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身後跟着大丫頭扶住了蔣大夫人才穩住了身子。
吞嚥了一下,蔣大夫人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丫頭抖着脣,問道,“大小姐投繯了?”一臉的不相信。
她的女兒怎麼會投繯自殺?那麼年輕鮮活的生命,女兒纔不過十六歲的年紀。
“幸好發現得早,大小姐已經被救了下來了,也去請大夫了。”丫頭快速回道。
聽得人沒事,蔣大夫人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稍微往下放了放,忙扶了大丫頭的手急匆匆朝蔣傾的院子走去。
外面的動靜,裡面的人也太聽了一耳朵,立即就進屋去稟告了蔣三夫人。
那個懂事大方的侄女自殺?蔣三夫人怔愣了片刻,隨即就冷笑了起來,“哼,她自己的女兒如今鬧自殺了,看她還能那般輕描淡寫不!”
剛說四丫頭的時候,就貌似四丫頭死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似的,好在蔣語也叫了她十幾年的大伯母呢。然她的口氣是,四丫頭是死是活沒有多大的關係似的。
看她現在還能那般輕飄飄地跟沒事一般地說都爲了蔣家好!
嫡庶有別,更是因爲老姨娘的原因,老夫人又向來看不上他們三房,雖是蔣大夫人持家儘量維持着平衡,可這些年來三房也沒少受委屈,所以蔣三夫人也心裡自對大房和二房的人心裡是有怨恨的,只是住在一個屋檐下,面子上保持一團和氣罷了。
如今有這樣的好事能鬧上一鬧,爲何不鬧?
蔣三夫人掐尖要強,可她卻很聽蔣三老爺的話,所以,蔣三老爺沒有回來或是沒有讓人傳話回來之前,她是會與蔣三老爺保持一致的,絕對不會在背後拆蔣三老爺的牆。
不過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最爲受影響最爲實際的便是蔣傾了,蔣三夫人嘆了一口氣。
說到底,這侄女也是無辜的。
蔣傾可憐。
可蔣語也可憐。
蔣三夫人便吩咐丫頭說道,“你派人去把府裡的消息告知給老爺,我今兒個就不出門了。”
她剛纔面對蔣大夫人的時候態度很強硬,沒有應了蔣大夫人的話,可蔣大夫人說的一些話,她還是聽了進去的。
例如,蔣語怎麼會死。
她當然不會相信李瑜會殺蔣語的話。
也更不會相信蔣語會自盡的話。
蔣語是怎麼死的?令人費解。
蔣語雖不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可幾乎是在她跟前養大的,蔣語的性子,她是瞭解的,怎麼可能會不堪受辱自殺?而且李瑜也不會那般傻到當街調戲未婚妻的堂妹。
整件事都透着蹊蹺。
沉思了片刻,蔣三夫人就吩咐再吩咐還沒有來得及出門的丫頭說道,“我記得雀音是買進來的孤兒,她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了嗎?你讓人好好打聽一下。”
李瑜不會殺蔣語,蔣語不會自殺。
蔣大夫人說得很對,那雀音很可能問題。
……
蔣傾的院子裡,丫頭和婆子都屏聲斂氣,就是走路都踮起腳來走,屋裡傳來嗚嗚壓抑的抽噎聲,還有人壓低聲音的勸說聲。
那嗚嗚的抽泣聲,蔣大夫人很熟悉,那她女兒蔣傾的聲音,聽得這聲音,蔣大夫人似是覺得胸口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下意識就加快了腳步。
進了門,蔣大夫人就直接往內室走去,“傾兒。”
蔣傾靠在牀頭,披頭散髮嗚嗚地哭,脖頸上的痕跡觸目驚心,端麗的眉眼帶了幾分柔弱之美,聞言擡頭見得蔣大夫人,蔣傾的眼淚滾得更歡,卻是捂住着嘴沒有大聲哭出來,只是嗚嗚地抽泣着。
“傾兒,你怎麼樣?”蔣大夫人溼了眼眶,走了過去,關心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說着扭頭吩咐丫頭道,“去看看,大夫到了哪裡了?”
有丫頭應了一聲,就出門去打探消息。
“讓母親擔心了。”蔣傾抽噎了下,說道。
“傻孩子……”蔣大夫人伸手就摟住了她,“你若出了什麼事,你讓娘怎麼辦啊?娘就只有你哥哥和你兄妹兩個心肝寶貝。”她這不是挖這個做孃的心嗎!
蔣大夫人聲音柔和,全沒了剛纔在三房那邊的氣勢。
“母親,是女兒不好,是女兒的錯,是女兒讓母親擔心了,是女兒讓您難過了。”蔣傾在她的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屋裡的丫頭和婆子都紅了眼睛。
蔣大夫人柔聲哄了她好一會,母女兩人才止住了淚水。
見蔣傾情緒好了些,蔣大夫人拿了帕子給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以後可不許再做傻事了!”
蔣傾抽噎着咬住了脣。
“傻孩子,萬事有你爹,我,你哥哥在呢。”蔣大夫人接了一旁丫頭遞過來用溫水打溼了的帕子,給她擦了臉,一邊輕柔勸慰着她。
擦了臉,有丫頭領了大夫進來,“夫人,大夫來了。”
蔣大夫人就忙起了身,讓大夫給蔣傾把脈。
雖是投繯,好在救得及時倒也沒有傷到哪裡,就只有脖頸上留了道青痕,大夫開了個溫補養身的方子就告辭離開了。
“好了,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有什麼事跟娘說,娘定會幫你解決的。”女兒爲何會投繯自盡,蔣大夫人是知道的,無非就是蔣語的事。
“母親四妹妹的事我都知道了。”蔣傾看向蔣大夫人認真說道,“既閻王爺不收女兒,母親,您就送我去庵裡吧。”
“傾兒,你怎麼能這麼想呢。”蔣大夫人急切說道。
“母親,出了這樣的事,難道我還高高興興地嫁給五殿下嗎?”蔣傾苦笑了一聲說道,“外面的傳言,母親想必也是清楚的,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母親,您覺得我嫁了過去還能與五皇子過好嗎?”
一個是她的未婚夫婿。
一個是她的堂妹。
不管是李瑜調戲蔣語,還是蔣語勾引李瑜,對她來說,左右她都得不了好。
若是李瑜看上了自己的堂妹,調戲不成反而殺了蔣語,那她怎麼和如此喪心病狂的人過下去?她的來年往裡擱?
不管如何,蔣語也是她的堂妹,李瑜如此做,把她蔣傾置於何地?把蔣家置於何地?
他們還能同心同德嗎?
若是蔣語勾引李瑜,那她怎麼面對李瑜?蔣語是她的堂妹,蔣家姑娘同氣連枝,若蔣語做出那等不知廉恥的事,那她以後怎麼面對李瑜?
李瑜又會怎麼想她,怎麼想蔣家?
如此,他們還能能好好地過下去嗎?
不管真相如何,這件事對她蔣傾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差別。
裝作沒事一樣嫁給李瑜?這件事就如是一把刀插在她和李瑜中間,嫁過去之後,同居而離心嗎?
那還不如就此斷了這門親,許李瑜還能因此而內疚幾分,而厚待蔣家。
聽了蔣傾的話,蔣大夫人心裡如是有一把尖刀插了進去,心痛不已。
他們想的,都是怎麼息事寧人,讓蔣語的死既不連累蔣家,也不連累李瑜。
可作爲母親,她卻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會會給女兒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和後果。
嫁人,這是女人一輩子的事啊。
女兒卻是看得如此通透明白。
不過,這事許不是如此簡單啊!蔣大夫人微笑着伸手撫着她耳鬢說道,“說什麼傻話呢,你是孃的心肝,娘怎麼捨得讓你去尼姑庵?你不要胡思亂想,這件事自有爹孃給你做主。”
“母親……”蔣傾嘆了一口氣,把話又吞回了肚子。
左右嫁過去,心裡都會有疙瘩,自己沒死成,母親和父親是決計不會同意自己出家爲尼的。
那就還有一條路可走。
退親。
可皇家的親,豈是他們想退就能退的?
蔣傾眼眸頓時一片黑暗。
蔣大夫人拍着她的手,分析說道,“這件事恐是不如表面那麼簡單,五殿下又不是見了美色就挪不動腳的人,他在宮裡長大的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難道還被你四妹妹迷得七葷八素了不成?而你四妹妹,你們姐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應是瞭解她的性子的,有些小心思,可當街投懷送抱這種事,她還是做的,所以,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五殿下是個明理的人……所以,你不用太擔心,眼下,我們得想着怎麼渡過了這次難關纔是。”
聞言,蔣傾面色嚴肅了起來。
母親說得對,蔣語和她一起長大,言語上有些出格是有可能,可那般不知廉恥的事,她應當是不會的。
而五殿下——母親說的也而有理。
蔣傾緩緩點頭,“我知道了,母親您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那你什麼都不要想了,只管好好的養身體。”蔣大夫人見她想通了,鬆了一口氣,握着她的手說道。
蔣傾自是溫順着應了。
蔣大夫人又是安撫了一番,這才起身,把蔣傾的幾個大丫頭和媽媽都叫了過來,嚴厲訓斥了一番,又囑咐了她們幾個好生照顧蔣傾之類的話。
蔣傾差點就丟了命,蔣大夫人只是訓斥了一番,衆人都大鬆了一口氣,忙齊聲應了表示會好好照顧大小姐之類的話。
“傾兒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讓丫頭就讓丫頭去找我,可千萬別想不開了,外面的傳言,你也別信,那都是人云亦云的話,做不得真。”蔣大夫人轉身又囑咐蔣傾說道。
“嗯,母親放心,女兒斷不會再做傻事了的。”蔣傾笑着點頭說道。
見她臉色開朗了不少,蔣大夫人也放了心,再仔細交代了一番這才離開。
“派人去看看衙門那邊是什麼情況了。”回了主院,喝了兩口茶,然後揉着額角,蔣大夫人吩咐說道。
“是,夫人。”
“老夫人那邊……”蔣大夫人頓了頓,望了一眼外面的日頭,“等會早點去請安,我親自跟她說吧。”
三房那邊,看三弟妹那態度,定是三叔的意思了,油鹽不進的,只有老夫人出面了。
孝道一壓下去,看三房兩夫妻還敢說半個不字!
……
刑部公堂之上,卻是脣槍舌戰的很是激烈。
雀音紅着眼睛和車伕幾個跪在地上,口吻一致,一字一句都指向李瑜,是李瑜殺了蔣語。
李瑜的幾個親隨氣得不行,尤其是文正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口否認他們殺李瑜,而李瑜更是沒有如此吩咐過他們,而蔣語的死,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趕過來的蔣三老爺聽了這些話,頓時臉都氣白了,沒有顧及李瑜在場,直接厲目看向文正幾個,冷笑着說道,“那照幾位的說法,是小女她嫌命太長了不想活了,自己尋死撞上去的不成?”
說完,朝前面堂上的刑部侍郎田大人躬身說道,“請大人給小女做主。”
田大人想罵娘。
這都什麼事。
刑部尚書在宮裡還沒回,而這件案子涉及到五皇子,所以只好他上了堂來。
可這都是什麼事啊!
若是一般的還好說,扯上五皇子李瑜,這一個不好,就會扯到兩位皇子的儲位之爭。
而且,這案子表面上已經很明顯。
蔣語就是死在李瑜親隨的劍下,人證物證都是現成的。
田大人心裡立即陰謀了起來,心裡更是惱火。
這不應該是京兆府衙的事嗎!
自上了公堂,李瑜拒絕了座位,一派雲淡風輕一句話都美元后開口,直到蔣三老爺的話後,李瑜扭頭看向他,問道,“那麼請問蔣大人,本殿爲何要殺令愛?”
蔣三老爺的能力卓越,李瑜是瞭解的,也很賞識他的才華,將來蔣家是他的岳家,李瑜打算將來也是好好重用蔣三老爺的。
庶出的蔣三老爺,對於李瑜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左右都是蔣家人。
李瑜語氣算是和善,蔣三老爺卻沒有領他的情,直接了當地把問題踢了回去,“那就是要問殿下您了!”
“四姑娘爲何會撞上了我手下人的劍,這丫頭最是清楚了,還望三老爺莫要中了旁人的計。”李瑜瞥了一眼雀音,看向蔣三老爺說道,“而且,本殿與四姑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本殿爲何要殺她?”
“大人,奴婢說的句句屬實,小姐是想給五殿下道謝,不想五殿下的親隨卻是亮出了劍來,把……把小姐給殺了。”雀音哽咽了起來,然後舉手起誓,“奴婢若有半句謊言,便天打雷劈五雷轟頂,不得好死!”這誓一字一頓說得慷鏘有力。
蔣三老爺就側首看向李瑜說道,“小女她手無縛雞之力,還請問五殿下您的親隨爲何會亮了劍?”說完便又是朝田大人拱手,“大人明鑑,小女死得冤枉。”
一個弱女子罷了,就算是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要亮出武器這麼嚴重?
官場多年,蔣三老爺自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他沒有想要息事寧人。
田大人目光也看向李瑜。
“小的等是五殿下的親隨兼侍衛,不管對方是何人,我等都不會讓人冒犯五殿下。”文正大聲說道,“我等職責所在,大人明鑑。”
李瑜身份尊貴,身邊的侍衛警覺些也是理所當然。
田大人微微頷首。
“那你的意思是,是小女冒犯了五殿下,所以你們就痛下殺手?”蔣三老爺面色一青,說道。
“是四姑娘自己撞到了劍上的!”文正忙說道。
“小女死在你們的手裡,這一點毋庸置疑吧!”蔣三老爺問了一句,然後再次道,“田大人,請爲小女做主。”
李瑜看了眼蔣三老爺,目光看向雀音,道,“事發的瞬間,你就扶着四姑娘,你爲何沒有伸手救她?還是你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你做了什麼?例如,其實是你推的四姑娘?”
自己的人沒有動。
蔣語那一下實在是太巧妙,那一跌吧,還直接心窩跌倒了劍上,這未免也太準了些!
當時的情況,除了雀音,別無其他的可能!
“大人,奴婢沒有及時出手,這因爲奴婢被嚇住了!”雀音磕了一個頭,然後扭頭看向蔣三老爺說道,“老爺,是奴婢該死,沒有能及時救小姐,小姐她死得好冤。”
蔣三老爺看向李瑜說道,“殿下不要左右而顧及其他,這丫頭從小在小女身邊伺候,情同姐妹,她怎麼會害小女?”
“三弟!”匆匆趕來的蔣大老爺,喝了一句,然後朝田大人拱手說道,“我和舍弟有幾句話要說,還請大人見諒。”
“蔣大人請便。”田大人點頭。
“大哥你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裡說吧。”蔣三老爺說道,“死丫頭慘死,我這個當父親的,總要給她做主,讓她瞑目。”
這是不依不饒的意思了!他來,這庶弟還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嗎?敢情不理會自己了?
蔣大老爺頓時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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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嗯,我是歡脫的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