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店鋪很有特色,逐月低頭,挑選的很專注,天樞買了些小玩意後,也走了過去,陸拂桑是付賬的,自然也跟着一起看起來,倒還真讓她瞧上樣東西。
那是個平安符,古銀質的,顏色並不明亮,上面雕刻着些她看不懂的圖案,用編制的繩子繫着,她想起秦燁跟她要過禮物,出門在外以慰相思,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合適?
她讓老闆拿給她,見逐月也選好了東西,就一併付了錢。
逐月選的是一條銀質的手鍊,鏈子上的串珠有些宗教色彩,陸拂桑不是很感冒,便給自己選了條有當地印象的銀簪,把長髮一挽,簪起來便多了一抹清麗婉約。
天樞挑了一對古銀戒指,也沒說送誰,很坦然的揣兜裡了。
逐月視若不見。
陸拂桑揶揄的看他一眼,趁着逐月又走去另一家店鋪選東西時,打趣道,“天樞,送姑娘家戒指選銀的會不會太寒酸了?擔心我不給你付錢嗎?”
天樞俊顏一曬,嘿嘿笑道,“我就是覺得這種古銀的東西更有味道,剛纔那老闆不是也說了嗎,這些銀器都上了年份了,有收藏價值。”
陸拂桑嗤笑,“是因爲人家喜歡古銀飾品吧?說的跟真的一樣,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送?要不要我給你們製造機會?儷城可是非常適合表白的……”
天樞裝傻,“少夫人,您說什麼呢?我不懂。”
陸拂桑翻了個白眼,“得,那你就端着吧,等人家被搶走了,有你哭的時候。”
天樞眼眸閃了閃,低聲問,“您不反對?”
陸拂桑反問,“我爲什麼要反對?”
天樞糾結道,“她的身份……”
陸拂桑好笑的打斷,“身份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她是負天派來的人,如此而已,至於她的過去,更是你沒法改變和參與的,顧慮那麼多,你不心累?”
“我是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你倆彼此有情,其他的都好說,秦燁也不會在意她是誰的人,至於負天,他應該也不會管逐月的感情問題,你只需操心人家肯不肯接受你就行。”
聞言,天樞咳嗽一聲,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我就試試?”
陸拂桑戲謔的做了個加油的姿勢。
天樞連耳朵都紅了。
兩人說話時,刻意避開了逐月,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逐月也刻意避開了他們,又返回之前的那個銀飾店,買了一個平安符放進了口袋裡。
……
三人一路不疾不徐的逛,走到陸老爺子給她的那家瓷器店時,天已經黑了,站在門外,陸拂桑看着牌匾上大器無形四個字,胸口微有些震動。
字體拙樸,卻有種磅礴之美。
不停的有人進去再出來,手裡卻是空的。
見狀,天樞便嘆道,“看來又是高大上,把客人都嚇跑了,您家老爺子這品味是好的,眼光也是高的,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也不是玩藝術,搞成這樣,不賠本纔怪了。”
陸拂桑若有所思,擡腳走了進去。
一進去,便有種驚豔了時光的美撲面而來,架子上陳列着各種形體的瓷器,或圓潤,或豐滿,或薄如蟬翼,或巧奪天工,一件件都似有了靈魂,靜靜的綻放着獨屬於自己的魅力。
只待有緣人把它帶走。
然而,那價格,卻令喜歡它們的人望而卻步。
天樞看的直咋舌,跟在陸拂桑身後,悄聲道,“一個盤子就敢標價兩萬,尋常人家誰會買了去盛菜啊?用着都怕手滑,還有這喝水的杯子,我去,看着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居然賣四千九,確定不是訛人?”
陸拂桑在那盤子前駐足,拿起來細細的看,“盤子上的花紋是手繪的,後面還有匠人的落款,且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兩萬很值得。”
放下盤子後,又拿起杯子來愛不釋手的摩挲,“這杯子看着尋常,其實大拙即大雅,杯身上的蘭花紋路雖簡單,卻有種幽靜的美,換成是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買下來。”
天樞還是有些不贊同,“那是因爲您不缺錢啊,換成普通人,沒幾個捨得花這麼多錢,要是有名的大師作品,倒也罷了,這落款刻的是什麼?三閏?這是什麼稱號?完全沒聽過……”
陸拂桑盯着那落款,腦子裡閃過什麼。
逐月也在邊上,此時說了一句,“這裡的東西已經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產品了,而是稱得上是作品,體現了匠人精神,標出來的價並不過分。”
天樞問,“你喜歡?”
逐月沒搭理他。
天樞討了個沒趣,不過,再看那些瓷器時,多了些認真,尤其是逐月在那個物件前停留的久,他就多專注些,想着要不要買回去……
店裡的工作人員不認識陸拂桑,見他們三人看的投入,便過來招呼,陸拂桑讓他裝起那個杯子來,付了錢後,問道,“你們這裡的店長呢?”
那人做成了一筆生意,自然高興的問什麼答什麼,“您是問三閏老師嗎,她在後面的工作室裡。”
“喔?這裡的作品都是她的?”
“對啊,我們三閏老師很有才的。”
“那我可以見見嗎?”
“啊,這個嘛,不是我不願意,而是三閏老師喜歡安靜,平素都不喜人打擾的。”
陸拂桑笑笑,“你跟她說,我叫陸拂桑,她或許就願意見了。”
“好,那我幫您問一聲。”
兩分鐘後,那人去而復返,客氣的帶着陸拂桑三人穿過一道門,拐了個彎,走到一間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屋門前,敲了兩下,聽到裡面傳出一聲“進來”,這才幫着推開了門,邀請陸拂桑進去。
陸拂桑走進來後,隨意的打量了一圈,視線就落在屋內的女人身上,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頭髮隨意的挽着,用素色的頭巾裹了下,臉上不施粉黛,斑點和皺紋一覽無餘,不過,她容貌姣好,所以不但不覺得難看,相反,有種素顏清雅的美感,尤其那雙眼,靜靜的,彷彿一汪湖泊。
她身上還穿着制瓷的圍裙,圍裙上有些污點,她剛完成了一件作品,神色從容的洗了手,指了指椅子,“來了?坐吧。”
陸拂桑平靜的走過去,依言坐下。
天樞和逐月站到她身後。
她洗完手,也走過來坐下,倒了兩杯茶,一杯給自己,一杯推到陸拂桑跟前。
陸拂桑端起來,卻沒有喝,看着眼前的人,意有所指的問,“我是該喊您三閏老師還是喊一聲堂姑?”
這話出,天樞和逐月都目露訝異,堂姑?難道這位竟然就是當年跟陸家脫離關係的陸家二小姐陸潤?要不要這麼狗血,居然隱身在這裡了。
陸潤臉上毫無變化,“喊什麼都隨你,不過是個稱呼而已。”
陸拂桑淡淡一笑,“那就喊堂姑吧,不然太生分了。”
陸潤沒說話。
陸拂桑問,“堂姑早就知道我要來了是嗎?”
陸潤點了下頭,“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
陸拂桑道,“原本也不着急的,正巧雍城有些事我不想摻和,就出來躲清閒了,倒是沒想到能遇上堂姑,也算是意外之喜。”
陸潤扯了下脣角,“是意外之喜嗎?”
“自然是喜,堂姑當年離開陸家時,我已經記事了,說實話,我對您的所作所爲還是敬佩大於遺憾的,在那個時候敢爲了自己的幸福抗爭,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即便是如今的我,都做不到。”
陸潤這才擡起眸子來看她,“你是沒做到,但是你做的比我好,我憑着一股傲氣離開,孤獨半生,陪伴我的就只有這些瓷器,而你遠比我幸福多了,你的父母是你的掣肘,讓你沒辦法離開陸家遠走高飛,可這種掣肘也是你追求改變的動力,而你也真的做到了,婚姻可以自主。”
陸拂桑笑笑,“謝謝堂姑的肯定,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走又走不掉,只能另闢蹊徑了,好在,老天沒辜負我,不過,也沒太厚愛我就是。”
“能得了雍城秦四爺的心,這還不夠厚愛?”
“堂姑都聽說了啊?”
“全國皆知,我自然是知道的。”
陸拂桑玩笑般的嘆道,“好吧,本想低調,結果倒成招搖了。”
“那是你的福氣,多少女人都求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