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孃的,這鬼世道!”
頂着火辣辣的太陽埋伏在村子外頭,一面往裡瞧着,一面張獻忠這貨還在罵罵咧咧不停,又是一口帶血的唾沫噴在了地上。
這一道宋青書算是知道了啥叫朝廷鷹犬,借了套捕快衣服穿在身上,一路出城不過二十里,路過的老百姓已經不知道罵了他八輩祖宗多少回了,大災之年非但不賑濟災民,反倒還加緊收刮錢糧,宋青書曾經在前世不少論壇上看到有壇友痛心疾首的噴着大明不該亡,宋青書還跟着幫過腔。
可真設身處地了,蹲在張獻忠身旁,他也是不得不跟着罵罵咧咧的噴着。
“這哈士奇日的朝廷,不亡纔怪呢!”
可惜就算對這大明朝也是深惡痛絕了,可此時卻還得依靠着它,不收稅找不回來這個場子,張獻忠這捕頭就得丟,連帶着宋青書也得跟着倒黴。張獻忠罩着下,不知道多少小鬼眼紅他的小店呢!
所以就算明知道自己也是幫兇,乾的事兒缺德帶冒煙的,宋青書還是不得不跟着出城去做,去逼稅!當這個朝廷鷹犬。
這年頭,誰活得也不容易啊!
就在宋青書感慨萬千的時候,一聲略顯清脆卻又中氣十足的女生聲卻是在旁邊響了起。
“怎麼這麼慢啊?熱死了!”
穿着一套捕快服飾,把窈窕的身子包裹的嚴嚴實實,頗有軍統女特務風采的刑紅娘滿是不耐煩的嘀咕着。
正好張獻忠手下缺人,宋青書理直氣壯的把刑家班的拉來了六個充數,走後門走的如此理直氣壯,還弄得張獻忠挺感激的,除了他也沒誰了!閒不住的刑紅娘等幾個丫頭亦是跟着出了城湊個熱鬧。
這刑紅娘也真是,宋青書不讓她來,非要來,來了卻還抱怨這鬼天氣,不是她自找的受罪嗎?
不過聽着她的嘀咕,旁邊柳大柱子盜是趕忙把水壺摘下來,殷切的遞給到她手中,也真是渴的喉嚨都冒煙了,伸手接過皮囊,刑紅娘仰頭就想喝,誰知道這時候,另一聲更加清甜的女聲也是響了起來。
“哥哥喝水!“
捧着一個水壺,采薇乖巧的遞到宋青書手邊,同樣煩躁的一肚子火的宋青書真如同火焰山遇上了芭蕉扇一般,火氣立馬去了一大半,溫柔的拍了拍采薇小腦瓜,這才把水壺遞到嘴邊,而且喝了兩口之後,又立馬把水壺還回去,還親手餵了采薇喝了幾口水。
眼看着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模樣,刑紅娘那俏麗而又英氣勃勃的臉龐明顯抽搐了幾下,想也不想,拎着水壺也是湊了過去。
“幹嘛?”剛喝飽了水的宋青書奇怪的扭過頭,嘴角抽搐的刑紅娘卻是乾脆把水壺塞到了他嘴上。
“你說幹嘛?喝水!”
“不要了,咕嚕咕嚕……”
撩人可真是個技術活,一牛皮袋水灌的宋青書都只翻白眼了,刑紅娘這才悻悻然的把空袋子丟到一旁,另一頭一剎那受到了上萬點傷害,柳大柱子也是悲催的用腦袋直撞樹。
“來了!”
張獻忠的一聲低吼,讓躲在小樹林裡十多號捕快臨時捕快全都是精神一陣,刑紅娘轉過身,趁機宋青書吐了兩口水也是扭頭看過去,但見前頭的村子如今已經變成了被驚動的馬蜂窩,前頭白文選拼了命的逃竄着,一面跑一面還悲催的扭過頭叫罵着:“格老子的,有種單挑啊!”
後面捻出來五六十好號老爺們卻根本不搭理這貨的挑釁,所有人都是拎着棒子,糞叉子,暴怒的吼叫着,緊追不捨,那氣勢不把白文選大卸八塊似乎都不算完美。
“追!打死這個偷內衣的變態狂!”
“宋老弟你這激將法用的真是…絕了!”看着白文選這廝手裡還迎風飄蕩的小布條,嘴角抽搐着,明顯卡頓一下,張獻忠這纔想出了這麼個形容詞來形容宋青書的辦法。
同樣訕訕然乾笑一下,宋青書亦是弱弱的拱了拱拳:“承讓!承讓!”
哪怕收稅都成了一場戰爭,生存之戰!要是收不下這個村子,張獻忠這捕頭的威名就沒處存了,加上他後臺剛走,說不定誰銀子遞足了,知府徐剝皮藉着這個由頭就把他扯下來了,所以張獻忠是輸不起的。
可同樣,這時候青黃不接,最後一點錢糧再讓官府剝皮剝去了,距離秋收前這一段時間,村民可怎麼活,也難怪一貫溫順的如同綿羊一般的農民都開始暴力抗稅了,他們也輸不起!
既然是戰爭,那就不得不陰謀詭計鬥心眼了!不管宋青書的主意多缺德,這個不知道叫什麼村子的彪悍村民全被白文選引出了村,跑着跑着,隊伍就分化了出來,老弱跑在了最後頭,最前面卻是個身強體壯快趕上野豬一般的黑鬍子大漢,敞着懷跑那氣息呼哧呼哧跟火車一般,尚且拎這個鐵錘暴怒的吼叫着。
“站住!官狗,老子要捏爆你的卵!”
“就是此人嗎?”看着這貨胳膊上的肱二頭肌壯的快趕上山東大饅頭了,宋青書亦是心虛的回身問了一句,看到這貨,難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黃面虎也是露出了忌憚,點點頭答道:“沒錯,就是此人!”
“一切就拜託老弟你了!弟兄們,咱們上!這次誰再敢後退,老子也切了他的蛋子!”
跟宋青書道別一聲,猛地拔出刀,張獻忠虎吼起來,呼啦的一下,道邊埋伏多時的衙役們抄着水火棍,如狼似虎的猛衝進了道路上跑的氣喘吁吁的村民隊伍,大棒子輪的跟雨點一般,當即打翻了十好幾人。
聽着後頭的慘叫,還緊追不捨的鐵錘大漢亦是驚愕的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不過這時候跑在前頭的白文選很騷包的把那布條晃了晃,居然還拍了拍屁股,身後頭,似乎這一個大宗族的族長老頭也是氣憤的大聲叫嚷起來。
“鐵錘,快追,這頭的官狗子我們應付的過來!”
族長都發話了,那個彪形大漢便也沒了忌憚,緊隨其後又是嗷嗷叫着攆了上去。哎呦一聲,剛剛還多麼英雄好漢的白文選又是撒腿兒就跑,真不知道他說的和一手單刀和這兇漢大戰三百回合的錦衣衛英雄哪兒去了,逃跑倒是無比順流。
被太陽曬的蔫巴的小樹林中,宋青書,小蘿蔔還有刑紅娘三人追着彪形大漢的腳步,在一旁亦是迅速追了起來。
這片村子已經挨着秦嶺附近了,相比於平坦的關中大盆地,這兒可是崎嶇多了,大明朝又沒有公路,一道上都是蹣跚小路,朝着東方跑,越跑地形越偏,兩旁的樹木也是越來越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樹皮上滿是抓痕,就像美劇中的行屍抓過一樣,而且連着碰到了三四具屍體,有的已經只剩下白骨,有的纔剛剛腐爛一半,劇烈的臭氣吸引了成羣的蒼蠅。
樹上的抓痕都是饑民扒樹皮充飢而留下的,屍體亦是餓死倒斃的農民,距離曾經的秦漢古都不過才三十多裡,尚且如此餓殍遍地,這場饑荒的可怕可見一斑。
不是上坡就是滿地大坑的土路,白文選這貨連顛帶摔的,跑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已經累的直吐白沫子了,後面那位也真是實心眼,同樣跑了滿身臭汗,可依舊死死攆着白文選不放,差不點把這貨攆哭了。
眼看又是一個大坡,喘的跟狗一樣,白文選連滾帶爬抓着樹根又是向上奔去,奈何這次他真是倒黴到了極點,一根樹根看似挺壯實的,奈何跟股市似的說塌了就塌了,崩的一聲,連人帶三米多長的樹根就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好死不死正好撞那個彪悍大漢的肚子上,眼看着兩個拼了命的大敵以一個很曖昧的姿勢抱着軲轆了下去。
這漢子也不知道吃啥長大的,至少也有二百多斤,最後一下被壓在了最底下,壓的白文選直翻白眼,一個箭步蹦起來,這大漢又是輪圓了鐵錘,一聲怒吼跟雷鳴一般。
“官狗,去死!”
眼看着白文選的腦袋就要跟雞蛋一樣被拍扁了,可這時候,冷不丁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在半山腰猛地響起,轟隆一聲震的那兇漢都是忍不住驚愕的扭過頭,下一秒,一個紅色的袋子卻是迎面猛地被砸了過來,撲的一下一大片紅霧就在兩人身邊猛地炸了開。
全都是磨得很細的辣椒麪啊!一直抄近道跟着,眼看着白文選小命玩完,宋青書也顧不得傷到自己人了,先是把打不準的火銃對着半空鳴響,然後一袋子辣椒麪全都撇過去了。
這原始催淚彈果然好使,就算那巨漢戰鬥力趕上好幾個李小龍了,還是被嗆得鼻涕眼淚直流,咳嗽的狂退了出去,而且被迷了眼睛,蒲扇大的巴掌越揉眼淚流的還越多。
“蘿蔔,上!”
趁着這功夫,小蘿蔔跟哈士奇一樣猛地撲了過去,仗着身高優勢一下子從那兇漢襠下鑽了過去,手裡還拖着一大股繩子,鑽的如此順溜,難怪這貨長不高。
繩子的另一頭拿在刑紅娘手裡,本來就是繩技藝人,這麻繩在她手裡跟活着的蛇一樣,圍着那壯漢跑了五六圈,和小蘿蔔一回合,抓住繩索兩頭也不知道怎麼一個巧結打過去,兩人在用力一扯,原本鬆鬆垮垮的繩子剎那間大網那樣把兇漢包裹的結結實實的,而且越掙越緊。
饒是如此,那壯漢依舊暴怒的跟個野豬一樣站着咆哮着,最後一擊則由宋青書去完成,助跑着從半山坡狂奔而下,宋青書一個大跳足足蹦起來快兩米,只聽咣的一聲,一個腦崩重重彈在了那壯漢腦門上,旋即瀟灑的來個凌空翻落在了地上,帥氣拍手的功夫,徹底失去平衡的壯漢砰的一聲巨響,砸起了一地塵土。
也不知道刑紅娘是不是有女王傾向,拿着繩捆又是綁又是纏的,把那兩百多斤的巨漢纏的跟糉子差不多了,小蘿蔔這貨也是通達落水狗,揪着那巨漢的大鬍子就往兩邊使勁兒扯着,疼的那大漢怒氣勃發的吼叫個不停。
“卑鄙小人!有本事跟某家大戰個三百回合!某家一定要把你們的卵統統捏碎了!”
“卑鄙?哼哼。”裝模作樣捋着兩根半鬍鬚,宋青書一副超級反派模樣昂頭大笑着說出了他流傳後世的名言。
“人不卑鄙枉少年!”
這功夫,也是被辣椒麪嗆得好歹的白文選也可算從恢復過來,用剛剛從村裡偷來,也不知道哪個大姑娘小媳婦的貼身花布沾着山溪水擦着腫成兩個桃的眼睛,可算把那股辣椒味緩解過來。一面把花布扔給宋青書也是擦擦臉,一面白文選還神氣十足的指着那個壯漢鼻子角馬倒:“龜兒子的!有脾氣你再來追老子啊!吃老子一腳巴子吧!”
一腳土踹的倒黴的壯漢又是咳嗽了半天,這才悲憤的昂起頭來接着叫罵道:“你們兩個變態,竟然用我七舅公的篼襠部布擦臉,要不要臉了,完了完了,我七舅公的清白身子啊!”
聽着這貨悲催的哭號,整洋洋得意的白文選還有擦着臉的宋青書石化了一般傻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