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齊國公陳越叛亂,池州府太平府先後淪陷,叛軍距離南京城不足二十里,大明社稷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今日本閣召集大家來此,便是共議該如何抵擋叛軍保我大明江山。”
首輔史可法率先發言,爲本次會議定下了基調。
兵部侍郎左懋第第二個發言,介紹了當前面臨的形勢以及出城和叛軍談判時的情況,着重描述了陳越的跋扈無禮。
最後怒道:“封王爲大都督、廢掉唐王儲君之位由公主監國,相信諸位也都知道了齊國公這個要求,這哪裡是罷兵的條件,不過其欺騙我等打開城門的手段,一旦讓其帶兵入城,其必然會謀朝篡位奪取大明江山!
諸位都是大明的將領,豈能任由叛賊猖狂!陳越他自恃勇武,只帶了三萬人便想打下南京,豈不知我南京城中尚有十萬大軍百萬百姓,更有固若金湯的城防爲憑!”
總兵方國安突然問道:“左大人,您說的叛軍只有三萬人,可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本官親自去過叛軍的營地,更有地方官府以及東廠的密探查探,陳越只帶三萬軍隊來南京確定無疑。”左懋第斷然道。
“可是齊國公在江西不是有十多萬大軍嗎,怎麼竟只帶了三萬人?”方國安猶豫道,齊國公陳越戰無不勝的威名人所共知,和他作戰沒多少人有這個勇氣。方國安雖然收了鄭家派人送來的銀子,答應配合鄭家軍作戰,可要那要建立在能打贏的前提下。
左懋第:“這正說明了陳越這廝非常自傲,九江之戰陳越雖然打贏,西賊卻遠沒有被消滅,他手下的大部分軍隊不得不留在江西,而陳越自以爲打了些勝仗,驕傲之心日盛,竟然以爲憑藉三萬人便能打下南京實現其野心。豈不知驕兵必敗,這南京城下便是其兵敗之地!”
鄭芝豹:“左大人說得對,咱們有堅固的城牆可以拒守,城中的軍隊又是叛軍的數倍,只要咱們能夠齊心協力,哪有打不贏的道理?”
王之仁也道:“齊國公自以爲勇武,竟然想以三萬軍隊攻打南京城,須知現在可不是當初他奉陛下平定福王之亂的時候。”
諸將先後發言,氣氛逐漸熱烈,大部分人一致認爲,齊國公陳越這次實在太過自大,必然會兵敗於南京城下。而對諸將來說,齊國公一直是南明第一戰將,若真能把他擊敗,名聲必然大盛,等到唐王入城論功行賞,升官封爵不在話下。
聽了諸將的發言,史可法臉上漸漸露出了微笑,然後便看向了朱國弼,“保國公爲何一直沉默?”
“啊?”被史可法一問,見諸人都把目光看在自己身上,朱國弼這纔回過了神來。
“素聞保國公和齊國公交情匪淺,莫不是保國公不忍和齊國公作戰?”韓贊周突然在一旁陰惻惻的說道。
經過衆人的發言,韓贊周忽然發現,也許陳越並沒有那麼可怕,他絲毫不懂軍事,卻也知道驕兵必敗的道理,陳越以區區三萬人攻打十萬軍隊又有着堅固城牆的南京,哪裡是那麼容易?若是陳越打不進來,自己還怕個什麼?原本韓贊周還一直想給自己留個後路,現在看來這後路根本用不着,自己更應該在擊敗陳越的進攻中發揮作用。
“韓公公莫要胡說!”朱國弼臉色一沉,斥道:“本公是和齊國公有交情,那又怎樣?之前齊國公可是我大明第一戰將,擔負着拯救大明之重任,我和他交好又有何錯?
現在齊國公背叛了大明,以前的交情和國事相比自然不值一提,本公可不是公私不分之人!我是大明的國公,世代吃着大明的俸祿,自然要效忠大明,這點豈容爾等懷疑!”
朱國弼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原本習慣了他笑呵呵的模樣,發起怒來卻着實嚇人。而若論地位,超品的公爵,便是首輔史可法地位也在他之下。韓贊周被斥的連連冷笑,卻也無法再行反駁。
“保國公莫要激動,”史可法連忙打着圓場,“保國公世代簪纓家學淵源,還是說一說你的主意吧。”
在史可法的勸解下,朱國弼收斂的怒氣,道:“齊國公反叛,當然要消滅之,這點毋庸置疑!剛纔本公一直再想該如何去打,才能打贏這一仗。
齊國公打慣了仗,其部下也都是能征慣戰的精銳,而我軍呢,不論是京營還是客軍,論作戰經驗都無法和齊國公部下相比,故若是正面決戰的話,我軍雖多恐非齊國公的對手,而我軍唯一能夠依仗的,就是南京城這堅固的城牆。故本公建議,我軍應死守城牆,十萬軍隊分守內外城牆,諸將分城把守,史閣老以及諸位大臣們分巡各城。
齊國公他只有三萬人,肯定禁不住攻城巨大的傷亡,到時用不了幾日,其必然糧儘自退,到時咱們再出城追擊,必可一舉擊敗叛軍。”
朱國弼說的頭頭是道,煞有其事的分析竟然很有道理,便是想要挑刺的韓贊週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
不過在場的人中卻有通宵軍事者,譬如一直沉默的懷遠侯常延齡。
深深的看了朱國弼一眼,常延齡緩緩道:“保國公說的固然有道理,可卻有着諸多的疏漏。首先我南京城有着十萬軍隊百萬百姓,每日糧食蔬菜消耗巨大,糧食還好說,常平倉裡有着數十萬擔糧食,足夠滿城百姓吃上一兩個月。可蔬菜以及其他生活物質呢,就拿做飯的煤炭柴禾來說,恐怕叛軍圍城數日,城中百姓便連點火做飯的柴禾都沒有了。而說什麼叛軍糧儘自退更是廢話,叛軍只有三萬人,而且上游的池州太平府都已經投靠了叛軍,三萬人能消耗多少糧食?恐怕先糧盡的是我們。
說什麼叛軍攻城傷亡巨大,齊國公打了無數的仗焉能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根本不會攻城,只需要駐軍城外圍城數日,城內必然會人心惶惶,齊國公在朝中根基深厚,錦衣衛又掌控在他的手中,必然會有人爭着搶着投效於他,諸位又能保證你們手下的軍隊將領都忠於朝廷,說不定到時開城門投降的大有人在。齊國公不需要進攻,便能輕易的進入南京!”
常延齡的分析直指人心,讓諸人臉色大變,什麼堅固的城牆,什麼數倍的軍隊,都是那麼的可笑。
韓贊周也悍然色變,看向朱國弼的目光更加的冷然,這廝剛剛說的頭頭是道,到底是他真實的想法還是故意要把南京城送給陳越叛軍?
史可法不愧是首輔,神色始終保持不變,“哦?那麼以常侯爺所見,我軍該當如何?”
常延齡衝着史可法拱拱手,“以本候所見,守城肯定是要守的,但卻不能死守。必須要首先進攻,攻其立足未穩之時,只有先打上一場勝仗,哪怕是一場小勝,才能挫一挫叛軍的銳氣,提高我軍之士氣。
若是連出城一戰都不敢的話,士氣將會越來越低落,時間一久,肯定有人生出異心,到時南京再不可守!”
“懷遠侯,你是不是瘋了,說什麼胡話!”別人還未說話,朱國弼衝着常延齡嚷道,常延齡對他的質疑讓他很是不爽。
“打,拿什麼打?你又不是沒有在齊國公手下呆過,當知道他軍隊的戰鬥力。咱們城中軍隊雖多,你的操江水師有一萬多人幾百艘船吧?可你的那些比澡盆大不了多少的小船敢和齊國公的水師去打嗎?他的船隊在南京時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堅船利炮,別說你這幾百艘船,便是再多上十倍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吧!
還有京營,本公手下的京營雖然還有近五萬人,可是這五萬人你知道都是些什麼人嗎?都他孃的是一些老弱病殘,走兩步都喘的玩意,京營中的青壯精銳早被陳越抽走了,現在正在人家麾下呢。怎麼打?拿什麼去打?指望這些叫花子一樣的狗屁客軍嗎?”
朱國弼指着王之仁方國安,衝着常延齡吼道。常延齡還沒說話,王之仁等人不幹了。
“說誰叫花子呢?自己膽小怕死不敢出城作戰,他孃的倒會找理由!”
“就是,每年耗費朝廷無數的糧餉,糧餉恐怕被某些人都貪了吧,怪不得肚子那麼大,叫花子怎麼了?我們叫花子也知道精忠報國,不像某些人只知道像烏龜一樣退縮。”
朱國弼被冷嘲熱諷的勃然大怒,他身爲國公之尊,何曾受過這種鳥氣?指着王之仁方國安就要破口大罵。
“好了,都少說兩句!”關鍵時刻,史可法發話了,“討論戰事該怎麼打,每個人都可暢所欲言,誰再惡意辱罵休怪本閣對他不客氣!”
史可法身爲內閣首輔,自有其威嚴,他一發話,諸將也都不敢再說。朱國弼冷哼一聲坐了回去,鼻孔朝天的樣子讓王之仁方國安恨的牙根直癢癢。
“元輔,諸位,”常延齡再次說話了,“保國公剛纔質問的不是沒有道理,叛軍強悍我軍孱弱,這點必須承認。不過有一點保國公卻沒搞清楚,正是因爲叛軍水師的強大,可水師再強大也無法開到岸上,更沒法以戰艦攻城。
叛軍只有三萬人,其中光是水師士兵便有一萬多,能用來圍城攻城作戰的頂多一萬多人。咱們軍隊戰力雖然孱弱,挑出能戰敢戰的三四萬軍隊還是可以的,諸位將軍每人身邊都有精銳的家丁親兵,把他們集結到一起做爲先鋒,攻叛軍上岸立足未穩之時,把他們趕下江去打上一場勝仗又有何難?
只要我軍能夠小勝叛軍一場,必然會提升全城軍民的士氣,也將打破齊國公戰無不勝的神話。士氣起來了,憑藉全城的人力物力,守住南京擊敗叛軍又有何難?”
常延齡的主張深合兵法,聽得諸將不住的點頭,自古以來守城便沒有死守的道理,能攻方能守,若是連出城作戰都不敢,那離城池陷落也就爲時不遠。
“懷遠侯說得對!”鄭芝豹率先支持,“我福建客軍願意出城和叛軍作戰!”
“我浙江客軍也願出城作戰!”王之仁緊隨其後,“某些人願當縮頭烏龜就當吧,俺老王可不當。”一句話氣的朱國弼臉色鐵青,幾乎就要當場發飆。
“我江東的客軍也遠出城。”方國安也只得站起來表態,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鄭家二十萬兩白銀可不是好拿的。
“好好好,軍心可用!”便是王鐸也興奮了起來,“此戰若能成功擊敗陳越叛軍,等唐王入城之後,諸位將軍人人都會得到重賞,封爵有望!”
“好!”史可法撫掌讚道,“諸位將軍爭相出戰,本閣甚慰。此戰便以懷遠侯爲主將,協調統一指揮,方總兵、王總兵、鄭將軍三位要服從懷遠侯的指揮,爭取一戰定乾坤!”
“是,首輔!”常延齡、鄭芝豹等人站起身來,齊聲答應。
“元輔,保國公畏敵如虎,再加上他和陳越的關係密切,咱家恐怕他會和陳越勾結,不可不防啊!”回內閣的路上,韓贊周向史可法道。
“韓公公你過慮了,京營現在什麼模樣咱們都知道,保國公說那番話也能理解。保國公在京營根基深厚,貿然拿下必然導致京營混亂,京營雖然戰力孱弱,可守城還得仰仗他們。”史可法淡淡的道。
韓贊周有些着急,“可是,若朱國弼一旦起了異心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就要你東廠出來了,你東廠番子密探那麼多,不要把精力都盯在大臣官員們身上,都放出來,盯着京營還有那些客軍,嚴防城內生出任何亂子!”史可法深深看了韓贊週一眼,吩咐道。
“是,咱家明白了。”韓贊周點頭道。
ps:四千字大章,這兩天感冒了,頭昏昏沉沉的。晚上應該還有一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