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步步高昇,金聲桓毫無手軟,殺了楊龍文之後,臉色不變,對自己兒子說道:“將他的人頭送回官軍之中,告訴馬士英,最好洗乾淨了等我下刀。”
“是。”金士銘說道。他答應一下,立即去辦。
金聲桓說道:“兄弟們都準備好嗎?等一會兒再衝殺一場。”
“是。”金聲桓身邊的騎兵頭目說道。
官軍之中。
馬士英捧着楊龍友的人頭,帶着苦聲說道:“我誤文驄,我誤文驄啊。”
馬鑾見了楊龍友的人頭,心中也是苦澀非常,說道:“父親,節哀。”
馬士英深吸一口氣,說道:“馬鑾,你記住,我馬家只有戰死的,沒有降賊的。今日你我父子兩人死這裡,也絕不許降賊。否則就不是馬家兒郎。”
“孩兒知道,請父親大人放心。”馬鑾說道:“有斷頭馬鑾,絕非降賊馬鑾。”
馬士英說道:“戰陣之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馬鑾說道:“是。”
他很明白,金聲桓的進攻隨時都可能開始,他要去視察最後這一點兵馬了。
馬士英正在努力整理自己的儀表,所謂君子死不免冠,在臨死之前馬士英努力想讓自己死的體面一點。但是一路行來,本就泥濘不堪,馬士英也摔倒了好幾次,這個時候,哪裡有一點儀表可言。
即便是努力理順,也免不了一股狼狽的感覺。
就在金聲桓準備進攻的時候,忽然一陣喊殺之聲,從東南方向而來,一人一馬當先,立即將金聲桓的包圍圈撕了一口子,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卻精銳非常。
即便沒有了黑虎頭旗,金聲桓還認不出是誰嗎?
是黃得功。
黃得功一來,金聲桓的心立即調了起來。
立即將各部收攏到身邊,不敢再分散開來了。
黃得功最厲害的就是破陣斬將,金聲桓可不想自己成爲黃得功戰績之中的一名。而且這一件事情,本就不是金聲桓自己的事情。金聲桓說道:“立即派人傳信給大王,說黃得功在此。”
如果不是一場大雨,將幾乎所有騎兵都淋了一個溼透,那些用來報警的煙花,通通啞了,金聲桓這個時候恨不得將幾百個報警煙花一起點燃。
金聲桓與黃得功所部遙遙相對,死死的盯住黃得功的時候,黃得功與馬士英也見了面。
黃得功一見馬士英就問道:“馬公這是怎麼回事?”
黃得功的怒氣幾乎不能自已,一路之上,黃得功費了多大的功夫,與曹營精騎對了多少次,不知道多少勇衛營士卒,都死在這路上了,而到了現在,馬士英居然在這裡。
見馬士英在這裡,黃得功不用去想,就知道鳳陽城已經丟了。
此刻恨不得抽刀一刀給殺了馬士英。
馬士英說道:“我對不起黃將軍。”馬士英還想細細說些什麼。
“不用說了。”黃得功說道:“事後詳談。“
事有輕重緩急,在這兵危戰急的緊要關頭,說這些也沒有什麼用,黃得功還是知道輕重的,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保護馬士英逃走。
不管怎麼說,馬士英是大明的督師,是黃得功的上司。
黃得功平日裡,不無跋扈之舉,但是對朝廷體制的尊重,卻在其他將領之上。
“大人,可有計劃向何處去?”黃得功問道。
黃得功一直在壽州,對鳳陽附近的情況並不是很瞭解的。
“去臨淮,鄭鴻逵鄭將軍麾下淮安軍就在臨淮。”馬士英連忙說道。
黃得功立即讓部下讓幾匹戰馬出來,讓馬士英以及馬鑾等幾個身份重要的人,騎上馬,說道:“馬公速走。這裡有黃某就行。”
“黃將軍何不一起。”馬士英對黃得功有幾分感恩戴德說道。
黃得功輕輕一笑,說道:“我要是走了,我們誰也走不了,馬公如果覺得對不住我黃某,就請馬公答應我一事。”
馬士英說道:“將軍請講。”
黃得功說道:“崇禎十年我帶兵剿賊,將老母安置在揚州,數年以來,征戰不斷,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她老人家了,今日之戰,我若能回去,自然不用多說,如果我死於此地,還請馬公照顧老母,以盡天年。”
馬士英說道:“請黃將軍放心,你母就是我母。我必定讓老人家不受一點委屈的。”
“去吧。”黃得功說道。
黃得功將僅存的人手之中,分出幾百騎護送馬士英往東北方向而去。
馬士英這邊一動,金聲桓看得分明,自然不會允許了,只是金聲桓不敢分兵,唯恐被黃得功個個擊破。故而帶着大隊人馬衝了過來,黃得功自然也要還以顏色。
雖然僅僅有五百騎,但是在黃得功帶領之下,雖然不能以一當十,但也牢牢的牽制住金聲桓,數次衝到金聲桓身前。
金聲桓知道不是黃得功的對手,也不敢奢求斬殺黃得功,只求拖住黃得功而已,見黃得功衝來,屢次躲避,一時間注意力放在黃得功身上,也無心去管馬士英了。
時間一長,各路人馬都到了。
數以萬計的馬蹄踩在泥水之中,從四面八方將黃得功圍住了。
“嗚嗚”牛角號的聲音傳來。金聲桓大隊人馬也撤了下來,一時間只有黃得功身邊是百餘騎了。
“黃將軍。”一名信使小心翼翼的上前說道:“我家大王仰慕將軍之才,只要將軍肯降,我家大王不吝封侯之賞,大人之前在官軍有的,在義軍之中也有,只會多不會少。還請大人三思。”
黃得功很想一箭射死此人,只是他一隻手臂已經不能動彈了。
本來是一點小傷,修養數日就好,但是黃得功一路征戰,傷上加傷。此刻已經積重難返,最少現在根本擡不起手了,之前衝陣,也不過是單手對敵而已。
其實只能動一隻手的黃得功,與尋常猛將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不過大家都怕了黃得功的名聲。黃得功一動上到將軍,下到下住,都紛紛退避,黃得功才能打得金聲桓屢屢逃避。
“只會多,不會少?”黃得功冷笑一聲,說道:“我只要忠義兩字,你家大王能給我嗎?速去,不要污我耳朵。”
這使者見黃得功如此,心中肅然起敬,明知道分屬敵對,但也下馬,向黃得功行了一禮,這才上馬奔回羅汝才本陣之中。
黃得功遠遠看見羅汝才的大旗,說道:“兄弟們,我今日必死在這裡,在死之前,可願意跟着再衝一陣。”
黃得功從十二歲開始上馬殺人,對戰場形勢看得最明白不過了,如今曹營圍他何止數重,簡直是幾十重。黃得功自忖全盛之時,也殺不出去,更何況現在。
即便猛如項羽,強如呂布,真正被大軍包圍之後,也不過是一個“死。”黃得功縱然厲害,也是人,不是神。
“誓死跟隨將軍。”黃得功身邊的百餘騎齊聲大喝。
不僅僅是黃得功身上有傷,其實他身邊的親兵,幾乎也是人人帶傷的,渾身是血,久戰之後,精疲力盡,但是聽黃得功這一句,依舊奮起最後的力氣,想裝成一副雄壯威武的樣子。
但是看在黃得功眼中,卻覺得眼眶發溼,他微微擡頭,不讓眼淚流出來,說道:“好兄弟。”他手中鐵鞭一指,正是羅汝才的大旗之下,大喝一聲,雙腳促馬,道:“殺。”
黃得功一動,百餘騎紛紛跟隨,瞬息形成一個鋒矢陣,以黃得功爲鋒矢,他們爲兩翼,就好像之前無數次衝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