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拷餉

江南不過小雪而已,薄薄一層雪,不過是山色之間的點綴,但是在西安卻是大雪紛飛。

不過,這個時候真正的大雪已經過去了,雪白的顏色充斥着整個大地,一眼看不到邊。

只是一條長長的隊伍,從西安城之中走了出來,雖然是冬雪未消,但是每一個人士氣高昂。

李自成並沒有騎馬,而是讓張鼐牽着馬走在後面,他雖然已經身爲皇帝,但是上多了一副明黃色的披風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區別,行軍之時依舊是一頂舊氈帽。身上一副穿了多少年的鎧甲。

上面還有不少刀劍的劃痕。

這都是他多年征戰留下來的痕跡。

崇禎十六年末的幾個月,曹營打平了江南。但是李自成也沒有閒着,這一段時間整個西北都在李自成的掌控之中。而且似乎羅汝才的勝利刺激了李自成,故而正月初一,李自成都沒有休息,而是大軍衝城,兵分兩路。

一路由李自成親自帶領進攻山西,從山西轉攻北京,一路從河南轉攻河北山東。雙方約定在北京會師。這一路由袁宗第帶領。

“陛下,如今雪還未化,還是讓將士們休息一下再走吧。”李信上來說道。

李自成掃過一路上很多摔跤的痕跡,嘆息一聲說道:“也好。”

張鼐隨即上馬,四處傳令喊道:“陛下有令,就地休息。”

一聲聲呼喊的聲音傳來,遠遠的傳到了李自成的耳朵之中。

李自成在一邊的岩石之上,搓了雪球,爪在手裡,死死的咬了一口,只覺得滿嘴都是冰冷之意,說道:“軍師,我是不是急了一些?”

李信說道:“陛下無須如此,大勢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李信的言下之意,李自成就是有一點急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羅汝才還能有如此能力,江南這麼容易都到了他手中。真是恨當初沒有聽先生意見。”李自成說道。

“陛下,事已如此多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了。”李信說道:“不就江南落到羅汝才的手中,對我們未必沒有好處,如今,整個北方人心惶惶,即便是士大夫的人心,也不在朝廷了。我軍剛剛出了西安,我已經接到山西很多府縣官員的降書了,我敢肯定,這一路到北京,只需打三兩仗而已。”

“如此就好。”李自成說道。

但是不管李自成心中怎麼想,他都有一點不安的情況,不過他也知道,如今他實際上並能力插手南方的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戰略上的轉向那有那麼容易。

李自成只能安慰自己,快些打下北京之後,再來解決江南的問題的。

“陛下。”牛金星遠遠的走過來,說道:“陛下,軍餉已經籌齊了。”

李自成大笑說道:“哦,怎麼做的?”

李自成的大軍比曹營的大軍,是隻多不少。養活數十萬大軍,對於佔據江南的曹營來說,還可以選擇刮地皮的姿勢,但是李自成卻不能選了。

“臣給諸縣劃了定額,小縣兩三萬兩,大縣七八萬兩,府城十萬兩以上,出征以來籌集軍餉三百萬兩,足以打到北京城下了。”牛金星說道。

李信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額度,太平年間其實並不算太多了,河南太平年間,一小縣所交的稅額大抵在兩萬石上下。但是現在是什麼年頭,久亂方定,李自成所佔據的地方,又是殘破的西北,這個額度就有些大的驚人了。

“陛下,如此重徵,恐怕民心喪盡。”李信說道。

“我是貧苦出身,我豈能不體恤百姓?”李自成大笑道:“這不稅,是拷餉而已。”

“拷餉?”李信一聽,更是心中一寒,說道:“如此一來,恐怕要得罪天下士紳了。”

李自成笑容之中帶着幾分殘酷說道:“而天下士紳不怕得罪我嗎?”

李信心中一寒,不敢說話。

從根本上李信與李自成是不同的。

李自成起家之前,爲了吃一口飯,帶着兄弟們上山打獵,去田裡挖老鼠,吃草根,什麼苦沒有吃過。一方面艱難求生,而生不可得,一方面錦衣玉食,奢侈無限。

如果說李自成對這些人沒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故而李自成對這些人開刀,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而李信卻不一樣,他家中是豪族,他投奔闖營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之下,一個縣刮兩三萬兩銀子,恐怕縣中的士紳都要爲之一空了,這畢竟不是江南。

江南即便是區區小縣,真要如李自成這般收刮,一個縣中收刮百萬兩,未必沒有。但是北方的家底早已在一場一場天災人禍之中消耗殆盡了。

李自成覺得休息夠了,傳令繼續行軍。

李信一把抓住牛金星手說道:“牛丞相,如此舉動,你怎麼不勸勸陛下?”

牛金星臉冷下來說道:“勸你怎麼不勸,幾十萬大軍要吃飯,陛下又要免稅三年,不能失信於百姓,總要來銀子吧,襄陽倒是有一些銀子,但是糧食從襄陽解到前線來的耗損多大,你不是不知道。”

一說起這裡,牛金星就滿肚子火氣。

他不知道這樣不好嗎?但是他做爲整個闖營的大當家的,面對如天一般的窟窿,他能怎麼辦?闖營打勝仗大量的收編了前官軍,不給銀子不行。給了降軍銀子不給老兄弟銀子不行,而西北又不是一個富裕地方。牛金星幾乎要愁白了頭。

他本來也不是多贊成拷餉政策的,但是如今,他什麼也不管了,只要能給他弄來錢就是好辦法。

“可是如此一來,各地方士紳恐怕都會反抗朝廷?”李信說道。

“看他們頭硬,而是我闖營的刀快。”牛金星說道:“李軍師,你也不要太多愁善感,改朝換代,那年不殺個人頭滾滾,殺上兩三年,待開始收稅之後,自然就太平了,用不着拷餉了。”

李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是好。

他天然反感這個政策,倒不是他對很多士紳多有好感,他作爲士紳的一員,自然知道很多人都是沒有底線的。做了不知道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這種不問青紅皁白一道切的政策,真的對嗎?

李信一時間也沒有答案,他放開牛金星。

其實李自成也知道李信反對,故而這一件事情繞過了李信,讓牛金星來辦,畢竟在職權之上,後勤事務各地治理本來就是牛金星這個丞相的事情。李信這個軍師將軍,本來就是負責行軍打仗的事情。

“兵強馬壯真的能得天下?”李信在問自己:“或者打天下僅僅是兵強馬壯就行了嗎?”

李信看着蒼白的天空之下,對應着雪白的大地,而雪白的大地之中,有一條無頭無尾的人流,前看不到前鋒,後看不到後衛,似乎恆古到今,這一直軍隊就是這麼做的。

李信放開視線,遠處看去,看到數裡之外,有一絲黑線蔓延而去。如這一支軍隊平行,數十萬大軍行軍自然是分頭並進,好像是洪流一樣瞞過關中平原。

如此大軍,稱不上兵強馬壯,什麼樣的大軍,才能稱得上兵強馬壯。

但是僅僅是兵強馬壯就夠了?

李信迎着西北的冷風,任不知道從何處捲來的雪花打在臉上,冷冷的。似乎要僵住了。

他沒有答案。他只有輕聲一嘆,道:“只能如此了,也希望將來的局面如牛丞相所言吧。”

拷餉政治只是闖營財政困境不得已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即便看到害處又怎麼樣,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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