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青……
嘴角顫了顫,終於明白,在她昏迷這幾日,耳邊時常不斷出現的咕咕聲源於何處….
深陷昏迷之中,她一度以爲自己已經一命嗚呼,投胎成了一隻雞,渾渾噩噩之際,還着實難過了一把…..
嘴皮輕抖之際,得知蕭煜不僅在與她並肩的左偏殿養了一殿的雞,還在院子裡養了幾十只羊的時候,顧玉青忽然有些心疼太后。
從慈寧宮搬到這裡,不僅要屈尊降貴替她擦身子,還要天天與雞同舞,與羊相伴。
……
四目相對,沉默良久,顧玉青終是氣若游絲的透出一口氣,果斷換了這個令人心情複雜的話題,“慧貴妃娘娘纔有孕,怎麼就陛下要選秀?”
顧玉青心情複雜,蕭煜卻是一點尷尬不覺,沉默之際,正琢磨晚上究竟是給顧玉青燉雞湯還是燉羊湯,聽得顧玉青如是問,便斂了心思將慧貴妃的打算告知顧玉青,“……不過是藉着這個由頭,給梅妃娘娘報仇罷了。”
這個麗妃……先前依附皇后,後來不知爲何,與皇后翻臉,自成一派,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年皇后給梅妃扣上的那頂謀逆的帽子,竟然是麗妃遞上去的。
殺人者可恨,遞刀者更是可惡!
難怪慧貴妃要想盡法子除掉麗妃,該!
除掉麗妃,並非難事,可若要利用麗妃來還梅妃和蕭炎的清白,就必定要牽連威遠侯府,威遠侯府這些年有功無過,被麗妃這樣累及,顧玉青有些不忍心,畢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略略蹙眉,“這些年,但凡我朝有難,不管大小,威遠侯府都是竭力出資,要動他家,只怕難,更何況,威遠侯府一貫並無大錯。”
蕭煜一聲冷哼,“並無大錯?他家的錯,的確實在不能用大錯二字形容!人神共憤罄竹難書還差不多!”
顧玉青聽他的話音兒,心頭一動,“你查到他傢什麼了?”
蕭煜面色微微泛起青白,提起威遠侯府,眼底迸出寒涼如同匕首一般的冷光,咬牙切齒,“都道他家祖上是商戶起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家中堆起的金山銀山幾代人享用不完,你知道,他家的生意是什麼嗎?”
“不是販賣西洋貨物嗎?”
蕭煜恨恨一聲哼,“好一個西洋貨物,他家販賣的,是人!”
顧玉青聞言,頓時大驚,本就蒼白的面上,更是因着羽睫輕顫,透出幾分有氣無力的虛弱。
蕭煜不由放緩了語氣,竭力剋制自己因爲提及威遠侯時心頭激盪的怒氣,好不讓顧玉青受太多的刺激而情緒波動扯到傷口。
“從威遠侯的曾祖父起,他們家就藉着販賣西洋貨物的名義,開始販賣孩童和女子,那些孩童,要麼是偷來搶來的,要麼是誘拐來的,而那些女子,基本都是已經過了及笄之年,賣出去就是讓她們去做胯下之奴,任人欺凌。”
“至於那些孩子,運氣好一點的,是被不會生養的人買了去養在膝下,而絕大部分,命運與那些及笄女子,並無太多區別,甚至,更爲可憐。”
說及此處,蕭煜緊捏的拳頭,手背青筋暴突,聲音也因着心頭如火的怒氣而顫抖。
那些孩子,究竟被賣去做什麼,不必蕭煜細說,顧玉青也能想象得到。
這世上,太多心裡變態和扭曲的人,太多的陰暗讓人不能直視!
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不論蕭煜的聲音放得多麼柔和,顧玉青一顆心還是由不住的砰砰砰劇烈跳動起來,呼吸也跟着急促。
販賣人口……這樣天理難容的事,威遠侯府竟是靠着這個發家……
那樣謙謙有禮小心翼翼處處低人一頭不肯惹一點是非的威遠侯……
顧玉青簡直無法想象,威遠侯看似忠良耿直綿軟的外貌下,竟然包着的是這樣一顆心,“這項生意,威遠侯也在做?”
蕭煜點頭,“他如何抵得住金錢的誘惑,因着身份的不同,手段只比他的祖輩,更加殘暴!”
“從誘拐,到賣出,他們有一條完整的利益鏈,這條利益鏈,不論哪一環節出了差錯,都會有與其並列的另一個環節及時彌補,不至於讓事情被鬧開出來。”
“這些年,威遠侯這條餓狼一直披着僞善的羊皮,就連父皇都覺得他敦厚老實,若非母妃得知當年麗妃一事讓我去查威遠侯府,他們還不知要再繼續禍害多少人家!”
“孩子是爹孃的掌中寶,沒了孩子,對爹孃的打擊有多大……阿青,我簡直不敢想象,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竟然有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死命的捏着拳頭,蕭煜咬牙說道。
“什麼何敬中何文嶽,什麼賀之年鎮寧候,比起威遠侯來,十個他們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威遠侯萬分之一,這樣的人,我若還讓他繼續活在這世上,那我就枉爲人了!”
再也忍不住心頭怒火,蕭煜終是一拳砸在手側的矮桌上,震得桌上杯碟碗勺嘩嘩作響。
語落之後,偌大的殿中,除了火龍燒着銀霜炭,不時發出嗶啵的聲音,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瞧着顧玉青素白的臉色和發尖的下巴,蕭煜心頭一緊,不由有些後怕,“你才醒來,我就和你說這樣的事情,嚇着了吧!”
顧玉青咬脣搖頭,“你可是有了萬全之策?可惜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幫什麼忙!”
伸手在顧玉青冰涼的臉頰輕撫,“晚上想和羊湯還是雞湯?”
顧玉青……
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把話鋒突變嗎?
“羊湯上火!”
“好,那就雞湯!威遠侯府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只管聽吉祥給你講大戲,聽我如何收拾這個人渣就是!”伸手拍拍顧玉青的臉頰,蕭煜起身,“我去燉雞湯!”
“中午的還沒有喝完!”方纔還因着忽聞威遠侯府一事而驚得四肢百骸,可蕭煜幾句話,顧玉青卻是渾身倏忽平復下來,嬌嬌的語氣帶了幾分慵懶。
蕭煜含笑,“明路說了,他家王妃不能喝剩下的,必須頓頓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