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似乎有意給曹宗瑜一些思考的時間,將目光看向張質。
張質悠悠一嘆,說道:“下官不諳兵事,此事只覺得如同亂麻,理不清頭緒,將軍問我,那是問道於盲了。”
張軒不知道張質是真的不諳兵事,還是假的不諳兵事,反正張軒本人都沒有想從張質哪裡得到一些有價值的建議。
張質這邊不說話,羅岱就忍不住說道:“不用問我老羅,打的話,讓我老羅爲先鋒便是,不打的話,我老羅回去睡覺,這打不打的問題,不要來問我,問我我也不知道。”
張軒心中暗道:“羅岱這一輩子充其量不過一個鬥將之才了。”
“沒問你,你老老實實的聽着便是。”張軒說道。
隨即張軒又將目光看向了王進才,王進才立即說道:“屬下對將軍之命是從。”
也就是說,你讓我打哪裡,我就打哪裡,但是讓我出主意,就算了。
張軒知道,羅岱是真沒有主意,而王進才卻是未必了,他老油條的性格,即便是有了想法,也會藏上一手。不會輕易表態。
張軒又看向鄧和。
鄧和說道:“如果去救夏邑的話,我建議先北上攻王漢,以大軍急行軍百餘里,打王漢一個措手不及,最好用馬隊踹營,步對埋伏於一側,定然能大獲全勝。”
張軒一聽鄧和的話說,有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鄧和能說出這番話說來,足見他在行軍打仗之上,大有長進。張軒帶着幾分鼓勵說道:“之後如何?”
“之後?”鄧和卡殼了。一時間說不出來了。
因爲這一件的事情重心在於馬士英。不在王漢,王漢整合河北烏合之衆,有了一兩萬人馬,但是並不是歸德戰局的關鍵。
不解決馬士英,或者解決馬士英麾下一部,張軒根本不可能將袁時中給救出來。
張軒也看出來馬士英的安排,馬士英定然是想先解決劉超,再來解決袁時中,其中也有講究。
袁時中亂起也有幾年了,朝廷之上,也都見怪不怪了,但是劉超之亂不一樣,劉超是朝廷的將官。
還是曾經的河南武舉第一,官至遵義總兵官,是大明體制中的高級將領了。
這樣的人不效忠朝廷,反而起兵謀反,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影響太壞了,必須從嚴從重處理。
比起劉超來,袁時中就可以放一放了。
反正這年頭流民起事,滿朝文武都已經習慣了。
“將軍。”曹宗瑜說道:“鄧和的意思未必不行。大軍迅速北上,先破王漢,再接應袁將軍,在馬士英來糾纏在永城的時候,接袁將軍南下,想來馬士英忌憚闖王,不會猛追,基本追過來了,在汝寧打這一仗,也好過在歸德打。但是其中有幾個問題。”
“第一,馬士英進行到了什麼程度了。我們基本現在出兵,到達歸德府境內,也需要數日。會不會出現,我們到了那邊,永城的戰事已經結束了。我們救不了袁將軍,反而將這給陷進去了。”
“第二,闖王如今在湖廣攻城略地,好生痛快,馬士英會不會已經接到督促西進的聖旨,會不會馬士英攻永城,夏邑,只是西進的前奏,最後他掃清障礙之後,一定會提兵西進,攻闖王之背,解決湖廣之困。如此一來就不是袁將軍部,與我部能夠解決的了。”
張軒所思所想的就是這個了。
馬士英手中四五萬兵馬,已經算明軍的一支主力了,之前沒有注意到,但是現在張軒看有數萬精銳官軍在東邊,心中總是不踏實。
以崇禎的性格,手中有兵,豈能不用啊?
在張軒想來馬士英的進軍路線,不僅僅是夏邑,永城,如果他要南下的話,汝寧豈不是首當其衝嗎?
“曹兄,現在的回去,你覺得該怎麼辦?”張軒說道。
曹宗瑜說道:“向襄陽請援兵。”
“說的好生輕巧。”張軒心中暗道。
不過,張軒也能明白曹宗瑜的思路,現在局面,對付馬士英根本不是張軒一部能夠辦成的事情。強行將這個事情扛起來,先不說張軒能不能扛起來。單單說有什麼好處?
老大是用來幹什麼的?不就是求援的時候用的。袁時中再怎麼說也是李自成親口封的歸德節度使。
現在袁時中有難,向李自成求援,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張軒卻知道,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在襄陽很多事情的苗頭早已經有了。比如說革左五營,被分開了。
老回回征戰在南,賀一龍襄陽,但是其他各首領天南地北的。而羅汝才也被按了一個進攻鄖陽的任務。
這個活一看就不對勁,誰都知道,闖營長於攻,曹營長於戰,而鄖陽是一個什麼地方?那是在大山深處,定然是攻山戰,曹營根本不合適做這個。
而且襄陽方面也在迅速的官僚化。
在這裡官僚化並不是一個貶義詞。
畢竟之前的闖營,不過是一個草臺班子,連官僚也算不上,而今襄陽方面已經像模像樣的給張軒下過好幾道公文了,比如之前的,免稅三年的公文。
這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闖營正在由流寇向一個政權轉化之中。
而這個時候,闖王李自成還能容得下軍中有一個並架齊驅的大軍頭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故而張軒即便不參照歷史,也能判斷出襄陽方面一定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個時候,張軒又想怎麼去襄陽,小心有命去,沒有小命回來。
但是這樣的事情,又怎麼給曹宗瑜說啊。
張質眼睛一亮,對張軒的猶豫之色,有自己的理解,說道:“曹將軍所言甚是,此事事關重大,不管從那方面來說,都不是我小小的汝寧可以決斷的,還請將軍將此事轉交給襄陽方面。聽侯差遣便是。”
“好吧。”張軒想了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說道:“不過全軍從今日起取消休假,鴻郤陂之事,恐怕是進行不下去了。”
“這不軍情緊急嗎!”張質說道:“我可以理解。等戰事平息之後,這鴻郤陂再建不遲。”
張軒心中暗道:“話雖如此,但是真正的修建起來,也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張軒又將各個細節與衆人商議一番,決定明天一早,就送袁時敏去襄陽,至於他能從襄陽求出來多少援兵,張軒表示並不是很樂觀的。
“各位就先去休息吧。”張軒說道。
“是,”幾個人也都下去了,但是張質與曹宗瑜卻紋絲不動,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兩人還牢牢的坐在椅子之上。
張軒一看兩人不走,問道:“兩位還有什麼事嗎?”
張質看了曹宗瑜一眼,見曹宗瑜沒有離開的一聲,說道:“將軍以爲我乃何人?”
“大兄自然是我的心腹重臣。”張軒說道。
“既然如此大事,爲何不和我商議。”張質臉色有幾分難看,說道:“將軍以爲我張質是不可信之人嗎?如果是,就請將軍放我臨潁張家離去便是了。”
“大兄言重了。”張軒連忙安撫道:“哪裡有這樣的事情,我有什麼是啊瞞過你們啊?”
“到了這個時候,將軍還不肯說實話,恐怕不僅僅是我,連曹將軍也看出來了。”張質靠前幾步,在張軒耳邊小聲說道:“是不是襄陽有變,禍在蕭薔之中。”
張軒陡然色變,看向張質,與曹宗瑜,卻見兩人面容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可見這一件事情他們都有所猜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