來。
盧重華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人生苦短,她不想把一生浪費在一個根本不可能多看她一眼的人身上,更不想在宮裡勾心鬥角變成面目可憎的惡毒婦人。她如今只希望她的父親看清楚局勢,別總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