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之陶提着魚簍回到襄王府,見工匠忙來忙去,他知道闖王想要在襄陽立基,但嫌棄襄王府不夠大,故而要擴建,這一件事情,還是他傑作的,他又怎麼能不知道嗎?
“闖賊啊闖賊,待你知道什麼是榮華富貴,什麼是聲色犬馬,什麼是予取予奪,到時候,被富貴泡軟了。還能有幾分戰力。”丘之陶眼睛之中的殺意一閃而過,隨即不見了,又變成了和煦的笑容。他換了一身衣服,向襄王府的正殿而去。他遠遠的看見了張鼐,立即上前幾步說道:“張將軍,闖王可有空,就說兵部侍郎丘之陶求見。”
“好。你等着。”張鼐一揮手,就有一名侍衛去裡面彙報。不過片刻之後,裡面傳出來命令,令丘之陶進去。
丘之陶進去之後,發現李自成正在與牛金星,李信,顧君恩,宋獻策等人議事。
他眼光只是微微一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在地面之上磕了頭,說道:“闖王萬歲萬歲萬萬歲。”起身走上幾步,再跪倒高呼:“闖王萬歲萬歲萬萬歲。”起身再磕一次,總共是三跪九叩。
“無恥之徒。”李信對丘之陶分外看不過眼了,覺得這個人實在是一個十足小人。
要知道這是明末,不是清,清纔有對皇帝三跪九叩,而明代對皇帝也不是這樣,唯有祭天祭祖的時候纔會三跪九叩,或者在重大禮儀之上纔會如此。而且闖營現在正是創業之時,禮節疏漏的很。衆將領見闖王根本不下跪行禮,文臣也不過是作揖而已,他三跪九叩給誰看的。
而且闖王前腳殺了祖父,他後腳就投降,還諂媚到如此地步,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也就罷了,他居然還建議闖王擴宮殿,選美人充左右。更是讓李信覺得是十足的佞臣。
“也不知道令祖父泉下有知,有何感想。”李信語氣之中帶着諷刺說道。
丘之陶頭還沒有擡起來,瞳孔微微一縮,幾乎怒極,但是在擡頭的功夫,就恢復原狀了,帶笑說道:“不過是各爲其主而已,家父家祖從來教授我忠孝大節所在,而忠還在孝之上,要移孝做忠。 家祖家父爲僞明朝廷命官,自當爲僞明效力至死不渝,而我身上卻沒有僞明的功名,見闖王雄才大略,氣度不凡,乃是真龍天子所在,自然順應天命,效忠闖王,如此大義在前,雖父子之情不可兩全也,如闖王陷北京,我定然勸家父歸降,一同效忠闖王,也是一代之佳話。”
“無恥之尤。”李信冷笑道,還想要反駁他這一番無恥言論。
但是李自成卻發話了,說道:“好了好了。丘侍郎,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丘之陶不過是一個閒職而已,李自成雖然覺得丘之陶的馬屁不錯。但是在心中也鄙視丘之陶的爲人。不過所謂小人甜如蜜,即便是李自成看不起他,但是不得不承認丘之陶不要臉皮到這種程度,李自成心中也是暗暗欣喜的。
畢竟丘之陶不是別人。而是當朝大學士的次子啊。
不過即便如此,李自成也沒有派丘之陶什麼正經差事。不過是讓給故舊寫信勸降,打聽官府那邊的消息而已。
“下官得到一個機密信報,不敢耽擱,只能速速來報。”丘之陶說道。
“什麼機密?”李自成說道。
丘之陶隨即親手呈上一封書信,李自成打開一看,一隻獨眼眯了起來,眼中寒光內斂似乎在醞釀着什麼,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將這封書信傳了下去。
李信結果一看“前接將軍密信,已知就中雲雲,及打仗時又見大炮苗頭向上,不傷我兵,足見真誠。一面具題,封拜當在旦夕,請再約期限,左軍將西來,裡應外合,大破闖賊。----”
“離間計。”李信不等看完,就大聲說道:“這一封書信,官軍爲之不過廢一紙而已。卻動搖軍心。不可妄信。”
李自成目光看向諸位謀士,所有人都在沉吟,只有丘之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丘侍郎這書信是你帶來的。你說說吧。”
“正如李軍師所言。”丘之陶似乎對李信剛剛的惡語相向一點不在意,說道:“這區區一紙不足爲信,這種官文樣式,下官也能寫的出來。不過,很多事情多了,可就要注意了。”
李自成沉吟片刻問道:“上次曹營的馬檢查清楚了嗎?”
“檢查清楚了。”顧君恩說道:“是有一批馬,後臀之上烙有‘左’字,後來爲了掩蓋,又將其他的馬臀之上烙了‘前’‘後’‘中’‘右’的字樣。”
這件事情就是陳紹先所爲,因爲劉宗敏與羅玉龍爭馬之事,羅汝才命令在所有馬匹之上烙下烙印,陳紹先攬了這件事情,就在這件事之中,動了手腳。顧君恩得到的消息就是被加工過的。
李自成沉吟片刻,忽然說道:“這定然是官軍的離間之計,我深知羅兄,他即便被楊嗣昌打得只有數千人,面對官軍招降,還說;‘賊不殺賊。’如何能在現在大好形勢之下,投靠官軍。”
“恕臣直言。”丘之陶說道:“闖王的大好形勢,未必是曹營的大好形勢。而且闖王建國立基就在眼前,不知道如何安排羅汝才,是讓他繼續擔任代天撫民德威大將軍嗎?”
李自成厲聲怒喝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出去。”
“是。”丘之陶立即一副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出去之後,丘之陶來到無人的地方,猛地冷笑兩聲,他知道他撮到李自成的痛處了。
隨着革左五營的到來,外系義軍的增多。他們也都擔心李自成實力太大,吞併他們,就推與大家關係都不錯的羅汝才爲代天撫民威德大將軍。羅汝才本來就是與李自成是幾乎平等的關係,再者羅汝才自期活不了多久,死前當不了皇帝,還不過過別的癮,也就答應下來了。
之前李自成沒有注意,但是李自成現在準備在襄陽組建朝廷,這個時候才發現,在朝廷的體制之中,如羅汝才,賀一龍這樣的大兵頭根本無法安置。這個時候李自成對羅汝才的不滿越發嚴重起來。
而丘之陶就窺見了這一點,才發起這一個又一個的計劃。
但是計劃再多,如果李自成本身沒有這個心思,也是妄想。
“李信。”丘之陶想起李信說的話,恨不得咬碎鋼牙。但是他知道無恥小人這個面具必須繼續帶着,還要帶好,否則,在闖營之中行動容易被人懷疑,而一個無恥之徒,一個連祖父死了都不在意的無恥之徒,沒有多少人看得起,也就沒有多少人在意了。
無恥,是他最好的僞裝色。
丘之陶又想起李信與牛金星的矛盾,頓時計上心來。
此刻大堂之中,李自成忽然問顧君恩說道:“曹營與左軍有聯繫嗎?那個人怎麼說?”李自成讓丘之陶出去,就是他想問那個人,這個機密卻不是丘之陶剛剛入夥的人能夠知道的。
“他說沒有。”顧君恩說道。
“如此。”李信說道:“其中定然有小人做祟,闖王何不請延請羅將軍,在酒宴之上,就所有的事情都講清楚。豈不正好。”
李自成沉吟一會兒,說道:“好,軍師幫我下帖子請羅汝才,別的什麼也不說,就說我要與他吃酒。”
李信答應下來,說道:“是。”
隨即立即派人安排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